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成了知否里的盛大娘子。看着林小娘给小明兰下套,我反手摔了茶盏:“来人!
把这毒妇捆了!”——头痛得像是被重锤狠狠擂过,
每一下脉搏跳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景象像是隔着一层晃荡的水波,朦胧不清,
唯有鼻尖萦绕的那股子浓烈刺鼻的甜腻熏香,霸道地钻进来,熏得人阵阵反胃。这是哪儿?
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艰难地聚焦。身下是坚硬冰冷的黄花梨木榻,
铺着厚实的锦褥。头顶是繁复的承尘,雕着我不认识的鸟兽花纹。透过半开的茜纱窗,
几竿翠竹的影子映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空气里浮动着那股挥之不去的甜香,
混杂着陈旧木器和书卷纸墨的沉郁气息。这绝不是我那间堆满设计稿的现代公寓。
一阵刻意拔高的、带着哭腔的女声猛地刺入耳膜,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老爷!
您快看看明丫头!小小年纪,心肠怎地如此歹毒!竟敢推搡亲姐姐!若不是墨兰躲得快,
摔下那台阶去,可怎么得了?这、这往后府里还有规矩吗?”我循着那做作的声音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素雅月白袄裙、鬓边簪着朵小白花的年轻妇人,
正半跪在一个身着宝蓝直裰、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腿边,一手紧紧攥着那男子的袍角,
一手拿着绢帕,正掩面“嘤嘤”地哭着。她身侧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约莫七八岁,
穿着鹅黄衫子,此刻正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看不清神色,但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是林噙霜和她女儿墨兰。那中年男子,自然是盛紘。而几步开外,
地上孤零零地跪着另一个更小的女孩。她穿着半旧的藕荷色小袄,梳着简单的丫髻,
身形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她倔强地挺直着小小的脊背,微微昂着头,
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泪,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沉寂,像是一口幽深的古井,隔绝了所有的光。那是小明兰!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狠狠一抽。原身盛大娘子王若弗的记忆,
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愚蠢、被林噙霜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有此刻眼前这出正在上演的、针对明兰的拙劣陷害!
一股无名怒火“腾”地一下直冲顶门,烧得我眼前发黑,浑身血液都往头上涌。这怒火里,
夹杂着对眼前这**构陷的愤恨,更混杂着对原身那窝囊废般行事的滔天恨铁不成钢!
堂堂主母,竟被一个妾室如此蹬鼻子上脸地欺辱到亲生女儿头上?原身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
!“砰——!”一声刺耳的脆响,震得满屋皆惊。盛紘被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林噙霜的哭声戛然而止,墨兰也吓得忘了假哭,猛地抬起头。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声音来源——我。我撑着榻沿,猛地站起身,感觉这具身体沉得厉害,
脚步也有些虚浮,但胸中那股邪火支撑着我。
方才被我抄起、狠狠惯在地上的那只青花缠枝莲茶盏,此刻已粉身碎骨,
碎瓷片和温热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吵死了!”我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却异常冰冷,像是淬了寒冰,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刀子,
直直射向跪在地上、此刻正惊疑不定看着我的林噙霜,“大清早的,嚎什么丧?
当这葳蕤轩是你林栖阁的戏台子不成?
”盛紘显然没料到一贯只会暴躁发火、言语粗鄙的正妻,
今日开口竟是这般带着实质压力的冰冷质问,一时竟愣住了,忘了呵斥。林噙霜反应极快,
立刻又挤出两滴眼泪,哀哀切切地转向我:“大娘子息怒!婢妾实在是……实在是心疼墨兰,
也替咱们盛家的规矩担忧啊!明兰她……”“闭嘴!”我厉声打断她,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我一步步走到厅中,脚步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踏得极重,目光掠过地上那摊碎瓷,
最后落在小明兰那挺得笔直、却微微发颤的小小身影上。那孩子低垂着眼睑,
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小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紧抿的唇瓣倔强得让人心疼。
一股更深的怒火混合着尖锐的怜惜涌上心头。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戾气,
目光如电般扫过林噙霜和墨兰,最后钉在盛紘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老爷,
妾身方才虽有些迷糊,可也听了个大概。怎么?就凭林小娘红口白牙哭两声,
墨兰掉两滴金豆子,你就断定是明兰推人了?”我刻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谁看见了?
可有物证?还是说,老爷断案,向来只凭谁哭得响亮,谁演得逼真?
”盛紘被我这一连串毫不留情的质问噎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他素来最重官声颜面,被我扣上“断案不公”的帽子,尤其还是在自己后宅,
简直戳了他的肺管子。“大娘子!您怎能如此污蔑老爷!”林噙霜立刻尖声叫起来,
护主心切,“墨兰难道会撒谎不成?她……”“呵,”我冷笑一声,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她,
“墨兰会不会撒谎我不知道,但你林噙霜,惯会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
这府里谁人不知?这些年,你仗着老爷几分怜惜,在后宅搅风搅雨,真当我瞎了不成?
往日我念着几分情面,懒得与你计较,今日你竟敢把主意打到孩子们头上,
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构陷一个没娘的孩子!”我越说声音越高,带着积压已久的雷霆之怒,
手指猛地指向地上那摊狼藉的碎瓷和茶水:“看看!看看这地上!
方才墨兰口口声声说是在台阶旁被明兰推搡,差点摔下去?好!刘妈妈!”我提高音量,
厉声呼唤。一直守在门外,显然也被屋内变故惊住的刘妈妈立刻应声掀帘进来,
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愕:“大娘子,老奴在。”“你立刻带人去台阶那边,仔细看看!
看看有没有滑倒的痕迹!有没有挣扎的脚印!再看看墨兰身上,可有半点尘土污迹?
可有半点拉扯破损?若是没有,”我猛地转头,目光如炬,
死死钉在林噙霜那张瞬间褪去血色的脸上,一字一顿,如同宣判,
“那就是林小娘蓄意诬告主家**,挑拨离间,祸乱家宅!”最后四个字,我咬得极重,
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林噙霜的脸色彻底变了,煞白如纸,
连那惯用的楚楚可怜都维持不住,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慌乱。她下意识地看向墨兰,
墨兰更是吓得小脸惨白,紧紧抓住林噙霜的衣袖,身体微微发抖。盛紘也坐不住了,
他看看一脸煞白、眼神躲闪的林噙霜母女,
再看看地上虽然跪着却异常沉默、仿佛与周遭隔绝的小明兰,
又看看我那张写满决绝愤怒的脸。他不是傻子,只是习惯了被林噙霜的眼泪蒙蔽。
此刻被我用如此激烈的方式撕开那层温情的面纱,疑窦瞬间如野草般疯长。“够了!
”盛紘猛地一拍桌子,脸色铁青,既是被揭穿的恼怒,也是权威受到挑战的难堪。
他狠狠瞪了林噙霜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审视。林噙霜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一颤,
心知不妙,膝盖一软就想跪下辩解:“老爷……”“来人!”我根本不给她再次表演的机会,
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主母威仪,盖过了她的声音。
几个粗壮的婆子早已被刘妈妈使眼色叫到了门外候着,此刻应声而入,垂手肃立。我抬手,
食指稳稳地、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指向面无人色的林噙霜,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
狠狠砸下:“把这个搬弄是非、构陷主子的毒妇给我捆了!即刻拖出去!没有我的吩咐,
谁也不许放她出来!林栖阁上下,给我封了!一应人等,不许随意走动!”“是!
”婆子们齐声应诺,动作麻利,两人上前,毫不客气地一左一右扭住了林噙霜的胳膊。
“老爷!老爷救我!大娘子冤枉啊!”林噙霜这才真的慌了神,拼命挣扎尖叫起来,
发髻散乱,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平日弱柳扶风、清雅脱俗的样子?盛紘嘴唇翕动了几下,
看着林噙霜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再看看我冰冷决绝、寸步不让的眼神,
最终颓然地挥了挥手,疲惫地闭上了眼:“……拖下去吧。”这一刻,
他选择了家宅的“安稳”,或者说,选择了我的雷霆手段所带来的、表面上的秩序。
“不——!老爷!墨兰!我的墨兰啊!”林噙霜凄厉的哭喊声被拖曳着远去,
很快消失在门外。墨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着母亲被拖走的方向,小脸上全是茫然和惊恐,连假哭都忘了。她下意识地想追出去,
却被一个婆子不动声色地拦住了去路。厅内瞬间死寂一片,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我强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和剧烈的头痛,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
最后落在依旧跪在地上的小明兰身上。那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惊吓和变故之后,
显得更加单薄脆弱,像一株随时会折断的幼芽。她依旧低着头,
但我能看到她瘦削的肩膀在微微地、难以抑制地颤抖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又酸又软。我几步走过去,无视地上的碎瓷和茶水,蹲下身。动作有些急,
这具养尊处优的身体并不太适应这种大幅度的动作,膝盖磕在冰凉的金砖上,生疼。
我伸出手,尽量放柔了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明儿?
”小明兰的身体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小动物。她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依旧黑白分明,却不再是方才那口深不见底的、隔绝一切的枯井。
里面盛满了太多东西——惊魂未定的恐惧,难以置信的茫然,
还有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期盼?水光在她眼底剧烈地晃动着,
却倔强地不肯落下,长长的睫毛被打湿,黏在一起。她看着我,小小的嘴唇动了动,
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那眼神,仿佛在确认眼前这个替她出头、为她发怒的母亲,是真是幻。
“不怕了,明儿。”我放得更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指尖轻轻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动作生涩却坚定,“母亲在这儿。”这句话,
仿佛抽掉了她强撑着的最后一丝力气。那汪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砸在她脏污的前襟上,也砸在我伸出的手背上,滚烫。她小小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扑进我怀里,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块浮木,瘦弱的双臂紧紧环住了我的脖子,
压抑了太久的委屈、恐惧和后怕,终于化作了一声声破碎的、撕心裂肺的呜咽。
“呜……母亲……呜……我没有……我没有推她……”那滚烫的眼泪,
那细微却充满信任的依偎,瞬间瓦解了我胸中所有的戾气和怒火,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柔软和酸楚。
我笨拙地、却无比坚定地回抱住怀里这具小小的、颤抖的身体,轻轻拍抚着她瘦削的脊背,
任由她的泪水浸湿我华贵的衣襟。“母亲知道,母亲都知道。乖,明儿不怕了,
都过去了……”我低声哄着,声音是自己都陌生的温柔。盛紘看着眼前这一幕,
看着那个在他印象中总是暴躁易怒、粗鄙不堪的正妻,
此刻正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笨拙的温柔抱着那个他几乎忽略的庶女,神色复杂难言。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疲惫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示意厅内噤若寒蝉的下人们都退出去。墨兰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看着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的明兰,又看看被拖走的生母的方向,小脸煞白,眼神空洞,
巨大的落差和恐惧让她小小的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林噙霜被押回林栖阁严加看守的消息,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瞬间在盛府内外激起了滔天巨浪。最初的死寂过后,
是压抑不住的暗流涌动。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眼神交汇时充满了惊疑和揣测。
各房都在观望,尤其是寿安堂那边,老太太并未立刻表态,
只是让房妈妈过来传了句话:“大娘子既已处置,便按大娘子的章程办。家宅安宁最是要紧。
”我知道,老太太在等,等我的下一步动作,看我是一时意气,还是真有手段。而盛紘,
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林噙霜被关的几日,他几次踱步到林栖阁附近,最终却都折返。
他既恼怒林噙霜的构陷行径,又念着往日情分,更担心外界的议论。最终,
他沉着脸来到葳蕤轩。“你打算如何处置霜儿?”他开门见山,语气生硬,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我正提笔在纸上勾画,闻言头也不抬,
声音平静无波:“老爷觉得该如何处置?是轻轻揭过,纵容她继续兴风作浪,构陷主家**?
还是送官究办,让整个汴京城都看看我盛家宠妾灭妻、内帷不修的笑话?
”盛紘被我的话堵得一窒,脸色更沉:“你!……她终归是长枫和墨兰的生母!
”“正因她是长枫和墨兰的生母,才更不能轻饶!”我放下笔,抬起头,目光直视着他,
“老爷可曾想过,有这样一个心思歹毒、手段下作的生母在身边日夜‘教导’,
长枫和墨兰将来会变成何等模样?是长成如她一般阴险狡诈、不知廉耻之徒?
还是被她的所作所为拖累,一生抬不起头,前途尽毁?”盛紘浑身一震,
显然被戳中了最深的顾虑。功名前途,子女前程,这是他最看重的命门。他沉默了,
眼神剧烈地挣扎着。我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种替他分忧的沉重:“老爷的难处,妾身明白。
真把她送官,家丑外扬,于老爷官声、于孩子们名声,都是灭顶之灾。可若轻飘飘放过了,
府中规矩何在?人心如何能服?往后谁还把主母放在眼里?谁还敢信府里还有公道二字?
”我顿了顿,抛出了早已思量好的方案:“依妾身看,不如寻个由头,远远地送走。
京郊不是有处咱们家的庄子,清静得很。对外只说是林小娘身子不适,需得静养。
一来保全了老爷和盛家的颜面,二来也绝了她再兴风作浪的根由。
至于长枫和墨兰……”我看着盛紘骤然亮起的眼神,继续道,“孩子无辜,
不能因生母之过而毁了一生。妾身身为嫡母,责无旁贷,愿将他们接到葳蕤轩亲自抚养教导。
老爷意下如何?”“接来葳蕤轩?”盛紘愕然,显然没料到我会主动提出抚养林噙霜的孩子。
“是。”我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坦然道,“妾身管教或许严厉,但必会尽心竭力,
将他们导回正途。总好过让他们跟着林氏,学得一身歪风邪气,将来贻害无穷。
”盛紘沉默了许久。他在权衡,在挣扎。最终,
对官声、对子女前程的考量压过了对林噙霜的那点怜惜。他长长叹了口气,
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就依你吧。只是……霜儿那边,你……给她留几分体面。
”“老爷放心,妾身省得。”我微微颔首,心中冷笑。体面?自然会给。不仅要给,
还要给得风风光光,让所有人都说不出盛家半分苛待。三日后,
一顶青帷小轿悄无声息地从盛府侧门抬出,直奔城外庄子。林噙霜离开时,
我特意安排人给她带足了四季衣裳、金银细软,甚至还有两个还算忠心的老仆服侍。
表面功夫做得十足十,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是大娘子“宽厚仁善”,
不计前嫌地安置了生病的妾室。然而只有林噙霜自己知道,这一去,便是彻底断了根基,
永无翻身之日。她透过轿帘缝隙,最后看了一眼盛府朱红的大门,
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不甘,最终都化作了绝望的死灰。送走了最大的毒瘤,
府里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接下来,便是如何安置墨兰和长枫这对烫手山芋。
当刘妈妈领着两个孩子走进葳蕤轩正厅时,墨兰紧紧牵着弟弟长枫的手。长枫不过五六岁,
懵懂无知,只是睁着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好奇又害怕地打量着这陌生而威严的嫡母住处。
而墨兰,已经九岁,眉眼间已能看出林噙霜的影子,此刻却小脸紧绷,嘴唇抿得死死的,
眼神里充满了戒备、恐惧,还有一丝掩藏极深的不服。“给母亲请安。”墨兰拉着长枫,
动作僵硬地行了个礼,声音干涩,眼神始终垂着,不敢看我。我坐在上首,没有立刻叫起,
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厅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长枫不安地动了动,
被墨兰死死拽住。“抬起头来。”我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墨兰身体一颤,
缓缓抬起脸。那张肖似林噙霜的脸上,有着远超年龄的早熟和防备。
“知道为什么把你们接来葳蕤轩吗?”我问。墨兰咬着下唇,沉默片刻,
才低低道:“因为……因为我们姨娘做错了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错在哪里?”我追问。“……”墨兰答不上来,或者说,她心里并不真正认同那是错。
我看着她,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错在构陷手足,错在挑拨离间,
错在妄图以卑劣手段谋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品行不端,是心术不正。你们是她所生,
但你们不是她。若不想将来步她后尘,落得同样下场,甚至牵连自身前途,
就必须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墨兰的脸色白了白,
眼中掠过一丝茫然和震动。“从今日起,你们便住在这里。”我放缓了语气,
但依旧带着主母的威仪,“过去种种,我不会刻意追究。但在这里,需守这里的规矩。
读书明理,修身养性,是第一等要事。我会为你们延请名师,也会亲自过问你们的功课。
若有懈怠,若有行差踏错,家法不会容情。
”我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却听得十分认真的小明兰,她正安静地站在一旁。
“明兰是你们的妹妹,手足当友爱互助。若让我知道你们仗着年长,
或存了别的心思欺辱于她,”我声音陡然转冷,“那就不是今日这般轻言细语了。明白吗?
”墨兰身体又是一颤,下意识地看向明兰。明兰也正看着她,眼神清澈平静,并无怨怼,
也无得意。墨兰飞快地低下头,拉着长枫,声音更低了:“……女儿(孩儿)明白。
”“明白就好。”我点点头,“刘妈妈,带他们去安置。住处就在东厢,离明兰近些。
笔墨纸砚,一应用度,都按府里**公子的份例,立刻备齐。”“是,大娘子。
”刘妈妈应下,
领着一步三回头、依旧带着怯意的长枫和神情复杂、心事重重的墨兰退了下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第一步,算是稳住了。
驯服这两匹带着林噙霜印记的小马驹,绝非易事,但至少,我已经把缰绳握在了手里。
---葳蕤轩的书房,如今成了府里最热闹也最紧张的地方。窗明几净,书案整齐排列。
每日清晨,琅琅的读书声便会准时响起。我请来的西席先生是位严谨方正的老举人,
治学极严。长柏自不必说,他本就天资聪颖,自律极强,端坐案前,脊背挺直如松,
诵读文章时抑扬顿挫,神情专注,先生每每捋须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墨兰起初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卯足了劲要压过长柏,尤其是诗词歌赋上。
她确有几分林噙霜遗传的灵气,遣词造句颇为精巧。
然而先生却不止一次蹙眉:“四姑娘此句,辞藻虽丽,然意境稍显轻浮,流于闺阁脂粉气,
缺了些开阔胸襟与端方风骨。”墨兰的脸瞬间涨红,咬着唇,眼中闪过一丝难堪和不服。
我坐在一旁看着,并不急于出声。直到一次课业考评后,先生特意留下墨兰的诗作,
摇头道:“四姑娘心思太过活络,若不能沉心静气,恐难登大雅之堂。”课后,
我将墨兰单独留下。她站在我面前,绞着衣角,低着头,一副倔强又委屈的模样。
“先生的话,可听进去了?”我问。“……女儿愚钝。”她声音闷闷的。“不是愚钝,
”我拿起她那份被批了“流丽有余,骨力不足”的诗稿,“是你心太急,总想着一鸣惊人,
盖过旁人。尤其是……”我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书房外长柏离去的身影,
“总想证明自己不比嫡出的差。”墨兰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被戳中心事的慌乱。
“证明自己,靠的是真才实学,是日积月累的沉淀,是心胸气度。”我将诗稿放回她面前,
“诗词之道,非是堆砌辞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心中有了丘壑,笔下自然有乾坤。
从明日起,每日除功课之外,加抄《女诫》一篇,《论语》一篇。不求快,
但求静心、凝神、悟其理。什么时候抄得心平气和了,什么时候再来与我论诗。
”墨兰愕然地看着我,罚抄书?这惩罚不算重,却像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