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的奶油香气。
苏晚正低头用抹刀给蛋糕胚做最后的修饰,门口的风铃“叮铃”一声脆响。
她没抬头。
“欢迎光临,请随便看。”
门口的人没有动静,也没有说话。
苏晚有些奇怪,手里的动作却没停,完美的弧度在她的手下渐渐成型。
直到一双价格不菲的定制皮鞋,停在了她的蛋糕操作台前。
阴影笼罩下来。
苏晚终于抬起了头,视线顺着那双鞋往上,掠过笔挺的西装裤,剪裁合体的衬衫,最终,定格在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江辞。
八年了。
这张脸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褪去了大学时的青涩,变得更加沉稳,眉眼间的锐利被精心打磨过的温润所取代。
他正看着她,眼神复杂,像是惊讶,又像是怀念,还夹杂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瞬间的窒息后,又恢复了平稳的跳动。
甚至比平时还要慢上半分。
她放下抹刀,扯过一张湿巾擦了擦手,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普通的陌生客人。
“先生,需要点什么?”
她的声音很淡,像店里最普通的白开水。
江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在他的预想里,她或许会惊讶,会愤怒,会失态,甚至会哭泣。
唯独不会是现在这样,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苏晚,”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真的是你。”
苏-晚。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仿佛带着遥远的回音,瞬间将苏晚拉回了八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下午。
也是这个男人,用同样温润的嗓音,说着最残忍的话。
“菲菲她离不开我,我们分手吧。”
“苏晚,你应该懂事的。”
她当时是怎么做的?好像是哭着求他不要走,狼狈得像条被抛弃的狗。
回忆一闪而过,苏晚的眼神冷了几分。
“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她公式化地微笑,“如果要定制蛋糕,请去那边看样品。如果只是进来看看,请自便,我这里很忙。”
说完,她转身就要继续自己的工作。
“苏晚!”江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心滚烫,力道很大,像是怕她会凭空消失一样。
苏晚的眉头瞬间蹙起,一股生理性的厌恶从心底升起。
她用力挣了一下,没挣开。
“放手。”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江辞看着她,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我找了你很久。”
找了我很久?
苏晚觉得可笑至极。
当年他为了林菲菲那个富家千金,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弃,断掉了一切联系方式。
现在功成名就了,回来做什么?
来欣赏她如今平凡又落魄的样子,以满足他那点可悲的优越感吗?
“先生,你认错人了。”苏晚一字一句地说道,“再不放手,我报警了。”
江辞的眼神黯了黯,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清脆的童声从旁边传来。
“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啊?他为什么抓着你?”
苏晚和江辞同时转过头。
只见一个穿着小黄人T恤的小男孩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抱着一个刚出炉的牛角包,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男孩约莫七八岁的年纪,五官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尤其是那双眼睛,和江辞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江辞的目光瞬间凝固在了小男孩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涌向了大脑。
她下意识地将手腕从江辞的钳制中猛地抽出,快步走到男孩身边,将他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像是母鸡护着小鸡仔。
“星星,吃完了吗?”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发颤。
“还没呢,妈妈,”小男孩举了举手里的牛角包,然后又看向江辞,脆生生地问,“妈妈,他是谁呀?”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解释。
说是问路的?还是说是来买蛋糕的客人?
可江辞那双死死盯着孩子的眼睛,让她所有的说辞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江辞的目光从孩子的脸上,缓缓移到苏晚的脸上。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震惊,疑惑,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最终汇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漩涡。
店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苏晚抱着儿子,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抓获的贼。
她偷走了属于他的一段时光,一个秘密。
现在,这个秘密毫无预兆地暴露在了阳光下。
江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苏晚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苏晚的心尖上。
他蹲下身,视线与小男孩平齐。
“小朋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见的颤抖,“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眨了眨眼,看了一眼妈妈紧绷的侧脸,没有立刻回答。
苏晚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抱紧了儿子,冷冷地对江辞说:“江先生,这不关你的事。”
江先生。
这个称呼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江辞的心里。
他苦笑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苏晚,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
“苏晚,他……”
“他是我儿子。”苏晚直接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
这六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江辞的脑海里炸开。
他看着眼前这张酷似自己的小脸,又看了看苏晚那双写满了戒备和疏离的眼睛,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
怎么会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八年前,他们分手。
眼前的孩子,看起来七八岁。
时间线,严丝合缝。
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地逼视着苏晚。
“苏晚,你告诉我,”他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风暴,“他几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