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雪粒,混着刑场上扬起的陈年灰尘,砸在脸上,带着一种粗粝的疼。铁链沉重,
深深勒进腕骨,每一次微小的挣扎都带来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灵魂也一同冻结。
叶挽星艰难地抬起头,视野被污浊的雪幕和人群模糊的轮廓切割得支离破碎。高台之上,
那抹玄黑的身影如同地狱投下的阴影,沉沉地压在她的瞳孔之上,
也压垮了她最后一丝飘摇的希冀。萧烬。他的名字无声地在齿间滚过,
舌尖尝到的却只有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更深的绝望。他来了,
亲自来监斩她这个所谓的“叛国逆贼”。“肃静!
”监刑官尖利的声音划破刑场上压抑的死寂。人群的嗡嗡议论声像是被无形的刀锋骤然斩断,
无数道目光——好奇的、麻木的、幸灾乐祸的——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
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躯壳。叶挽星闭上眼,试图将那些目光隔绝在外,
然而萧烬的存在感却无孔不入。他一步步踏上高台,步履沉稳,
玄色大氅的下摆拂过冰冷的石阶,一丝不乱。那张曾经镌刻在她少女心尖上的面容,
此刻只剩下冰封的威严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漠然。他站定,目光扫过刑台,扫过她,那眼神,
像是在看一件亟待清除的秽物,不带丝毫温度,更遑论昔日战场上并肩浴血时,
他望向“叶珩”将军时那份厚重的信任。“罪将叶珩!”萧烬的声音响起,不高,
却带着千钧之力,穿透风雪,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中,也狠狠砸在叶挽星的心上,
“尔世受皇恩,本应忠君报国,肝脑涂地。然尔狼子野心,勾结北狄,引狼入室,
致我云州数万将士血染沙场,百姓流离失所!证据确凿,罪无可赦!”每一个字,
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叶挽星早已麻木的灵魂上。通敌叛国?勾结北狄?引狼入室?荒谬!
这简直是世间最恶毒的笑话!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又被她死死咽下。十年来,
是谁顶替兄长“叶珩”之名,披上沉重的甲胄,将女儿身深埋于冰冷的铁片之下?
是谁在尸山血海中一次次爬起,用血肉之躯为他萧烬的江山筑起藩篱?
云州城外那场惨烈到天地变色的鏖战,又是谁,拖着几乎被洞穿的身体,
将重伤昏迷的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左肩那道狰狞的箭疤,至今还在阴雨天隐隐作痛,
仿佛在嘲笑她此刻的境地。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想要嘶喊,想要质问,
想要将这泼天的污蔑和冤屈尽数吼出。可喉咙像是被粗粞的沙砾堵死,
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铁链随着她徒劳的挣扎哗啦作响,在死寂的刑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高台上的萧烬,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她只是一只濒死挣扎的蝼蚁。他微微抬手,
旁边的监刑官立刻躬身听命。“奉圣谕,叛国逆贼叶珩,罪大恶极,立斩!以儆效尤!
”监刑官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宣告终结的冷酷,“即刻行刑!
万——箭——穿——心!”万箭穿心!这四个字如同四把巨锤,
狠狠砸在叶挽星最后的意识上。比死亡更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猛地抬头,
充血的眼眸死死盯在萧烬脸上。他依旧站在那里,玄衣如墨,面容冷硬如北境最坚硬的磐石。
没有愤怒,没有不忍,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探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映不出她此刻濒死的绝望。十年生死与共的情谊,十年隐忍如尘埃的爱慕,换来的,
竟是他亲手赐予的、最残酷的极刑!巨大的悲恸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吞没。
视线瞬间模糊,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了冰封的堤坝,沿着脸颊滑落,
却在接触到冰冷的空气时,迅速冻结成冰痕。身体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绞痛猛地爆发开来,
比刀劈斧砍更甚,让她几乎蜷缩在地。她下意识地用被锁链磨破的腕骨,
死死抵住左胸心脏的位置。那里,紧贴着最里层早已被血汗浸透的粗布中衣,
藏着一份她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时,唯一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念想——那份她亲手写下,
却永远无法送出的婚书。薄薄的纸页,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痉挛。
“萧烬……”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气若游丝的呼唤,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这呼唤不是求饶,而是绝望深渊里最后一丝不甘的控诉。高台上的萧烬,
似乎捕捉到了这微弱的音节。他冷漠的目光扫了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那眼神短暂地在她护住心口的动作上停留了一瞬,眉心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
随即又恢复了那冰封般的漠然。仿佛只是看到一个临死之人的徒劳挣扎,引不起半分波澜。
“准备!”监刑官冷酷的命令声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踏在刑场冻结的土地上。
一排排身着皮甲、手持强弓的禁军士兵从两侧沉默地列队而出,步伐整齐划一,
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的秩序感。弓弦被缓缓拉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密密麻麻的箭簇在灰暗的天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芒,如同无数毒蛇的獠牙,
森然对准了刑台中央那个被铁链锁住的、单薄的身影。
叶挽星被两个粗壮的刽子手粗暴地架了起来,推搡着,
拖向刑台中央那根早已被血渍浸染成深褐色的木桩。粗糙的绳索再次勒紧,
将她整个人以一种屈辱的姿态牢牢绑缚在木桩上,动弹不得。铁链的冰冷透过单薄的囚衣,
直刺骨髓。风雪似乎更大了。冰冷的雪粒子打在脸上,带来细微的刺痛,
却远不及心底那片彻底冰封荒芜的万分之一。她放弃了挣扎,身体软软地靠着冰冷的木桩,
头颅无力地垂下。视野里,是脚下被踩踏得泥泞不堪的雪地,是远处人群模糊而扭曲的脸孔。
唯有心口那一点微弱的、被体温捂着的方寸之地,还残留着一点点虚幻的暖意。
那份婚书……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纷乱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理智的堤坝,汹涌而来。
不是黄沙漫天的边塞,也不是烽火连天的战场。记忆的起点,是京城春日里,
那场盛大而喧嚣的皇家马球会。十四岁的叶挽星,穿着最时兴的鹅黄襦裙,梳着双丫髻,
发间簪着颤巍巍的珍珠流苏。她像所有情窦初开的闺阁少女一样,
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马场上那个最耀眼的身影。年轻的萧烬,一身银白骑装,策马如飞。
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汗水沿着下颌滑落,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挥杆击球,
动作矫健如猎豹,每一次精准的击打都引来看台上阵阵压抑的惊呼和爱慕的低语。
叶挽星的心跳,在那一刻失去了章法,随着那匹骏马的奔腾而狂跳不止。
“那就是二皇子殿下?果然龙章凤姿……”“听说骑射功夫是皇子中最顶尖的,今日一见,
名不虚传啊!”“嘘,小声点,小心别被听见……”少女们羞涩又兴奋的议论声萦绕在耳边,
叶挽星却什么都听不清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纵马飞驰的身影,带着春日最明媚的光,
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她的心底,烙印成再也无法磨灭的印记。那场马球会后,
她像个虔诚的信徒,开始笨拙地收集关于他的一切。他喜欢苍鹰的孤傲,她便偷偷去学驯鹰,
纤细的手臂被凶悍的鹰隼抓出道道血痕也咬着牙不吭声;他赞赏前朝名将卫青的韬略,
她便把自己关在父亲的书房里,囫囵吞枣地啃那些晦涩难懂的兵书战策,
常常被烛火熏得眼泪直流;他随口提了一句塞外孤烟的苍凉壮阔,她便对着粗糙的边塞地图,
在心底一遍遍勾勒那想象中的万里黄沙。这份隐秘而炽热的倾慕,
是她漫长而孤独的少女时代里,唯一亮着的光。她将所有的憧憬、所有的勇气,
都小心翼翼地封存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只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
哪怕只是唤一声他的名字。然而,命运从未给过她这个机会。
战报如同瘟疫般在一个沉闷的秋日席卷了京城。北狄铁骑悍然南下,连破三关,
兵锋直指云州!朝堂震动,人心惶惶。叶家作为世代将门,首当其冲。
父亲叶老将军须发皆白,却毅然**挂帅出征。出征前夜,叶府笼罩在沉重的阴霾中。
摇曳的烛光下,父亲和兄长的脸都绷得紧紧的。“……此去凶险,北狄此番来势汹汹,
恐非以往可比。”父亲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手指重重按在粗糙的边关舆图上,“珩儿,
你是叶家长子,叶家军的担子,终究要落在你肩上。明日随为父一同出征。
”兄长叶珩猛地抬起头,烛火在他年轻而略显苍白的脸上跳动。他放在膝上的手,
几不可察地颤抖着,指节攥得发白,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叶挽星躲在厚重的门帘后,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从未见过兄长如此恐惧。
“父亲……”叶珩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叶挽星从未听过的虚弱,
“儿子……儿子并非怯战!只是……只是……”他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自己的左腿,那里,
几日前一场意外的坠马,虽未伤及筋骨,却留下了严重的挫伤和难以言说的心理阴影。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怕战场,怕那无边的血与火,
怕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声。那份恐惧是如此真实而庞大,瞬间压垮了他身为将门子弟的骄傲。
长久的沉默,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
映照着叶老将军陡然苍老下去的面容。他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子,
看着他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惶,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失望、痛心,
还有一丝……无奈的悲凉。叶家,不能无人出征!叶家军的旗号,不能倒!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清亮而决绝的声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打破了沉重的空气:“我去!”门帘猛地被掀开。叶挽星挺直脊背,一步步走了进来。
她身上甚至还穿着白日练箭时的窄袖劲装,发髻有些松散,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
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火焰,直直地迎上父亲和兄长震惊的目光。
“父亲,兄长!”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我去!
我替兄长上战场!”“胡闹!”叶老将军霍然站起,须发戟张,
怒视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战场岂是儿戏?刀枪无眼,
你一个女儿家……”“女儿家又如何?”叶挽星毫不退缩,声音反而拔高了几分,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父亲!女儿自小习武,骑射不输军中健儿!
兄长读过的兵书战策,女儿也一字不落地读过!叶家枪法,女儿练得比兄长还要刻苦!
我比谁都清楚战场是什么!但我更清楚,叶家不能无人出征!叶家军的旗号,
不能倒在我们这一代!”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脸色惨白的兄长,声音沉了下去,
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恳求:“兄长……你怕,我知道。但国难当头,叶家没有退路。
让我替你一次,就一次!”她的目光最后落在父亲脸上,那里面燃烧的,
不仅仅是家族的担当,更有一份深藏了多年的、不顾一切的炽热:“父亲,让我去吧!
为了叶家,也为了……为了这江山社稷,为了……他。”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却重逾千斤。“他?”叶老将军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女儿眼中一闪而过的、无法掩饰的情愫,
瞬间明白了什么。他颓然跌坐回椅中,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倔强、身形单薄的女儿,
看着她眼中那份与年龄不符的决绝和燃烧的火焰,久久无言。最终,一声沉重到极致的叹息,
从他胸腔深处发出。“罢了……”他闭上眼,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叶家……总要有人去。
”就这样,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叶挽星剪掉了蓄了多年的青丝,
用厚厚的白绫紧紧束住初初发育的胸口。
冰冷的、属于兄长叶珩的沉重甲胄一件件套上她单薄的身体,压得她几乎直不起腰。
当她戴上那顶遮住大半张脸的冰冷头盔,拿起那杆比她还要高出许多的叶家银枪时,
镜子里映出的,已是一个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带着几分少年将军英气的“叶珩”。临行前,
她最后一次回望京城的方向。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模糊的轮廓里,
仿佛能看到那座森严的皇城。萧烬……她在心底无声地呼唤。等我回来,
等我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亲口告诉你,我是谁,
我为你做了什么……还有……她下意识地按了按紧贴心口的位置。那里,
贴身藏着一个小小油布包,里面是她熬了一夜,用最工整的小楷写下的婚书。墨迹未干,
仿佛还带着她指尖的颤抖和心底滚烫的期待。那是支撑她踏入无边血海的唯一灯塔。战场,
是真正的人间炼狱。第一次踏上充斥着血腥和焦臭味的土地,
第一次看到残肢断臂、血肉模糊的尸体,
第一次听到濒死者凄厉绝望的哀嚎……叶挽星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那股眩晕。“叶小将军,跟上!
”老兵粗犷的吼声将她从巨大的冲击中惊醒。她握紧冰冷的枪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看着身边同样年轻、却因恐惧而面色惨白的真正新兵,
一股莫名的力量涌了上来。她是“叶珩”,是叶家军的少将军!她不能倒在这里!
她强迫自己去看,去听,去适应这无边的残酷。她学着老兵的样子,
在泥泞和血污中翻滚、格挡、突刺。沉重的铠甲磨破了她的肩膀,血水混着汗水浸透了内衫,
黏腻地贴在伤口上,每一次动作都带来钻心的疼。冰冷的枪杆震得她虎口崩裂,
双臂酸麻得几乎抬不起来。“杀!”嘶哑的喊杀声震耳欲聋。敌人的弯刀带着寒光劈来,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格挡开,巨大的力量震得她手臂发麻,身体踉跄后退。
腥臭的温热血点溅在冰冷的头盔面甲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到了敌人狰狞扭曲的脸,
看到了身边一个年轻士兵被长矛贯穿胸膛时骤然放大的瞳孔……胃部再次剧烈地抽搐。
“稳住!左翼!跟我冲!”一个沉稳如磐石的声音穿透混乱的厮杀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叶挽星猛地抬头。只见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如同旋风般冲入敌阵!马背上的将领,一身玄甲,
身姿挺拔如松,手中一柄长槊挥舞如龙,所过之处,敌军如割麦般倒下!是萧烬!
他亲自率军冲锋了!那一刻,仿佛有电流窜过叶挽星僵冷的四肢百骸。
那个镌刻在心底的身影,此刻就在她前方浴血奋战!
恐惧、疲惫、恶心……所有的负面情绪仿佛瞬间被驱散。
一股灼热的力量从心脏深处奔涌而出,瞬间灌满了她近乎枯竭的身体。“杀——!
”她发出一声不似自己的嘶吼,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恐惧和积压的情感都倾泻而出。
她握紧长枪,不再犹豫,不再退缩,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紧随那道玄甲身影,
狠狠地撞入混乱的敌群!枪尖刺入血肉的阻滞感,敌人临死前不甘的怒吼,
飞溅的温热液体……感官变得异常清晰而冰冷。她不再去想那是什么,
只是机械地格挡、突刺、闪避。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跟上他!守住他的后背!
守住他脚下的这片土地!长枪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精准地刺入敌人的咽喉、心窝。她忘记了性别,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恐惧,
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本能和对那道身影的追随。玄甲将军每一次策马回旋,每一次长槊横扫,
都为她指明了方向,也激发出她连自己都未曾知晓的悍勇。一场厮杀结束,
敌军丢下数百具尸体溃退。叶挽星拄着长枪,站在尸山血海中剧烈地喘息,冰冷的头盔下,
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浑身像是散了架,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她抬起头,
隔着弥漫的血雾和硝烟,望向不远处正在收拢队伍的萧烬。他似乎有所感应,
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更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激赏。
“叶小将军?”他策马缓缓走近,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磁性,清晰地穿透战场的喧嚣,
落在她耳中,“好枪法!悍不畏死,有乃父之风!”冰冷的头盔面甲下,
叶挽星的脸颊瞬间滚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那层冰冷的铁甲。她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僵硬地挺直脊背,抱拳行礼。
动作因为脱力和激动而显得微微颤抖。萧烬似乎并未在意她的失态,
目光落在她左臂铠甲上一道深深的刀痕上,那里正有暗红的血渗出。“负伤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叶挽星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臂,声音透过面甲,
显得沉闷而嘶哑:“小伤,无妨。”萧烬点点头,没再多问,
目光扫过她身后同样疲惫却眼神炽热的叶家军士兵,沉声道:“叶家军,今日打得不错!
随我回营,论功行赏!”说完,他调转马头,玄甲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出冷硬的光。
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叶挽星只觉得浑身的酸痛都变得微不足道。他看到了!
他认可了“叶珩”!那句“有乃父之风”,如同最甘美的琼浆,
瞬间抚平了所有的伤痛和恐惧。紧贴着心口的婚书,似乎也在这瞬间变得滚烫起来。希望,
如同微弱的星火,在这片尸横遍野的焦土上,悄然点燃。时间在刀尖上流淌,在烽烟中流逝。
十年,足以让一个青涩的少年将军,成长为军中最锋利、最可靠的一柄剑。
“叶珩”这个名字,在无数次血与火的淬炼中,越来越响亮。她身先士卒,悍勇无双,
一手叶家枪法使得出神入化,更难得的是对战局敏锐的洞察和果决的指挥。
她不再是需要萧烬庇护的新兵,
而是能与他并肩作战、甚至在某些艰险时刻独当一面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