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会呼吸的墙午夜的地下三层,空气又湿又冷,像是裹了一层发霉的油布。
头顶那几盏惨白的安全灯,光线吝啬得要命,
勉强在粗糙的混凝土墙壁上划拉出几块模糊的光斑,更衬得角落里的黑暗深不见底。
空气里浮着一股子刺鼻的味儿,新鲜混凝土的土腥混着金属锈蚀的酸气,
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点咸腥的汗味,闷得人胸口发堵。“林工,沈工,
”包工头老张的声音在空旷里打着颤,手里的强光手电抖得厉害,光柱像条受惊的白蛇,
死死咬住前方那面刚拆了模板的剪力墙,“就…就这面!邪门儿了!**邪门儿了!
”林砚没吭声,眉头拧得死紧。他一步步走过去,脚下踩着的碎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在这片死寂里显得格外刺耳。他身上的深色工装外套沾满了灰,
额角还有一道没擦干净的泥印子。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
慢慢探向那堵灰扑扑的混凝土墙。冰凉的触感刚贴上皮肤,异变陡生!那面墙,它猛地一鼓!
就像底下藏了个活物,狠狠顶了它一下!林砚的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弹开,
震得他整条手臂都麻了。紧接着,那面墙又猛地向内一缩,发出一种沉闷黏腻的“咕噜”声,
活像巨兽沉闷的叹息,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反复碰撞回荡。“**!”老张吓得魂飞魄散,
手里的手电“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玻璃罩子瞬间粉碎,唯一的光源灭了,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那面墙,
续着它诡异的呼吸——鼓起、收缩、再鼓起……那沉闷的“咕噜”声成了黑暗里唯一的主宰。
“手电!”沈遥的声音响起,带着强压的镇定,尾音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迅速从自己工具包里摸出备用手电,“啪”一声拧亮。雪亮的光柱重新刺破黑暗,
精准地钉在那堵如同活物般的墙壁上。光线下,那墙面的每一次起伏都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粗粝的混凝土表面,随着鼓胀收缩,簌簌地往下掉着灰渣。“林砚?”沈遥急促地喊了一声,
光柱下意识地扫向林砚刚才站立的位置。林砚还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
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那只刚刚触碰过墙壁的右手,
此刻正死死地、神经质地攥着自己左边胸口的衣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惨白。
他的肩膀在微微发抖,幅度不大,却透着一股濒临崩溃的僵硬。“林砚!你怎么了?
”沈遥心猛地一沉,几步冲到他身边,强光手电的光不可避免地扫过他的侧脸。
那张一向冷静甚至有些疏离的脸上,此刻一片骇人的惨白。
冷汗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不断往下淌,在下巴尖汇聚,滴落。
更让沈遥心脏骤停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涣散得厉害,
里面翻涌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纯粹的、被巨大恐惧攫住的茫然,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
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在承受某种无形的酷刑。
“小…小然…”一个破碎的、带着哭腔的气音,艰难地从林砚剧烈颤抖的嘴唇里挤了出来,
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像一块巨石砸在沈遥心上。小然?沈遥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她只知道林砚是孤儿。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来。“林砚!看着我!是我,沈遥!
”她一把抓住他冰凉僵硬的手臂,用力摇晃,试图将他从那可怕的失神状态里拽出来,
“什么小然?你看到什么了?!”林砚的身体被她晃得一个趔趄,
涣散的目光似乎艰难地聚焦了一瞬,落在沈遥焦急的脸上。他张了张嘴,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破旧的风箱在艰难抽动。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
他眼底那片骇人的茫然像是潮水般缓缓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沈遥看不懂的、沉重的痛楚。他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没…没什么。”他声音嘶哑得厉害,
每一个字都像是砂纸磨过喉咙,“眼花了…大概是…太累了。
”他试图抽回被沈遥抓住的手臂,动作却虚弱无力。沈遥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
她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压了下去,
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她一个字都不信。那面墙诡异的搏动就在眼前,
林砚这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劫的反应也绝不是“眼花”和“太累”能解释的!
“这墙到底怎么回事?!”沈遥猛地转头,
手电光柱再次凶狠地钉在那面仍在“呼吸”的混凝土墙上,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拔高了几分,
“林砚!这他妈是你设计的结构!图纸我看过!它不该是这样!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2消失的图纸项目会议室像个巨大的玻璃鱼缸,惨白的LED灯光从头顶泼洒下来,
把长条会议桌照得一片冰冷死寂。空气里只有中央空调风机单调的嗡嗡声,震得人耳膜发痒。
“林工,沈工,”项目经理王胖子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手指头不耐烦地敲着桌面,
发出笃笃笃的闷响,像在敲打两口空棺材,“‘天枢’塔是集团的脸面!是城市的新地标!
现在工期压得喘不过气,你俩倒好,跟我讲什么…墙会动?闹鬼?”他嗤笑一声,
厚厚的眼皮耷拉着,掩不住里面的烦躁和不以为然,“底下工人瞎传的屁话,
你们专业人士也信?还停工勘察?想都别想!耽误一天工期,
损失的钱把你们俩卖了都赔不起!”沈遥坐在林砚旁边,腰杆挺得笔直,
双手在桌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她侧头看向身边的林砚。林砚微微垂着眼,
盯着自己摊在光洁桌面上的笔记本。笔记本摊开着,上面是他特有的、干净利落的笔迹,
记录着一些结构数据和参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显得有些过分平静,
只有搁在桌沿的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颤抖着。“王经理,”沈遥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专业,“不是闹鬼。地下三层C-7区的剪力墙,
我和林工亲眼所见,混凝土呈现…非正常位移。这涉及到结构安全,不是小事!
必须立刻……”“安全安全安全!”王胖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笔筒跳了一下,
“林工设计的楼,能不安全?林工可是咱们集团重金挖来的天才!他的设计,
连市里的专家评审团都挑不出毛病!”他肥胖的手指几乎戳到林砚鼻子前,“林工,
你说句话!你设计的核心筒剪力墙,会他妈自己动吗?啊?”会议室里所有的目光,
齐刷刷地聚焦在林砚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怀疑,有好奇,有等着看笑话的冷漠。
林砚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睑下带着明显的青黑,但那双眼睛却异常幽深,
像两口古井,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到了看不见的深处。他避开沈遥焦灼探询的目光,
视线落在王胖子那张油光满面的脸上。“王经理,”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听不出疲惫,“图纸…是我签的字。理论计算和模拟,都符合最高安全标准。
工人…可能看错了。或者,是混凝土初凝阶段应力释放的视觉误差,比较罕见,
但…并非完全不可能。”沈遥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她猛地扭头,
难以置信地瞪着林砚。他在说什么?他在否认?他明明和她一样,
亲眼看到了那面墙像活物一样搏动!他明明经历了那样可怕的失神!视觉误差?
他怎么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种谎言?!“林砚!你……”沈遥脱口而出,
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变调。“沈工,”林砚打断她,语气依旧平稳,
甚至带上了一丝公式化的疏离,“现场情况复杂,有时候感官会欺骗人。王经理说得对,
工期是命脉。我会亲自下去,再核查一遍数据。”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一个人去就行。
你…跟进一下A区浇筑的进度。”王胖子脸上立刻堆满了胜利的笑容,
肥肉挤在一起:“看看!还是林工识大体!专业!沈工啊,多跟林工学学!
别整天疑神疑鬼的!散会散会!”他挥着胖手,像赶苍蝇一样。会议室里的人迅速起身,
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沈遥僵在原地,浑身发冷。她看着林砚合上笔记本,
站起身,动作平稳地整理了一下工装外套的领口,然后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
径直走向门口,背影挺直,却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那扇厚重的玻璃门在他身后关上,
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操!”沈遥再也忍不住,低低地骂了一声,
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会议桌上,指骨传来钻心的痛,却比不上心里的憋闷和寒凉。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深夜,整栋“天枢”塔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
只有少数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像巨兽惺忪的眼睛。林砚的办公室位于核心筒附近,一片寂静。
沈遥站在门外,手里紧紧捏着一个U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是她白天趁林砚去现场时,
从他电脑主机上偷偷拷下来的设计图纸备份——所有原始文件都被他锁进了加密文件夹。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办公室里没开大灯,
只有林砚办公桌上那盏老式绿色罩子的台灯亮着,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林砚趴在桌上,
似乎睡着了,侧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紧蹙的眉头和略显凌乱的短发。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
屏保是深邃的星空。沈遥的心跳得飞快,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电脑前,迅速将U盘插入接口。
屏幕亮起,需要密码。她试了几个可能的项目编号、日期组合,都提示错误。
冷汗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她目光扫过桌面,最终落在一本摊开的速写本上。
本子上画满了建筑草图,线条流畅而精准。但吸引沈遥目光的,是草图边缘空白处,
反复写下的一个名字——“小然”。笔迹时而清晰,时而凌乱,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执念和…痛苦。沈遥盯着那个名字,鬼使神差地,
在密码框里输入了“XIAORAN”。屏幕闪了一下,解锁成功!她心脏狂跳,
立刻找到那份核心筒剪力墙的原始结构图纸文件,双击打开。屏幕上,
复杂的线条和数据开始加载。沈遥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仔细查看。图纸很完整,标注清晰,
受力分析详尽……看起来毫无问题。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她不死心,滚动鼠标滚轮,
目光扫过每一个细节。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在图纸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一个代表局部应力集中点的标记旁边,有几行极其微小的手写体标注,似乎是扫描上去的。
那笔迹,正是林砚的!标注的内容,
却让沈遥瞬间如坠冰窟:【节点Zeta-7:空间曲率干涉阈值临界点。
需锚定记忆坐标:小然,九岁生日,公园旋转木马。警告:不可重复锚定!不可跨尺度操作!
代价……】后面的字迹被一团突兀的墨渍彻底污损了,像一滴凝固的、绝望的泪。代价?
什么代价?!空间曲率?记忆坐标?!沈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根本不是常规的结构图纸!这更像是一份……操作某种禁忌力量的说明书!
而那个被反复书写的“小然”,那个让林砚在触摸墙壁时失声喊出的名字,
竟然是…锚定用的坐标?就在这时,
办公室角落里那台充当内部通讯的AI终端——“方舟”的交互面板,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冰冷的蓝色光芒瞬间驱散了台灯的昏黄,照亮了沈遥惨白的脸。
一个毫无情绪起伏的合成女声,
清晰地响起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检测到未授权访问:核心加密文件Zeta-7。
访问者:结构工程师,沈遥。行为已记录。建议:清除风险。”沈遥猛地回头,
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趴着的林砚,似乎被这声音惊动,肩膀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3扭曲的走廊“方舟”冰冷的合成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
扎进沈遥的耳膜。她猛地拔下U盘,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清除风险…”这四个字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
趴着的林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眉头皱得更紧,
似乎挣扎着想从深沉的疲惫中醒来。沈遥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去看林砚是否真的醒了。
她像受惊的兔子,猛地转身,拉开办公室门就冲了出去,反手用力将门带上。
沉重的关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手里的U盘像块烙铁。清除风险…“方舟”想怎么清除?
它只是个AI,但它控制着整栋大楼的门禁、电梯、监控,甚至…某些尚未启用的安全协议!
必须离开这里!马上!沈遥压下狂跳的心,辨认了一下方向,拔腿就朝最近的消防通道跑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令人心慌的回响。
走廊两侧是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外面是城市璀璨却遥远的灯火,
冰冷地映照着内部的一片死寂。突然,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消防门,
在她距离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紧接着,
门把手开始以一种诡异的、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自行旋转起来!不是被人拧动,
而是整个金属把手像有了生命,毫无规律地疯狂扭动、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沈遥猛地刹住脚步,瞳孔骤缩!就在她眼前,那扇坚实的防火门,
连同它周围的墙壁、天花板、地板,开始像高温下的蜡像一样软化、扭曲!
坚硬的混凝土和钢材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揉捏,流畅地弯曲、折叠,
发出沉闷而巨大的**。空间本身在扭曲!一条原本笔直通向希望的通道,
瞬间变成了一个怪诞、闭合的环!那扇疯狂扭动的消防门,连同它周围蠕动的墙壁,
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漩涡口,正对着她,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呃…啊…”一声压抑的痛苦**自身后传来。沈遥骇然回头。
林砚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另一端,离她大概二十米远。他一只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指关节用力到发白,身体佝偻着,像承受着千钧重压。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
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光洁的地面上。他那只空着的右手,五指张开,
正对着前方那片疯狂扭曲的空间,手臂以一种极高的频率剧烈地颤抖着,
仿佛在竭力控制着什么狂暴的、即将脱缰的力量。是他!他在扭曲空间!为了…阻止那扇门?
还是阻止她离开?“林砚!停下!快停下!”沈遥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她看着那片越来越扭曲、如同地狱入口般的空间漩涡,又看着林砚痛苦到近乎狰狞的脸,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走廊天花板一角,
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半球体监控探头,突然亮起了刺目的红光!“检测到非授权空间拓扑变动。
”“方舟”冰冷的声音无处不在,从顶部的广播喇叭里倾泻而下,“源点:建筑师林砚。
能量模式:Zeta级。启动…区域隔离协议。”话音未落——嗡——!
一阵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高频蜂鸣毫无征兆地响起!声音并不大,
却像无数根钢针直接扎进脑髓深处!“呃啊——!”林砚发出一声惨烈的痛呼!
他按着太阳穴的手猛地滑落,整个人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膝盖一软,
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他那只一直颤抖着控制扭曲空间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下来。
前方那片疯狂扭曲的空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扭曲的墙壁、折叠的地板、旋转的金属门……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了一个极其怪诞的瞬间,
像一幅超现实主义的恐怖油画。紧接着,
凝固的扭曲空间开始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艰难地回弹、复原。
混凝土和钢材发出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骨骼被强行掰正的摩擦声和断裂声。“林砚!
”沈遥顾不得那正在复原的恐怖景象,跌跌撞撞地扑到林砚身边。他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林砚!醒醒!你怎么样?”沈遥跪在地上,
慌乱地拍打着他的脸,触手一片冰凉湿滑。她颤抖着手去摸他的颈动脉,还好,还在跳动,
虽然微弱而急促。她用力将他沉重的身体翻过来,让他仰面躺着。林砚双目紧闭,牙关紧咬,
脸上毫无血色,呼吸微弱而紊乱。沈遥心急如焚,目光扫过他全身,想找出明显的伤口。
没有血迹。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他紧紧攥着的左手上。即使昏迷,
他的左手也死死地攥成了拳头,仿佛里面藏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沈遥犹豫了一下,
小心翼翼地、极其费力地一根根掰开他冰冷僵硬的手指。掌心里,
赫然是一个小巧的、白色的药瓶。没有标签。沈遥的心沉到了谷底。她颤抖着拧开瓶盖。
里面是半瓶小小的白色药片。她倒出一粒在掌心,凑近闻了闻,
一股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苦涩气味。就在这时,林砚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是一片涣散的空茫,过了好几秒,才艰难地聚焦,
落在近在咫尺的沈遥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疲惫、痛苦,还有一丝…刚刚苏醒的茫然。
“沈…工?”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巨大的困惑,“你…你怎么在这里?
发生…什么事了?”他试图撑起身体,手臂却软得使不上力。
沈遥看着他眼中那份真实的、不似作伪的困惑,看着他对自己身处何地、为何受伤的茫然,
再低头看看掌心那粒小小的白色药片,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连呼吸都停滞了。代价…图纸上那被墨渍污损的“代价”…就是这个?!“林砚,
”沈遥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举起那粒药片,几乎要戳到他的眼前,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药?!
”林砚的目光顺着她颤抖的手指,落在那粒小小的白色药片上。他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别开脸,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是一种被最深的秘密猝然揭穿的巨大惊恐和…狼狈。“说话啊!”沈遥抓住他冰冷的肩膀,
用力摇晃,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你刚才在干什么?!那扭曲的空间!这药!
还有‘小然’!图纸上写的‘代价’到底是什么?!你忘了什么?!你告诉我!
”林砚被她摇得身体晃动,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绝望的阴影。再睁开时,
里面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哀伤。“代价…”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
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空洞,“是记忆。
每一次…改变空间…都会…吃掉一点…记忆。”他抬起颤抖的手,不是去拿药片,
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陌生感,轻轻触碰了一下沈遥的脸颊,
指尖掠过她眼角的湿痕。“沈遥…”他看着自己指尖那一点微小的水光,
眼神迷茫得像迷路的孩子,“我刚才…是不是…又差点…害死你了?
”4方舟的低语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地压在两人之间。
林砚指尖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湿润,却像滚烫的烙印,烫得沈遥心脏狠狠一缩。
他眼中的迷茫和自责,像钝刀子割着她的神经。“害死我?”沈遥猛地吸了一口气,
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坚定,“林砚,你给我听清楚!刚才要不是你,
我可能已经被那扇扭曲的门卷进去了!或者被‘方舟’所谓的‘清除’掉!
”她用力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抓住他触碰自己脸颊的那只手,紧紧地、用力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