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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像冰冷的蛇,钻进鼻腔时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凌夜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穹顶垂下的水晶灯,玻璃碎片像锋利的泪滴,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折射出破碎的光。她缓缓撑起身体,白大褂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她十二岁时,为了研究痛感阈值,用手术刀划下的杰作。
“姐。”
凌昼的声音从三步外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却裹着冰碴子似的寒意。凌夜坐起身,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熨帖的白色布料上沾着几点暗红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嘴角慢慢勾起:“倒是挺合身。”
她站起身,视线扫过整个大厅。剥落的墙纸上印着褪色的花纹,隐约能看出是19世纪末的欧式风格,墙角的盆栽早已枯死,发黑的枝叶缠绕在一起,像无数只扭曲的手。挂号台后面的玻璃窗裂了道蛛网般的缝隙,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散落的病历本,纸张泛黄发脆,仿佛一碰就会碎成齑粉。
“这地方有点意思。”凌夜走到挂号台前,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看建筑风格,至少有百年历史了。”
话音未落,一道白色身影突然从挂号台后窜出。护士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下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握着注射器的手青筋暴起,针尖闪着幽光直刺凌昼后颈。那注射器的针头异常粗大,上面还沾着粘稠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化学气味。
凌夜甚至没回头。她正弯腰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玻璃,对着光线端详上面的血渍,那血迹呈暗红色,边缘有些发黑,显然不是新鲜留下的。她用指尖轻轻蹭了蹭,放在鼻尖轻嗅,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是砷化物中毒的痕迹,看来这里的‘治疗’不怎么人道。”
凌昼的动作比影子还快。他甚至没看护士,只是反手一抓,精准地捏住对方持针的手腕。骨骼碎裂的脆响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像有人踩碎了冬日湖面的薄冰。护士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另一只手徒劳地抓向凌昼的胳膊,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血垢。凌昼不耐烦地一脚踹在她胸口,沉重的躯体撞在大理石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滑落在地时,注射器已经**了护士自己的喉咙,青紫色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在地上洇开一朵诡异的花。
“啧,真不经打。”凌昼甩了甩手上的血珠,铁链在他手腕上轻轻晃动,链环碰撞的轻响里,藏着令人胆寒的节奏。他走到护士的尸体旁,用脚尖踢了踢对方的脸,护士帽掉落在地,露出一张布满针孔的脸,眼睛瞪得滚圆,像是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就在这时,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欢迎来到审判场副本——寂静疗养院。】【主线任务:72小时内找到院长的研究笔记,并揭露疗养院的秘密。】【副本规则:禁止攻击NPC……】
“禁止?”凌夜突然笑出声,她站起身,玻璃碎片在指间转了个圈,最后精准地弹向斜对面的阴影处。一声闷哼后,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捂着额头滚了出来,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在地上滴出一串红痕。
“你干什么?!”男人又惊又怒,他身边还站着两个玩家,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脸上带着精明的神色;另一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背着双肩包,眼神里满是惶恐。显然他们也是刚醒不久,脸上还带着茫然。
凌夜没理他,只是歪着头,眼神像手术刀一样剖开男人的恐惧。她的能力在觉醒的瞬间就已运转自如,那些深埋在骨髓里的怯懦、贪婪,此刻都像被放大镜照过一样,在男人瞳孔里疯狂滋生。她能清晰地看到男人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抢钱、杀人、逃跑,这些阴暗的想法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神经。
“他好像很怕我们。”凌夜对凌昼说,语气像在谈论天气,“你看,他在想怎么偷袭我们,又怕被反杀。他口袋里有把折叠刀,刚才醒的时候就偷偷攥在手里了。”
男人的脸色瞬间惨白。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刀,难以置信地看着凌夜,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他确实在盘算——这对姐弟看起来太诡异了,尤其是那个女人,明明在笑,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他觉得自己的一切想法都被看穿了,这种感觉让他浑身发冷。
“怪物……你们是怪物!”恐惧像藤蔓缠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他突然抓起地上的碎玻璃,疯了似的朝凌夜扑过来,“我杀了你们!”
凌昼正要动,却被凌夜抬手拦住。她向前走了两步,正好迎上男人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男人的动作猛地僵住。他看到无数张扭曲的脸在眼前晃过,那些都是他曾经害过的人,他们伸出腐烂的手,嘶吼着要将他拖入地狱。他听到无数凄厉的尖叫在耳边炸开,那是他母亲临死前的哀嚎,是他妻子绝望的哭泣,是他女儿稚嫩的呼救。这些都是他曾经做过的亏心事,此刻全被凌夜的能力从记忆深处挖了出来,放大成无法承受的炼狱。
“啊——!”男人抱着头蹲在地上,用玻璃胡乱划着自己的胳膊,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运动服。他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幻觉,嘴里不停嘶吼着:“别过来!别过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凌夜看着他在地上翻滚哀嚎,直到鲜血浸透了运动服,气息越来越弱,才慢悠悠地收回能力。她踢了踢男人的脚,对方已经没了反应,眼睛瞪得滚圆,显然是被自己的幻觉吓死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消毒水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真是脆弱。”凌夜掏出手帕擦了擦指尖,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她转头看向剩下的两个玩家,那两人早已吓得瘫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穿职业套装的女人紧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双手却在不停地颤抖;那个少年则蜷缩在地上,用双臂抱着头,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规则说完了吗?”凌昼问,他对死人没兴趣,只是觉得这场闹剧有点无聊。他走到大厅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生锈的铁柜,他伸出拳头,猛地砸在柜门上,铁门发出一声巨响,被砸出一个凹陷。
机械音似乎卡顿了一下,像是在处理这突发的状况,几秒钟后才继续说道:【……副本规则更新:玩家行为不受限制。】【祝各位……好运。】
最后两个字消散时,凌夜捡起男人掉在地上的背包,翻出里面的压缩饼干和水,扔给凌昼一半。她又从里面找出一个打火机和一把折叠刀,将刀揣进自己的口袋,打火机则扔给了那个少年。少年吓得一哆嗦,没敢接,打火机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捡起来。”凌夜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少年的脸。少年浑身一颤,赶紧捡起打火机,紧紧攥在手里,低着头不敢看她。
穿职业套装的女人这时强装镇定地开口:“这位**,我们……我们还是先搞清楚这里的情况吧。既然是要找院长的研究笔记,那我们应该先知道院长的办公室在哪里。”她试图用理性来掩饰自己的恐惧,说话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凌夜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女人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是精神病院,”凌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在这里,理性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说着,走到大厅的另一侧,那里有一扇通往走廊的门,门上挂着“闲人免进”的牌子。她伸手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像是被锁上了。凌昼走过来,二话不说,抬脚踹在门上,只听“哐当”一声,门锁被踹坏,门应声而开。
走廊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凌夜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按下开关,原来那是一支钢笔形状的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走廊两侧的房间,每个房间的门上都挂着号码牌,从101一直到110。
“我们分开走?”凌昼问,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找点乐子了。
“不用。”凌夜摇了摇头,“一起才有意思。”她率先走进走廊,手电筒的光束在墙壁上晃动,照亮了墙上贴着的标语:“服从治疗,早日康复”,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有些地方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他们走到101号房门前,门是虚掩着的。凌夜推开门,手电筒的光束照进去,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铁架床和一个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碗,里面空空如也。墙角结着厚厚的蜘蛛网,看起来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看来没什么线索。”凌昼有些失望地说,他一脚踹在铁架床上,床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他们继续往前走,102号房的门是锁着的,凌昼直接用铁链撬开了门锁。房间里的景象让他们都愣了一下,地上散落着许多破旧的玩具,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儿童画,画里是一个笑脸太阳和一个哭泣的月亮。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女人和一个小男孩的合影,照片已经模糊不清。
“这里以前住的是个孩子。”凌夜拿起相框,用手指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看起来不像精神病患者。”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凌昼立刻握紧了手腕上的铁链,眼神变得警惕起来。凌夜则关掉了手电筒,走廊里陷入一片黑暗。
脚步声在102号房门前停了下来,接着是一阵摸索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试图开门。凌夜突然笑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诡异。门外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往回走的。
凌昼正要追出去,被凌夜拉住了。“别急,”她低声说,“游戏才刚刚开始。”她重新打开手电筒,光束照在门锁上,上面有一个新鲜的指纹。“是刚才那个女人。”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看来她也不老实。”
他们走出102号房,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103号房到109号房里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走到110号房门前,他们发现这扇门是用铁皮做的,比其他房间的门要坚固得多,上面还挂着一把大锁。
“这里面肯定有东西。”凌昼舔了舔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奋。他举起铁链,猛地砸在大锁上,锁发出一声巨响,却没有被砸开。他又砸了几下,大锁终于被砸断,掉落在地上。
凌夜推开门,手电筒的光束照进去,房间里的景象让他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房间的墙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地上躺着几具骸骨,骸骨旁边散落着一些破旧的衣服。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铁笼,笼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根铁链拴在笼子的栏杆上。
“看来这里是个刑讯室。”凌夜走到铁笼前,用手指摸了摸栏杆上的血迹,“血迹很新鲜,说明最近还有人在这里被折磨过。”
凌昼则在骸骨堆里翻找着,突然他拿起一块骨头,上面有一个清晰的牙印。“是被啃过的。”他皱了皱眉头,“这里的怪物不止一种。”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尖叫,是那个少年的声音。凌夜和凌昼对视一眼,快步走出110号房,沿着走廊往回走。
走到大厅时,他们看到那个穿职业套装的女人正瘫在地上,脸色惨白,而那个少年则不见踪影。“他……他被抓走了!”女人指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声音颤抖着说,“一个穿着医生白大褂的人,突然从楼梯上下来,把他拖走了!”
凌夜看向楼梯口,那里有一滩新鲜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二楼。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我们的玩具又多了一个。”
她抬脚往楼梯上走,凌昼紧随其后。楼梯是木质的,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仿佛随时都会塌掉。楼梯的扶手上布满了灰尘,有些地方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走到二楼,眼前是一条更长的走廊,走廊两侧的房间门上挂着“治疗室”“药房”“实验室”等牌子。少年的尖叫声是从药房里传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带着浓浓的痛苦。
凌夜和凌昼走到药房门前,门是关着的。凌昼一脚踹开门,里面的景象让他们都愣了一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在少年的胳膊上划着什么。少年躺在手术台上,被皮带绑着,嘴里塞着一块布,发出呜呜的哭声。
医生听到门被踹开的声音,转过身来。他的脸上戴着一个防毒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眼神里满是疯狂和兴奋。“又来新的实验品了。”他舔了舔手术刀上的血,声音沙哑地说。
凌夜突然笑了起来,她往前走了两步,眼神落在医生的眼睛上。“你很喜欢折磨人,对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诡异的魔力,“你喜欢听他们的尖叫,喜欢看他们的鲜血,喜欢感受他们的痛苦。”
医生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接着是狂热。“是的……我喜欢……”他喃喃自语着,手里的手术刀开始颤抖。
“但你也很怕他们,”凌夜继续说道,语气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怕他们反抗,怕他们报复,怕他们把你也绑在手术台上,让你尝尝同样的痛苦。”
医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扔掉手术刀,抱着头尖叫起来:“不!我不怕!我不怕他们!”他的身体开始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仿佛看到了无数冤魂向他扑来。
凌昼走上前,没等医生反应过来,一铁链砸在他的头上。医生的身体晃了晃,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凌夜走到手术台前,解开绑着少年的皮带,把他扶了起来。少年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哭。“别怕,”凌夜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却没有丝毫温度,“游戏才刚刚开始,你要是这么不经吓,可就没意思了。”
她转身走出药房,凌昼跟在她身后。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映着他们的影子,像两个来自地狱的使者。
“接下来去哪里?”凌昼问。
“院长办公室。”凌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我倒要看看,那个研究笔记里藏着什么秘密。”
他们沿着走廊往前走,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仿佛在敲响死亡的丧钟。寂静疗养院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走廊墙壁上的挂钟突然发出齿轮卡壳的怪响,时针颤巍巍地指向十二点。最后一声钟鸣未落,整座疗养院的灯光突然熄灭,只有应急灯在墙角亮起幽绿的光,将人影拉成扭曲的怪物形状。凌夜正站在实验室的铁架台前,手里举着一支装着荧光蓝液体的试管,灯光骤变时,她看见液体里浮起细小的黑色絮状物,像无数只垂死挣扎的虫子。
“来了。”凌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铁链在他掌心转了个圈,链环碰撞的脆响里混进了某种湿滑的摩擦声。凌夜转头时,正好看见他抬脚踩碎一只从门缝钻进来的眼球——那东西软乎乎的,破裂时溅出淡黄色的浆液,在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像条微型的蛇。
实验室的玻璃柜里摆满了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幽绿的光线下,那些心脏和肝脏仿佛还在微微搏动。凌夜将试管里的液体倒进烧杯,与之前从药房偷来的致幻剂混合,液体瞬间变成了诡异的紫黑色,散发出类似腐烂水果的甜腻气味。“吩噻嗪类药物过量会导致锥体外系反应,”她一边用玻璃棒搅拌,一边轻声说,“但混合颠茄提取物的话……”
话音未落,走廊里突然响起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凌昼已经冲了出去,凌夜透过实验室的窗户,看见走廊尽头的阴影里站着十几个“人”——他们穿着条纹病号服,四肢以违背物理规律的角度扭曲着,颈椎像被生生折断,脑袋垂在胸前,却还能看见那双翻白的眼睛。最前面的患者皮肤呈现出尸斑般的青紫色,双手的指甲长得像鸟爪,正拖着一地涎水朝这边爬来。
“异化速度比预想的快。”凌夜舔了舔唇角,将调好的药剂装进几个空针管,塞进白大褂口袋。她走出实验室时,正好撞见凌昼一脚踹在某个患者的背上,那具躯体像断线的木偶般飞出去,撞在对面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诡异的是,它很快又从地上爬起来,断掉的胳膊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着,试图抓住凌昼的脚踝。
“痛感共享。”凌昼低声念出能力名,在患者抓住他的瞬间,突然用铁链缠住对方的脖子。他刻意绷紧手臂肌肉,让铁链的棱角深深嵌进自己的皮肤,鲜血顺着链环滴落在地的同时,那个患者的脖子突然以不自然的角度凹陷下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它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双手徒劳地抓着自己的喉咙,最终像滩烂泥般瘫在地上,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露出下面森白的骨骼。
“还是这么难看。”凌夜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去溅在脸颊上的浆液。幽绿的光线下,她看见走廊两侧的病房门都在剧烈晃动,门板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指印,仿佛有无数双手要从里面挣脱出来。107号房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患者跌跌撞撞地冲出来,绷带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血,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印。
凌昼正要迎上去,却被凌夜拉住了。“这个留给我。”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针管,对着灯光看了看,针尖在幽绿的光线下闪着冷光。那患者似乎对声音格外敏感,听到针管里液体晃动的声音,突然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绷带下露出的眼睛是浑浊的黄色,瞳孔已经放大到极限,嘴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放松点,只是小剂量的镇静剂。”凌夜朝它走过去,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她刻意让对方看到自己手里的针管,在患者扑过来的瞬间,突然侧身避开,同时将针管扎进了它的后颈。药剂推注的瞬间,她清晰地看见患者的皮肤下鼓起一道青筋,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走。
几秒钟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患者突然停下动作,僵硬地站在原地,绷带开始簌簌发抖。接着,它抬起头,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嘶鸣,双手却突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不是那种缓慢的窒息,而是用尽全力的撕扯,仿佛想把自己的脑袋整个摘下来。凌夜后退两步,饶有兴致地看着它在原地打转,绷带被挣开时,露出了下面布满咬痕的皮肤,有些地方甚至能看见森白的骨骼。
“幻觉内容会受潜意识影响,”她对走近的凌昼解释道,“这个患者生前应该经常被扼颈吧?你看它的喉结位置,有明显的陈旧性瘀伤。”凌昼没说话,只是一脚踩碎了患者掉在地上的眼球——这次他看得很清楚,那眼球里映出的不是幽绿的灯光,而是一张模糊的人脸,正发出无声的尖叫。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凌夜挑眉,拉着凌昼躲进旁边的治疗室。门刚关上,就看见两个玩家慌不择路地从走廊跑过,其中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手臂上缠着绷带,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淌,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消防斧,脸上满是惊恐。他们身后跟着三个异化患者,其中一个的肚子像是被某种东西剖开了,内脏拖在地上,却还能以惊人的速度追赶。
“是之前跟在那个女人后面的玩家。”凌昼低声说,铁链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凌夜注意到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口袋里露出半截地图,边角已经被血浸透,上面用红笔圈着院长办公室的位置。“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找笔记。”她从门缝里看着那两个玩家拐进楼梯间,突然掏出一支针管,“帮我个忙。”
凌昼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他猛地踹开治疗室的门,铁链带着破空声甩向最近的异化患者,将对方的腿缠住。在患者摔倒的瞬间,他故意让铁链的尖端划破自己的小臂,鲜血滴落在地的同时,那个患者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整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骨头碴刺破皮肤露在外面。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另外两个患者停下了动作,也让楼梯间的玩家回过头来。
“这边有药!”凌夜适时地举起一支装着透明液体的针管,对着那两个玩家大喊,“能暂时抑制异化!”黑色夹克的男人明显犹豫了一下,但看到越来越近的患者,还是咬咬牙朝这边跑来。戴眼镜的女生想拉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男人冲到治疗室门口时,凌夜突然将针管扎进了他的脖子。药剂推注的速度极快,男人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治疗室的墙壁渗出了粘稠的血液,那些挂在墙上的束缚带突然活了过来,像蛇一样缠绕住他的四肢。他看见无数张人脸从墙壁里钻出来,都是他曾经抛弃的病人的脸,他们伸出枯瘦的手,嘶吼着要将他拖进地狱。
“你……”男人想质问,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响。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开始透明化,能清晰地看见里面跳动的血管和流动的血液,而那些血液里,似乎游动着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凌昼站在旁边,冷漠地看着他用消防斧砍向自己的胳膊,直到骨头断裂的脆响传来,才慢吞吞地收回目光。
戴眼镜的女生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楼梯间跑。但她没跑几步,就被追上来的异化患者抓住了脚踝。凌夜靠在门框上,看着她被拖进黑暗里,惨叫声很快变成了模糊的呜咽。“药剂起效时间大概十分钟,”她看了眼手表,“足够他们互相残杀了。”
凌昼突然指向走廊尽头——那里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影,穿着体面的西装,手里拄着一根雕花拐杖,在幽绿的灯光下,能看见他银白色的头发和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但诡异的是,他的脚离地面有几厘米的距离,拐杖顶端的宝石闪烁着与应急灯相同的绿光。
“院长的鬼魂?”凌昼握紧了铁链,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凌夜却摇了摇头,她注意到那人影的西装袖口沾着一点荧光蓝的液体——那是她之前在实验室调配的试剂,只有在幽绿灯光下才会显形。“活物,”她低声说,“而且刚去过实验室。”
那人影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缓缓抬起头。虽然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凌夜还是看清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属于年轻人的眼睛,瞳孔里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正以一种狂热的眼神盯着他们。他突然朝这边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进了院长办公室所在的方向,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某种死亡倒计时。
“追吗?”凌昼问,铁链已经蓄势待发。凌夜却走到那个被幻觉折磨致死的玩家身边,从他口袋里掏出那半张染血的地图。地图背面用铅笔写着几行潦草的字:“午夜后患者会异化,医生NPC能免疫药剂,院长的钥匙在药房保险柜……”最后几个字被血迹糊住了,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不急。”她将地图折好塞进兜里,抬头看向院长办公室的方向,幽绿的灯光下,那扇厚重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淡淡的血腥味。“我们的玩具,总得在最后出场才有意思。”她说着,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另一支针管,里面的紫黑色液体在灯光下缓缓旋转,像个微型的漩涡。
走廊里的异化患者越来越多,它们的嘶吼声中混进了某种低沉的诵经声,仔细听去,却发现那是倒过来播放的《圣经》段落。凌昼用铁链将靠近的患者一一砸烂,淡黄色的浆液溅满了他的黑色T恤,但他毫不在意,反而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凌夜靠在墙上,看着弟弟像个优雅的屠夫般收割着这些怪物的“生命”,突然觉得这个副本比想象中有趣得多。当凌昼将最后一个患者的脑袋踩碎时,她走上前,用针管吸了一点对方的体液,对着灯光观察——那些黑色的絮状物已经蔓延到了液体的每个角落,像一片正在扩张的星云。
“准备去药房看看。”她扔掉针管,发出清脆的响声,“既然有人提到了保险柜,那里面肯定藏着比笔记更有趣的东西。”凌昼跟在她身后,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声,与远处隐约传来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属于寂静疗养院的午夜交响乐。
路过实验室时,凌夜回头看了一眼。玻璃柜里的器官不知何时开始剧烈搏动,福尔马林液体翻滚着冒出气泡,其中一颗心脏的表面,缓缓浮现出一张人脸——那是之前被她用幻觉吓死的运动服男人,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巴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看来药剂的副作用比预想的强。”凌夜轻笑一声,转身走进了通往药房的走廊。幽绿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像个正在跳死亡之舞的幽灵。而在她身后,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正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搏动着,仿佛随时都会冲破玻璃的束缚,加入这场疯狂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