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军的眼神让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
那是一种黏腻的,带着算计的目光,像一条毒蛇在评估猎物的价值。
他没说话,只是绕着我走了两圈。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我的头发上,我的……校服上。
我穿着市里最好的重点中学的校服。
那是沈茹花了大价钱把我送进去的。
“你……学习怎么样?”
他嘶哑着嗓子问,问了一个他从未关心过的问题。
“还行。”
我回答。
“年级前十。”
他眼睛一亮。
“能考上好大学?”
“不出意外的话。”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
他搓着手,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好,好……不愧是我的种。”
他喃喃自语。
“有文化的……就是不一样。”
我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他突然停下脚步,走到我面前。
“周周,爸对不起你。”
他脸上突然挤出悔恨的表情,甚至抬手给了自己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以前是爸**,老是打你骂你。”
“你别记恨爸,爸以后一定改。”
“从今天起,爸一定好好对你,我们爷俩相依为命。”
他说的情真意切,眼眶都红了。
如果不是我太了解他,我几乎就要信了。
他这副样子,通常只出现在他需要钱,并且认为我能帮他搞到钱的时候。
我低下头,做出顺从的样子。
“爸,我不怪你。”
他满意地笑了。
“真是我的好闺女。”
他拍了拍我的头,这次的动作温柔了许多。
“你饿了吧?爸给你弄点吃的去。”
他转身走向那个greasy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电磁炉和一个满是污垢的锅。
他从一个塑料袋里拿出两包泡面。
这是他表达父爱的最高形式。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他烧水的声音,打量着这个即将成为我“家”的地方。
墙角有一个破旧的木箱子,上面落满了灰。
我认得那个箱子。
那是我妈的嫁妆,里面装着她年輕時的一些舊物,离婚的时候她嫌晦气,没有带走。
林建军把泡面端了过来,一碗放在我面前,一碗他自己呼啦呼啦地吃起来。
“快吃,吃完早点休息。”
他含糊不清地说。
我拿起筷子,默默地吃着。
面条很咸,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很快吃完了,把碗一推,又点上了一根烟。
“周周啊。”
他吐出一口烟圈。
“你妈那个新男人……是干什么的?”
“好像是开公司的。”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有钱?”
“嗯。”
林建军的眼睛又亮了。
“他对你好不好?”
“还行吧,给我买过几次礼物。”我故意说。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嫉妒和不甘。
“他……有没有说……以后会管你?”
“说过。”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他说,只要我愿意,可以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
林建军手里的烟抖了一下,烟灰掉在了裤子上。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嫉妒、愤怒、还有一丝恐慌。
他害怕。
害怕我就这样被贺伟诚抢走。
害怕他手上最后的筹码,会主动跑到对方的阵营里去。
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要让他产生危机感。
我要让他明白,我不是他的所有物,我随时有更好的选择。
这样,他才会更desperate,才会更快地走进我为他准备好的陷阱。
“那是个伪君子!”
他恶狠狠地骂道。
“他就是想让你妈高兴!天底下的后爹没一个好东西!”
“你可别被他骗了!他现在对你好,以后等你妈人老珠黄了,他会连你带你妈一起踹了!”
他试图给我洗脑。
我只是低头吃面,不说话。
我的沉默让他更加不安。
“周周,你得相信爸。这个世界上,只有爸是真心对你好的。”
他versucht,seineStimmeweichzumachen.
“我们才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我吃完了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
“爸,我知道了。”
我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我累了,想睡了。”
我的顺从让他松了一口气。
“好,好,你睡吧。”
他指了指沙发。
“委屈你了,等爸有钱了,就给你换个大房子,买张comfortable的床。”
他开始画饼。
我点点头,躺在了散发着霉味的沙发上,用书包当枕头。
沙发很窄,我只能蜷缩着身体。
我闭上眼,假装睡着了。
林建军坐在桌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房间里很快充满了呛人的烟味。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针一样,时不时地扎在我身上。
他在思考。
在权衡。
在计算我的价值。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掐灭烟头,蹑手蹑脚地站起来,走到那个破旧的木箱子前。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从里面翻找着什么。
我眯着眼睛,透过缝隙看过去。
他从箱底拿出一个小盒子。
我认得那个盒子,里面装着我妈当年没舍得带走的几件旧首饰。
一对金耳环,一条银项链。
不值什么钱,但那是她外婆留给她的遗物。
林建军拿出首饰,放在手心掂了掂,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
他把首it装进口袋,然后又在箱子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又翻出一个小本子。
我的日记本。
是我初中时写的,后来搬家时忘了带走,被他塞进了这个箱子。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里面,记录了我所有的秘密和……计划。
林建军好奇地翻开了日记本。
他的表情,从好奇,慢慢变成了震惊。
再从震惊,变成了狂喜。
一种比刚才看到首饰时强烈百倍的狂喜。
他拿着日记本的手都在颤抖。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我记录的,每一次沈茹和贺伟诚的约会。
他看到了我painstakingly收集的,关于贺伟诚公司的一些信息。
他看到了我写下的,对于他们那份“纯洁爱情”的讽刺和不屑。
在他眼里,这些不是一个女儿的怨恨。
这是情报。
是价值连城的,可以用来敲诈勒索的情报!
他以为我是在无意中记录下这些。
他以为我是个心思单纯,只会计较母亲被抢走的傻姑娘。
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我故意留给他的。
我就是要让他看到。
让他以为自己掌握了王牌。
让他觉得,他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一个“聪明”的女儿,一个能帮他搜集情报的“间谍”。
他会把我当成他翻身的工具。
他会利用我,榨干我。
而我,会在他最得意,最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亲手把他推下悬崖。
他看得入了迷,完全没注意到我的观察。
看了很久,他才小心翼翼地把日记本合上,像宝贝一样揣进怀里。
他又看了看我,眼神变得无比火热。
那是一种看“合伙人”的眼神。
他輕手輕脚地走过来,替我盖上一件他自己的,满是烟味的旧外套。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我做出如此“温柔”的举动。
我almost笑了出来。
他以为他找到了宝藏。
他不知道,他只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他熄了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我能听到他躺在不远处的地鋪上,因为兴奋而久久不能平息的呼吸声。
夜深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霉斑。
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计划进行。
第一步,让他接纳我,信任我,甚至……依赖我。
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是第二步。
让他尝到一点甜头。
让他更加疯狂,更加贪婪。
我的手机在书包里震动了一下。
我悄悄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新消息。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需要帮忙吗?如果需要,回个Y。”
是贺伟诚。
他居然搞到了我的新号码。
我看着那条短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帮忙?
是啊。
我当然需要帮忙。
我需要你,我的“好叔叔”,来扮演我这出戏里,最重要的那个角色。
一个慷慨的,被蒙在鼓里的……金主。
我没有回复,删掉了短信,关掉了手机。
不能急。
猎人,要有耐心。
就在这时,我听到林建军的手机也响了。
是短信提示音。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听到他摸索着拿起手机,打开查看。
然后,是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喜的低呼。
“发财了……”
我心中一动。
是谁?
是谁在这个时候给他发信息?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我听到他迅速地按着键盘,像是在回复。
几秒钟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语气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newfound的得意。
他翻了个身,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鼾声。
他睡得很香。
我却睡意全无。
那条短信,打乱了我的节奏。
这是一个我计划之外的变量。
我悄悄地爬起来,像一只猫一样,无声地走到他身边。
他睡得很沉,手机就放在枕头边。
我slowly,slowly地伸出手,拿起了他的手机。
用他的指纹解了锁。
屏幕亮起,我看到了那条让他“发财了”的短信。
发信人,是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我的姑姑,林建红。
短信内容很简单。
“建军,别逼孩子。沈茹那个新男人很有钱,我明天去找他谈谈。你女儿受的苦,他总得表示表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