圣心大教堂的穹顶高耸,仿佛要刺破云霄。初夏午后的阳光透过七彩琉璃窗,
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斓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顶级白百合的馥郁芬芳,
混杂着香槟塔的微醺气息和女士们昂贵的香水味。整个会场布置得如同仙境,
水晶吊灯折射着令人目眩的奢华光晕,纯白的玫瑰与铃兰瀑布般从穹顶倾泻而下,
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这场婚礼的规格与主人的财富地位。苏晚站在红毯尽头,
身后长长的曳地婚纱裙摆如同铺陈开来的月光。
昂贵的蕾丝与顶级绸缎包裹着她纤细却挺直的腰背。
她手中捧着一束精心搭配的铃兰与白色郁金香,指尖冰凉,掌心却微微渗出细汗。几步之遥,
顾泽穿着意大利名师手工缝制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得无可挑剔。他望着她,
眼神专注而深情,仿佛全世界的光芒都汇聚在她一人身上,
完美演绎着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深情新郎。司仪的声音热情洋溢,
带着恰到好处的庄重与喜悦,回荡在空旷而神圣的教堂里:“顾泽先生,
你是否愿意娶苏晚**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她,珍惜她,
忠诚于她,直至永远?”顾泽勾起完美的唇角,那笑容仿佛经过无数次演练,深情款款,
无懈可击。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穿透了教堂的每一个角落:“我愿意。”这三个字,
他曾在她耳边呢喃过无数次,此刻听来,却像冰冷的金属撞击声。司仪转向苏晚,笑容可掬,
带着祝福:“苏晚**,你是否愿意嫁给顾泽先生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有或贫穷,
健康或疾病,都爱他,珍惜他,忠诚于他,直至永远?”苏晚深吸一口气,
试图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不安。她看着顾泽的眼睛,准备说出那句同样演练过无数遍的誓言。
她的唇瓣微启——“等等!”一个带着哭腔、刻意拔高、充满戏剧张力的女声,
如同淬毒的冰锥,猝不及防地撕裂了悠扬的婚礼进行曲余音!所有的目光,
瞬间从苏晚身上抽离,齐刷刷地聚焦在伴娘席第一排!穿着浅粉色抹胸伴娘裙的林薇薇,
捂着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汹涌而下,她踉跄着冲上礼台,
在苏晚震惊到近乎麻木的目光注视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死死挽住了顾泽的手臂!
她的身体柔弱无骨地依偎进顾泽的怀里,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委屈。“晚晚!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林薇薇哭得肝肠寸断,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颤抖。
她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一张折叠的纸,用力地展开,朝着台下,也朝着苏晚的方向,
上面的内容——一张印着模糊黑白B超图像和清晰“早孕(约12周)”字样的孕检报告单!
“我…我怀了顾泽的孩子!已经…已经三个月了!”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
如同重锤砸在苏晚的心上,“晚晚,你看!这是证据!求求你!
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姐妹的情分上,看在这个无辜的小生命的份上…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啊!
求求你…求求你成全我们吧!”她泣不成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身体更加紧密地贴着顾泽。巨大的嗡鸣声在苏晚脑中轰然炸开!
整个世界瞬间褪色、扭曲、失声!她只能看到林薇薇那张妆容精致却挂满虚伪泪水的脸,
看到顾泽…顾泽他并没有推开林薇薇!他只是身体极其短暂地僵硬了一瞬,
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然后,在苏晚难以置信、几乎要穿透他灵魂的目光下,
他缓缓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当众逼迫的烦躁,极其自然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甚至…没有否认一个字!“轰——!”短暂的、死一般的沉寂之后,
是压抑不住的巨大哗然!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鄙夷、怜悯、震惊、纯粹的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无数道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针,
密密麻麻、毫不留情地刺穿苏晚精心维持的优雅外壳,将她钉在耻辱柱上公开处刑!
她能感觉到婚纱下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烧,胃里翻江倒海,
那件为了完美效果而勒得极紧的束腰,此刻成了让她窒息的刑具!极致的羞辱和背叛感,
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口,又化作一股毁灭性的洪流,猛地冲上头顶!剧痛!
难以形容的剧痛在她脑中炸裂开来!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疯狂搅动她的脑髓!
随之而来的,是比现场宾客们压抑的议论声更清晰、更尖锐、更恶毒、更**裸的噪音,
如同失控的洪流,强行灌入她的意识!那些隐藏在虚伪面具下的肮脏心思,
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她面前!顾泽的母亲王美娟,这位一向以刻薄寡恩著称的贵妇,
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刻薄到极致的冷笑,侧头对身边同样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妯娌低语,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苏晚混乱的意识:“哼,总算把这个没家世没背景的扫把星弄走了!
整天端着个艺术家的清高架子,看着就烦!薇薇虽然眼皮子浅了点,小家子气,
但肚子是真争气!三个月,坐稳了胎了!能给我们顾家添丁进口,延续香火,
比那个只会摆弄几幅破画的强百倍!早就该换了!”林薇薇的表妹兼伴娘张莉,
站在不远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心里的尖叫几乎要冲破苏晚的耳膜:“活该!活该!苏晚!你也有今天!让你平时装清高!
目中无人!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薇薇姐才是真正的赢家!顾太太的位置,顾家的泼天富贵,
还有苏晚外公藏起来那些值钱的宝贝…以后统统都是我们家的了!看你还怎么得意!
”林薇薇的心声更是充满了扭曲的快意和精密的算计,如同毒蛇吐信:“苏晚!看到了吗?
你的一切!你深爱的男人,顾太太的宝座,你引以为傲的清高,
还有你外公那幅藏着惊天秘密的‘落日熔金’…现在统统都是我的了!从今天起,
你就是全城最大的笑话!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抬起头来做人!乖乖滚蛋吧!
”而顾泽的心声,冰冷、烦躁,充满了利益权衡:“烦死了!林薇薇这个蠢女人!
非要选在这种时候演这出苦情戏!哭哭啼啼,没完没了!赶紧结束这该死的闹剧!
…外公那幅该死的‘落日熔金’到底被苏晚藏在哪里了?金鼎计划资金链眼看就要断裂,
等着用那幅画做抵押去融资救命呢!必须尽快从她嘴里撬出来!不能再拖了!
”无数恶毒、算计、冷漠、贪婪的声音交织成一张巨网,勒得苏晚喘不过气。
信息如同海啸般过载,让她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高跟鞋在光滑的地面上打滑,眼看就要狼狈地栽倒,
彻底沦为这场闹剧最可笑的一幕。混乱中,
她的后背撞到了一个坚硬却带着温度的东西——是一架轮椅冰冷而坚固的金属扶手。
剧烈的撞击让她勉强聚焦了涣散的视线。她抬起头,
对上了一双深邃如寒潭、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眸。
轮椅上的男人穿着剪裁精良、质感非凡的深灰色手工西装,面容冷峻,
轮廓分明如同刀削斧凿。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沉静到近乎漠然的气场,
与周围喧嚣、浮华、充满恶意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好奇,
没有同情,也没有探究,只有一种近乎绝对的空寂和平静。他什么也没说,
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极其自然地、仿佛做了千百遍一般,
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质地柔软、没有任何标识的纯白丝质手帕,
递了过来。没有心声!苏晚混乱的脑中,捕捉到一片绝对的、令人心安的空白!
在这个被无数污浊恶念填满的地狱里,这个轮椅上的男人和他递来的手帕,
竟成了她即将彻底崩溃的世界里,唯一寂静的孤岛和锚点!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地抓住了那方手帕,
冰凉的指尖意外地触碰到了他递手帕时微温的手背肌肤。一丝奇异的、带着镇定力量的暖流,
竟顺着指尖的接触点,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开来,奇异地抚平了一丝脑中翻搅的剧痛。
“谢谢…”苏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微弱得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男人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目光便平静地移开了,
仿佛刚才那个微小的、充满人性温度的举动从未发生,他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目光重新投向虚空中的某一点。台上的闹剧还在继续。林薇薇见苏晚没有立刻崩溃,
哭得更加凄惨,身体摇摇欲坠,
杀了我…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他是阿泽的骨肉…你不能这么狠心…”顾泽终于皱着眉,
以一种施舍般、仿佛自己才是最大受害者的姿态开口了,
语气充满了虚伪的“歉意”和隐隐的不耐烦:“苏晚,事已至此,闹下去对谁都不好看。
我们…好聚好散吧。薇薇和孩子…她们需要我负责。”好聚好散?负责?
苏晚攥紧了手中那方微凉却仿佛蕴含力量的丝帕,那奇异的镇定感似乎顺着血液流遍了全身。
脑中那些嘈杂恶毒的心声依旧在疯狂轰炸,如同无数只苍蝇在嗡鸣,
但最初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剧痛和眩晕感竟奇迹般地开始消退。
一种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锋利的清明,逐渐取代了绝望的混沌。
偎在一起、仿佛她才是那个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那个需要被“成全”的恶毒女配的男女,
看着台下那些或虚伪同情、或毫不掩饰嘲讽、或纯粹看戏的嘴脸,
一股从未有过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戾气,如同沉寂千年的火山,猛地从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
成全你们?好聚好散?用我外公的传家宝去填你们的无底洞?做梦!苏晚深吸一口气,
那口气息冰冷,直灌肺腑。她挺直了被昂贵婚纱包裹的脊背,
仿佛要将所有屈辱和痛苦都化作支撑的力量。脸上那摇摇欲坠的脆弱、那被背叛的苍白,
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凌厉的、带着玉石俱焚般决绝的平静。她甚至,
极其缓慢地、扯出了一个极淡、极冷的笑容,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如同冰原上反射的月光。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刃,带着洞穿一切的寒意,
一一扫过顾泽和林薇薇惊疑不定的脸。“负责?”苏晚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
却奇异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和窃窃私语,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般的穿透力,
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安静下来。她没有再看那对令她作呕的男女,
反而微微侧身,目光精准地锁定了站在礼台侧后方、负责婚礼流程和设备的策划团队负责人,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额角冒汗的中年男人。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李总监,麻烦你,现在,立刻,把备用投影仪打开,接入信号源。
连上我的手机。密码是顾泽先生的生日…倒过来输入。”顾泽的脸色骤然剧变!
一种强烈到让他头皮发麻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太了解苏晚了!她此刻的眼神,
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海!他猛地踏前一步,厉声喝道:“苏晚!你想干什么?!
别在这里发疯丢人现眼!保安!保安!把她给我拉下去!
”林薇薇也被苏晚这反常的平静和指令吓住了,随即涌上的是巨大的恐慌。她尖声叫道,
试图煽动众人的情绪,将苏晚塑造成因爱生恨的疯女人:“苏晚!你还不死心吗?!
还想用这种下作手段来破坏我和阿泽的感情?毁掉我们的幸福?!大家看看她!
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心肠太歹毒了!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张莉立刻在台下跳脚帮腔,声音尖利刺耳:“就是!薇薇姐都怀孕了,你还要怎么样?
非要在这里闹得鸡犬不宁,把人逼死你才甘心吗?!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她的话立刻引起了一些不明真相或被顾家收买的宾客的低声附和。
几名穿着制服的保安犹豫着上前,眼神闪烁。毕竟,苏晚还是名义上的新娘。
但轮椅上的男人,沈聿,只是微微侧首,一个淡漠的眼神扫过去。
一直如影子般侍立在他侧后方、身形如同铁塔般冷峻的保镖,无声地向前踏出半步。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言语,仅仅是一个眼神和一步踏前,
一股无形的、令人胆寒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瞬间让那几个保安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僵在原地,再不敢上前一步!投影仪的光束“嗡”地一声亮起,
一道刺眼的白光打在高高悬挂的巨大白色幕布上。幕布在机械的轻微响动中缓缓落下,
如同即将拉开审判的帷幕。苏晚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而精准地滑动解锁、操作,
动作冷静得不像一个刚刚遭遇人生最大背叛的女人。她的指尖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