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燃,将新房内映照得一片暖昧的昏黄。
林凡的话音落下,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盖头下的身影似乎僵了一下,随即,一只纤白的手缓缓抬起,自己将那张大红盖头掀了下来。
露出一张脸。
眉如远黛,目似秋水,肌肤胜雪,唇瓣点朱。是一种极为柔美的长相,此刻那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怯懦和一丝慌乱,眼睫轻颤,不敢直视林凡,微微低下头,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
真真是我见犹怜。
若在旁人看来,这便是個被命运摆布、柔弱无依的异族公主。
林凡心中却暗自挑眉。
方才在礼堂,他分明感觉到她手背的冰凉和瞬间绷紧的肌肉,那绝非一个真正柔弱女子下意识的反应。还有那鞋边的泥泞……
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抹温和的、近乎于懦弱的笑意,指了指旁边的圆桌:“公主殿下想必也累了,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吧。既然你我都非自愿,有些话,不如摊开说清楚。”
苏璎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细声细气地应道:“全凭……夫君安排。”声音软糯,带着一点生硬的、模仿人族语的口音。
她依言走到桌边,姿态优雅地坐下,双手紧张地交叠放在膝上,像个等待训话的学生。
林凡在她对面坐下,执起桌上的白玉酒壶,斟了两杯合卺酒。酒液澄澈,散发出淡淡的灵果香气。
“这酒,”林凡将其中一杯推至苏璎面前,语气随意,“据说能滋养经脉,对人妖两族皆有益处。是两界城特意准备的。”
苏璎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酒杯,手指蜷缩了一下,并未去拿,反而怯生生地问:“夫君……此话何意?我们……不是已成夫妻了吗?”
林凡笑了,端起自己那杯酒,轻轻晃了晃:“公主是聪明人,何必说这些场面话?你我为何在此,彼此心知肚明。
这桩婚事,是你我背后势力的博弈,与你我二人,实则无关。”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我叫林凡,林家一个不成器的继承人。你是苏璎,妖族的公主。今日之后,在外人面前,我们自然是夫妻,会做足表面功夫,不授人以柄。但在私下,你我互不干涉,如何?你可安心在此住下,只要不惹出危及我林家存亡的麻烦,我可保你在此地安危无虞。”
这是他给出的条件,也是划下的界限。
苏璎抬起头,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迅速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讶,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
她沉吟片刻,声音依旧柔软,却清晰了许多:“夫君快人快语。
如此……甚好。苏璎亦不愿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在此处,我自会安分守己,绝不会给……林家惹麻烦。”
“如此便好。”林凡点头,举了举杯,“那便以此酒为誓?祝我们……合作愉快。”
苏璎终于伸出那只纤纤玉手,端起了酒杯。她的指尖与林凡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合作愉快……夫君。”
两人各自饮尽杯中酒。酒液入喉微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就在酒杯放下的瞬间——
“嗖!”
一道极其细微的破空之声从窗外袭来!
目标直指苏璎的后心!
林凡瞳孔一缩。来了吗?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试探还是灭口?
电光火石间,他看见对面的苏璎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连躲闪都忘了。
本能快过思考。
林凡手腕一抖,手中那只白玉酒杯猛地掷出,精准地撞向那袭来的黑影——一枚泛着蓝光的细针!
“叮!”
一声脆响,酒杯与毒针同时撞碎在墙壁上,碎片和毒液四溅。
几乎在同一时刻,林凡“哎哟”一声,仿佛是因为惊慌失措而没坐稳,连人带椅子向后倒去,狼狈地摔在地上。
他的手“不小心”扫过桌面,将那个白玉酒壶也带倒在地,摔得粉碎。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门外的侍卫被惊动,脚步声立刻传来。
“少主!发生了何事?!”
林凡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后怕,指着窗户:“有……有刺客!快追!”
侍卫们冲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和墙上的污渍,脸色一变,留下两人护卫,其余人迅速朝窗外追去。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林凡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向依旧坐在原地、脸色苍白的苏璎,语气带着歉意:“公主受惊了。没想到两界城也这般不太平。”
苏璎用手捂着心口,惊魂未定,眼圈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多……多谢夫君出手相救。若不是夫君,我恐怕……”
“举手之劳。”林凡笑了笑,目光扫过她放在心口的手——那双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看来,我们这‘互不干涉’的协议,前提是得先有命在。”
苏璎怯生生地点头,柔弱的模样无懈可击:“一切……但凭夫君做主。”
林凡看着她,心中那点疑虑更深了。
刚才那枚毒针,角度刁钻,速度极快,绝非普通刺客。而她……是真的吓傻了,还是笃定自己一定会出手?
这位公主殿下,可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
这表面平静的两界城,暗流比预想的还要汹涌。这场戏,看来必须得认真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