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隧道独居者地铁隧道的阴影将我吞得彻底,我缩在混凝土壁凿出的浅窝里,
后背贴着冰凉的湿意。膝盖上的灰雾监测仪正发出急促的蜂鸣,屏幕红光刺目,
危险值的数字像根烧红的铁丝,狠狠烫在视网膜上——98%,再涨两个点,
连这临时据点的过滤膜都撑不住了。指尖无意识地蹭过怀里的棉布包,
小熊玩偶的绒毛早就磨成了毡,右耳缺了个角,剩下的那颗塑料眼珠蒙着层灰,
却仍亮得像女儿念念笑起来时的眼睛。最后那次视频通话,她举着小熊在镜头前晃,
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小熊说它等不及要去公园啦,要闻郁金香的味道!
”录音器揣在最里层的口袋,隔着布料也能听见电流的杂音。按下播放键,
妻的声音混着雾粒打在防护罩上的噼啪声传来:“雾又大了,
社区说今晚别出门……”紧接着是念念的嚷嚷:“可是爸爸说雾散了就带我们去喂鸽子呀!
妈妈你看,我给小熊戴了新发卡……”最后的声响戛然而止,只剩一片刺啦的白噪音,
像什么东西正慢慢啃碎希望。左臂突然抽痛起来,像有条冰虫往骨头缝里钻。
我猛地按住伤口,暗紫色的溃烂已经漫过手肘,皮肤皱缩得像块泡烂的纸。
上周被蚀骨者的爪子扫过时,我还以为只是皮外伤,直到伤口开始流脓,
才想起老陈临死前说的——那怪物的爪子带雾毒,沾了就烂,全靠血藤汁液吊着命。
铁皮药瓶被我攥得发烫,里面只剩底儿上几滴汁液,泛着鬼火似的绿光。往伤口上滴时,
滋啦一声腾起白烟,疼得我眼前发黑,冷汗混着隧道顶渗下的水,顺着下巴滴进衣领,
冻得人打颤。“吱——!”隧道深处突然炸响变异鼠的尖叫,尖利得能刺破耳膜。
我反手抄起身边的电磁脉冲枪,枪身被汗水浸得发亮,
侧面用美工刀刻的“念念”两个字早已磨平了棱角,却仍是我握得最稳的地方。
黑暗里窜过几团灰影,幽绿的眼睛在铁轨上浮动,那些畜生的牙能咬穿钢管,被雾泡过之后,
连叫声都带着股腐味。“滚开。”我咬着牙骂了句,指节扣紧扳机。枪身的冰冷贴着掌心,
倒比心跳更让人踏实。怀里的小熊被我压得变了形,那颗独眼在监测仪的红光里,
映出我满眼的红血丝。雾还没散。但我得撑着,撑到雾散那天,带着这只破熊去公园,
替念念闻闻郁金香,替她数飞过的鸽子。哪怕只剩一口气,也得把这句承诺,
种进雾散后的阳光里。2不速之客血雨砸在铁皮顶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混着灰雾摩擦金属的嘶嘶声,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爬。林默刚把最后一块加固板钉在缺口上,
脚踝突然一紧——血藤的触须不知何时刺穿了铁皮,暗紫色的藤蔓缠着倒刺,
正往他皮肉里钻,黏腻的汁液蹭在皮肤上,泛着灼烧般的疼。“操!”他抄起工兵铲猛砍,
藤蔓断口处涌出腥臭的浆液,溅在监测仪屏幕上,红光瞬间被染成暗红。
临界值的警报声尖锐刺耳,比变异鼠的尖叫更让人头皮发麻。就在这时,
隧道入口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林默拽断脚踝上的残藤,抓起电磁脉冲枪转身,
看见三个身影踉跄着冲进来,身后的血雨里,隐约有扭曲的黑影在蠕动。“快关闸门!
”壮汉赵虎嘶吼着,手里的消防斧还在往下滴血,他身后的瘦高个小李被绊了一跤,
怀里的压缩饼干撒了一地,抱着医药箱的小雅则死死捂着手臂,白大褂已被血浸透。
林默没动,枪口稳稳地对着他们。赵虎像是看穿了他的戒备,突然从背包里甩出个小玻璃瓶,
在空中划出弧线。林默伸手接住,是半支血藤汁液,浓度比他那瓶高得多。“7号灯塔没了。
”赵虎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斧刃擦过靴底的血污,“猎尸者引着蚀骨者冲了进去,
我们三个是仅存的。”他指了指林默的左臂,“你这伤拖不过今晚,带我们去南城仓库,
这药归你,里面的急救包也分你一半。”小李扶着墙喘气,腰间的猎刀随着动作晃了晃,
刀柄缠着磨旧的红绳。林默的目光像被针扎了一下——妻女最后的录音里,
就有猎刀出鞘的脆响,那些穿着同样红绳的猎尸者,笑着把她们推进了灰雾最浓的区域。
“我凭什么信你?”他的声音冷得像隧道里的冰,电磁脉冲枪的枪口又压低了半寸。
“凭这个。”小雅突然掀开医药箱,露出里面的儿童退烧药,包装上印着褪色的小熊图案,
和念念那个几乎一模一样,“这是从7号灯塔的育婴室抢出来的,我们……不是猎尸者。
”左臂的剧痛突然炸开,林默疼得弯下腰,溃烂处的青黑色正顺着血管往上爬。
他盯着那半支血藤汁液,又看了看小雅手里的退烧药,喉结滚动了两下。
“仓库里有净化雾的设备?”他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虎点头:“还有三个月的给养,足够撑到下批救援队来。”血雨还在狂砸,
隧道深处传来蚀骨者标志性的低吼声。林默握紧电磁脉冲枪,
枪身的“念念”二字硌得手心发烫。他想起妻女最后的愿望,想起那句“雾散了就去公园”,
突然松开了扳机。“跟紧。”他转身往隧道支巷走,声音哑得像被血堵住,“走错一步,
死的就是你们。”赵虎三人迅速跟上,小李捡起草地上的压缩饼干,默默塞给林默两块。
林默没接,只是加快了脚步,脚踝上残留的血藤汁液,在地面拖出一道暗紫色的痕迹,
像条无声的尾巴,缠在他们身后。3商业街陷阱血雨暂歇,灰雾却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商业街的招牌歪斜地挂着,铁丝上挂满蚀骨者的尸体,青黑的皮肤在雾里泛着湿冷的光,
四肢被铁丝穿成串,随风摇晃时,关节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像串诡异的风铃。
我攥着电磁脉冲枪走在最前,鞋底碾过地上的碎玻璃,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赵虎的脚步声总跟在身后三米处,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背上。刚拐过街角,
后颈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麻醉针的针头没入皮肤,冰凉的液体瞬间涌进血管。
“扑通”一声,我重重摔在地上,枪脱手滚到一边。赵虎的军靴踩住我的胸口,
力道大得像要碾碎肋骨。“别装死。”他俯身拽起我的头发,猎刀的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雾核在哪?7号灯塔的人说,最后见过它的是你。”小李已经撬开我的背包,
监测仪被他扔在地上,屏幕在撞击中裂成蛛网。他抽出那张标着红点的地图,
吹了声口哨:“环境监测站的遗物,果然藏得够深。”地图上的红点正对着南城仓库的位置,
那是我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条活路。“放开他!”小雅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以为她要说句公道话,却见她蹲下身,手里捏着根红色的发绳,
绳尾的蝴蝶结已经磨得发白。“你女儿叫念念吧?”她笑得像淬了毒,“这发绳,
我们在蚀骨者窝里捡的。说不定啊,她还活着呢——毕竟蚀骨者对鲜活的小孩,
总是格外‘珍惜’。”那句话像把冰锥,狠狠扎进心脏。我挣扎着抬头,
视线在麻醉的作用下变得模糊,却清晰地看见对面商场的橱窗后,
一道青黑的影子正缓缓走出。那蚀骨者的脖颈处,赫然晃着根红色的发绳,
绳尾的蝴蝶结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摆动——和念念失踪那天扎在辫子上的,一模一样。
“念念……”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赵虎。
蚀骨者似乎听见了动静,慢慢转过头,腐烂的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
发绳在雾里晃啊晃,像在召唤。小李的弩箭已经上弦,赵虎的猎刀重新举起。
可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膝盖在地上拖出两道血痕,朝着那道影子爬过去。只要能再看看她,
哪怕只是根发绳,哪怕下一秒就会被撕碎——蚀骨者突然动了,它歪着头朝我走来,
步伐僵硬得像提线木偶。发绳在它颈间荡出诡异的弧度,雾里传来细碎的“咯吱”声,
像是骨头摩擦的声响。赵虎他们的骂声、脚步声都变得遥远,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根红绳,
和蚀骨者黑洞洞的脖颈。“爸爸……”恍惚间,好像听见念念的声音,混在雾里,
轻得像羽毛。4医院偶遇林默后背撞在生锈的铁架上,疼得闷哼一声。
蚀骨者的嘶吼就在身后,赵虎的枪声像催命符般越来越远——那家伙故意引开怪物,
倒省了他分神应对。他连滚带爬冲进医院玻璃门,碎渣嵌进掌心,
混着血珠在白瓷砖上拖出蜿蜒的痕迹。药房的福尔马林味早被霉味盖过,货架东倒西歪,
药瓶滚得满地都是。林默刚摸到个完好的酒精瓶,货架后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像老鼠在啃噬什么。他端起电磁枪绕过去,手电光突然扫到个小小的身影。
穿白大褂的小女孩蜷缩在角落,oversized的衣摆拖在地上,沾满黑褐色污渍。
她手里攥着半块发绿的面包,嘴角还沾着霉斑,看见林默的瞬间,
突然抓起旁边的注射器对准他,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别过来……妈妈说,
陌生人会把我带走喂雾里的东西……”林默的手指刚扣上扳机,
就听见身后“噗嗤”一声——是蚀骨者突破了走廊的木门,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想也没想就扣动扳机,电磁脉冲的嗡鸣声在狭小空间里炸开,蚀骨者的肢体瞬间僵直,
化作一滩灰黑色黏液。硝烟味还没散尽,小女孩突然指着天花板,眼睛瞪得溜圆:“你看!
它们怕这个!”林默抬头,只见通风管道里闪过几道黑影,脉冲声过后,
那些黑影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他这才注意到墙上的涂鸦。
红色的颜料(不知是血还是颜料)歪歪扭扭画着个发光的女人轮廓,周围散落着无数只眼睛,
有的圆睁,有的紧闭。最底下写着行小字:“妈妈在发光,雾里有眼睛。
”小女孩啃了口发霉的面包,白大褂的口袋里掉出个听诊器,金属头磕在地上叮当作响。
“妈妈是医生,”她突然说,声音含混不清,“她说等雾散了,就带安安去看真正的太阳。
”林默的枪口缓缓放下。电磁枪的余热烫着手心,像极了念念以前总爱揣在他兜里的暖手宝。
他踢开脚边的蚀骨者黏液,从背包里摸出最后半块压缩饼干,递过去时才发现,
自己的手抖得比小女孩还厉害。5血藤密码安安的小手突然按住我溃烂的左臂,
掌心的血藤汁液顺着伤口渗进去,像冰锥扎进肉里。
原本泛着绿光的脓水瞬间褪去诡异的颜色,化作透明的液体顺着胳膊流下,
那股钻心的痒痛竟奇异地减轻了大半。我愣在原地,看着她踮起脚,
举着一片血藤叶子凑到我眼前:“妈妈说,这个能让‘虫子’睡觉。
”叶子的叶脉里嵌着细细的金属丝,
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那是环境监测站特有的追踪器,我在妻的实验室见过同款,
用来记录植物样本的生长数据。我的呼吸猛地一滞,妻女失踪前,
正是负责血藤基因改良项目的核心研究员,难道安安的母亲……“这叶子哪来的?
”我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忍不住发颤。安安被我捏得皱起眉,另一只手往口袋里缩了缩,
却被我按住掏了出来——是半张泛黄的工作证,照片上的女人眉眼和安安有七分像,
胸前的编号我至死都记得:那是妻的工号。“妈妈说,等叶子里的‘银线’亮起来,
她就回来。”安安指着追踪器上微弱的红光,突然歪头看向窗外,“听,他们来了。
”监测仪的警报声尖锐地炸开,屏幕上的灰雾浓度指数疯狂跳动。灰雾中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不是蚀骨者那种拖沓的摩擦声,而是防化靴踩在积水里的“咚咚”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