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好像很暖和?
比那堆火还要暖和?
而且,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味道,靠近一点,是不是就没那么冷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简单的心思。
她偷偷地、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
粗糙的石板磨蹭着她单薄的衣裙,发出窸窣的轻响。每一次挪动都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对面那座“冰山”。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男人闭合的双眼和毫无表情的侧脸,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近了…更近了…
终于,她挪到了男人身侧,隔着半臂的距离停了下来。篝火的热浪扑面而来,驱散了一些寒意。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比火焰更恒定的、属于活人的体温气息。
好暖和…真的好暖和啊…
一种源自本能的、对温暖和安全的渴望,彻底压倒了那点残留的畏惧。
汐汐几乎是凭着直觉,像一只终于找到热源的小动物,试探着、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轻轻地,靠了过去。
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贴上了男人玄青色道袍的袖摆。
那衣料带着夜露的微凉,但底下包裹的手臂,却透出坚实而滚烫的热度。
这突如其来的、柔软的触感,如同在平静的冰面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石子!
一直闭目调息的梁屿,身体骤然绷紧!
阖着的眼帘猛地掀开!
深潭般的墨瞳瞬间锐利如鹰隼,带着凛冽的寒光,直直射向身侧这个胆大包天的“妖物”!
那目光,锐利如刀锋出鞘,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怒和冰冷的审视,瞬间攫住了汐汐!
“呃!”汐汐被他骤变的反应和冰冷的眼神吓得一缩,身体本能地想后退。
可就在她退缩的瞬间,一股更猛烈的寒气袭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动作僵住了。
她仰起脸,小脸在篝火映照下显得苍白又可怜,大眼睛里瞬间又蒙上了一层水汽,像受惊的小鹿,湿漉漉地望着他,带着全然的懵懂和一丝被吓到的委屈。
她甚至无意识地微微撅起了嘴唇,小声嘟囔,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你身上…比太阳还暖和…”
她的眼神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只有最原始的、对温暖的渴望,以及一丝对他骤然冷厉的不解和委屈。
仿佛靠近他只是为了取暖,是天经地义、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完全不懂他为何反应如此激烈。
梁屿所有的斥责,所有的戒备,在这双湿漉漉、纯粹得不染尘埃的眸子和那句懵懂的话语前,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死死地锁在她脸上。胸腔里那股被冒犯的怒意和冰冷的警惕,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柔软的壁垒。
壁垒之后,是那双眼睛,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映着跳动的火光,清晰地映出他紧绷的倒影。
他的喉结,极其克制地、幅度极小地滚动了一下。
下颌的线条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篝火哔哔作响,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破庙里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和他们之间无声的对峙——她懵懂无辜地寻求温暖,他浑身僵硬如临大敌。
最终,那锐利如刀的冰冷目光,在那片水光潋滟的注视下,一点点、极其艰难地软化下来,如同寒冰在暖阳下缓慢消融,虽然依旧带着凛冽的底色,却终究敛去了那几乎要刺伤人的锋芒。
他紧抿的薄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极轻、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带着柴火味道的空气里。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汐汐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抬手,动作甚至带着点粗鲁,一把扯下了自己身上那件宽大的玄青色外袍!
带着他体温和清冽气息的衣料,像一片骤然落下的夜幕,兜头罩下,将汐汐整个包裹了起来。
那外袍对她来说过于宽大,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和不容置疑的力道,瞬间隔绝了周遭的寒气。
“唔!”汐汐被裹了个严实,眼前一暗,只闻到浓郁的他身上那种雪松混着冷铁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想从这突如其来的“束缚”中探出头来。
“别动!”
一声低沉的、带着明显压抑的呵斥,在她头顶响起。那声音比平时更哑,更沉,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
汐汐瞬间僵住,不敢再动。
隔着厚实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手臂上传来的、隔着布料都烫人的温度,以及那强硬的、禁锢般的力道。
她像个被强行裹起来的蚕宝宝,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茫然的、还带着泪痕的脸,懵懂又无辜地仰望着他。
梁屿垂着眼,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
那件宽大的外袍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更显得她纤细脆弱。
他的一只手臂隔着衣料,横在她身前,像一道枷锁,阻止她任何可能的靠近或挣扎。
他的呼吸似乎比刚才沉了一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刻意的、隐忍的绵长。
篝火的光跳跃在他深墨的眼底,明明灭灭,翻涌着某种汐汐完全无法理解的、深沉的暗流。
“坐好。”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似乎恢复了一点平日的冰冷,只是尾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再乱动,就出去。”
汐汐立刻像被按了静止键,老老实实地缩在宽大的道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靠近取暖会让他这么生气,但他身上传来的暖意是实实在在的,裹着他的衣服,也确实没那么冷了。
她安静下来,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全角落的小兽,蜷在宽大的玄青色道袍里,汲取着那上面残留的、属于他的温度和气息。
篝火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映着她乖巧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