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凤鸾殿。
皇后林氏端坐在凤座上,她年近四十,保养得宜,神态威严。
李烨和苏暮烟跪在地上,恭敬敬茶。
“儿臣(臣妾)给母后请安。”
林皇后是李钰的嫡母,但不是生母。李钰的生母早逝,他自幼养在林皇后膝下。
相互之间的关系,一向是面子上的情分,谈不上多亲厚。
林皇后接过苏暮烟的茶,轻轻瞥了一眼。
她没有立即喝,而是打量了苏暮烟几眼。
“抬头头来。”
“是。”苏暮烟依言头像。
林皇后微微颔首。
苏家嫡女,容貌确实是上乘的,端庄大气,比那个传闻中病病歪歪的白家庶女,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只是……
“新婚之夜,本该是喜庆的。”林皇后放下茶盏,声音不疾不徐,“怎么靖王和王妃的脸色,瞧着都不好看?”
李烨的心一紧。
昨晚王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宫里不可能不知道。
他正要开口,苏暮烟却抢先一步,“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她眼睑一红,泪水说来就来。
“母后恕罪!”她磕了个头,声音哽咽,“都……都是臣妾的不是!”
李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个女人,又想什么呢?
林皇后也愣了一下:“哦?是你的不是?你先说来听听。”
苏暮烟抬头,满脸“愧疚”与“自责”:“臣妾……臣妾自幼在闺中,鲜少出门。昨晚……昨晚是臣妾第一次……见王爷。臣妾一时紧张,又……又误饮了冷酒,导致气攻血心,这才……这才惊动了太医。”
她将“中毒”说成了“误饮冷酒”,主动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臣妾身子不争气,害得王爷担心了一整夜,没有休息好。”她一边说着,转向李烨,福了福了,“王爷,都是臣妾的错。您……您别生臣妾的气,好不好?”
她这番话得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昨晚的混乱,又讲完了李烨的面子。
毕竟,总不能告诉皇后,靖王爷在新婚之夜拉了一个晚上肚子。
李烨的脸色稍稍缓和。
他原以为苏暮烟要借机告状,无意中到了她竟然如此“识大体”。
林皇后何等精明,她扫了李烨那发黄的脸色,心中跟明镜似的。
“行了。”她淡淡开口,“不知者不罪。新妇刚入王府,紧张也是难免的。”
她向李烨看去:“烨儿,暮烟既已嫁你为妃,你便要好生待她。苏将军府满门忠烈,你不可慢待了苏家的姑娘。”
“儿臣遵命。”李烨躬身。
“起来吧。”林皇后端起茶盏,这一次,她喝了一口。
“谢母后。”苏暮烟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由锦儿扶着,站在了李烨兄弟身上。
她这副柔弱又懂事的样子,让林皇后多了几分好感。
林皇后又训了几句话,无非是皇室媳妇的规矩,苏暮烟都低眉顺眼地应了。
李烨站在一旁,看着苏暮烟的侧脸。
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鼻尖微红,瞧着可怜极了。
这和他昨晚所见的那个,敢拿话堵住他,敢“设计”他的苏暮烟,判若两人。
她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
还是说……她真的只是太害怕了?
李烨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丝好奇。
……
从凤鸾殿出来,李烨前往前朝书房议事。
“王妃自行回府。”他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暮烟恭敬行礼:“恭送王爷。”
直到李烨的背影消失,苏暮烟脸上的“柔弱”才瞬间褪去,背部下一片冰冷。
“王妃。”锦儿低收入,“我们现在回归吗?”
“不。”苏暮烟看向皇宫的某个方向,“我们去御花园走走。”
前世,她从宫里回去后,白若若就“恰巧”派人来请,说是在城外别院“病重”,想见王爷最后一面。
李得到消息,立刻就抛下她,骑马出城了。
这世,她怎么能让白若若这么轻易得逞?
苏暮烟带着锦儿,缓步走向御花园。
十月的御花园,秋菊盛开,景色优美。
刚走过假山,就听到一阵娇弱的笑声。
“哎呀,九皇子,你慢点,若若跟不上……”
苏暮烟的脚步顿住。
真是冤家路窄。
只见不远处的小亭子里,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女子,正扶着栏杆,娇弱地“喘息”。
她身边站着的,是公主的九皇子李睿。
而那个女子,不是白若若是谁?
她不是应该在城外“病重”吗?
苏暮烟冷笑。
看来,是昨晚李烨“中毒”的消息传出去了,白若若坐不住,贵族跑来宫里打探虚实了。
“靖王妃?”九皇子李睿眼尖,先看到了苏暮烟,“四嫂,你怎么在这?”
白若若闻言,身体一僵,身体逐渐转过来。
当她看到苏暮烟时,眼中闪过一丝目光和慌乱,但很快就被“惊喜”和“恭敬”所取代。
“若若见过靖王妃。”她顿时上千,盈盈一拜,“恭喜王妃新婚大喜。”
她今日打扮得素雅,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无血色,仿佛风一吹就倒,完美地堪称所谓“病美人”。
苏暮烟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你是……白家**?”苏暮烟故作“疑惑”。
“是啊。”白若若柔柔一笑,“王妃不认得若若了?我们儿时在宫宴上见过的。”
“哦。”苏暮烟淡淡地应了一声,“本宫记性不太好,不记得了。”
一句话,噎得白若若脸色发白。
九皇子李睿不满地开口:“四嫂,若若姐姐身体不好,你怎么让她一直站着?”
苏暮烟这才刚注意到一般,轻“啊”了一声。
“我瞧这记性。”她非但没有让白若若起来,反而关切地走下台阶,握住了白若若的手。
“白**,你怎么在这?”苏暮烟满脸“担忧”,“本宫听闻,你是不是……‘病重’在城外休养吗?”
她特意锁定了“病重”二字。
白若若的手冰凉,被苏暮烟抓住,她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苏暮烟死死攥住。
“我……若若只是……今日天气好,九皇子便邀请我进宫赏菊……”白若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赏菊?”苏暮烟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这实在不得。”
她猛地拉起白若若的袖子。
只见白若若纤细的手腕上,赫然有一片……红疹。
白若若大惊失色,想藏起来,已经晚了。
“哎呀!”苏暮烟“惊呼”出声,“白**,你这是……起的什么疹子?可传染?”
九皇子李睿一听“传染”,吓得“蹭”一下跳开三步远。
“若若姐姐,你……你生病了?”
白若若又羞又急,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没有……这不是……这不是疹子,是……是不小心被炭火烫的……”
“烫的?”苏暮烟一张脸“不信”。
“白**,你可不能讳忌疾医啊。”苏暮烟满脸“痛心疾首”,“你瞧你这小脸白的。昨晚王爷还同我提起你,说你体弱多病,让本宫得空了,多照顾照顾你。”
“王爷……掀起我了?”白若若的脸颊飘起一抹红晕,忘了手腕上的尴尬。
“是啊。”苏暮烟“亲切”地拉着她,“王爷说,白**你冰清玉洁,可惜……命不大好。”
白若若的笑容僵在脸上。
“王爷还说……”苏暮烟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说。
“昨晚那杯‘助兴’的酒,味道……好极了。”
白若若的血色,瞬间从脸部褪得一干二净。
她猛地抬头,惊恐地看着苏暮烟。
她……她知道了?
不可能!
“你……你胡说!”白若若慌乱地推开苏暮烟。
“哎哟!”
苏暮烟却像是被她大力推倒,惊呼一声,狼狈地摔倒在石子路上。
“王妃!”锦儿大惊失色,赶紧去扶。
苏暮烟的手法,在石子路上一撑,瞬间被划破,鲜血淋漓。
“四嫂!”九皇子也吓到了。
“白若若!你敢在宫里推倒靖王妃!”九皇子李睿虽然顽劣,但毕竟是皇子,立刻指着白若若喝道。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白若若彻底慌了,“是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白**。”苏暮烟被锦儿扶起,她忍着痛,眼泪在眼睑里打转,却坚强地不让掉下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不必这样。”她颤抖着声音,“手帕……还给你。”
苏暮烟从袖中拿出一块手帕,丢在地上。
那手帕上,沾着一点乌黑的药渣。
白若若一看,如遭雷击。
那是她昨晚……派人送去王府的“药渣”,用来证明酒水“清白”的。
她怎么会在苏暮烟处方?!
“苏暮烟!你算计我!”白若若终于反应过来,尖叫道。
“够了!”
一声冰冷的呵斥声响起。
李烨不知何时,去而复返。
他黑着脸,站在不远处。
他刚才只是去取了一份文书,没回来就看到了这副表情。
“王爷!”白若若一看到李,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哭着跑了过去,“王爷,你咋听我解释的!是她!是苏暮烟她陷害我!”
李烨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苏暮烟那只流血的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