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精怪以倀鬼为奴,诱骗过往行人。我误入妖府,被逼参与一场血腥盛宴。席间,
狐面人身的妖怪举杯提议:“今日主食,便从宾客中挑选一人如何?”满座妖怪抚掌叫好,
目光却齐齐落在我身上。“且慢,”我忽然笑道,“诸位可知,我祖上是干什么的?
”“三百年前,我家先祖专职为太宗皇帝——屠妖。”---月黑风高,
墨色的云层将天穹捂得严严实实,不漏一丝星光。
莽莽群山在深沉的夜色里只剩下起伏的、比黑暗更浓重的轮廓,像一头匍匐沉睡的巨兽。
林深不见物,唯有山风穿过嶙峋怪石和古老松柏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低啸,
偶尔夹杂几声不知名野兽的悠长嗥叫,更添几分瘆人。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厚厚的腐殖质层上,脚下湿滑黏腻。
手中的灯笼只能照亮身周不足丈许的范围,
昏黄的光晕在粘稠的黑暗中艰难地撑开一小片可怜的区域,光线边缘不断被黑暗吞噬、扭曲。
我迷路了,而且是在这据说邪祟横行的老山里头。指南针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彻底失了效,
指针疯狂打转,连同我那份好不容易弄来的简陋舆图,也成了废纸一张。冷汗浸湿了内衫,
紧贴在背脊上,被山风一吹,寒意直透骨髓。我紧紧攥着腰间那把普通防身短刀的刀柄,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试图从那冰凉的触感中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正心神不宁间,
前方浓郁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光。那光起初极弱,摇曳不定,
像是随时会被风吹灭的残烛。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无异于溺水者望见的稻草。
我心中一紧,警惕与希冀交织,犹豫片刻,还是朝着那光亮处挪动了脚步。走近了些,
才看清那光来自一个提着白纸灯笼的人影。那人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宽大布袍,背对着我,
身形显得有些模糊。灯笼的光也是冷冷的,白得渗人。“这位……”我试探着开口,
声音因干渴和紧张而沙哑。那人影缓缓转过身。灯笼的光照在他脸上,
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五官呆板,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仿佛视线穿透了我,
落在不知名的虚无之处。“前方……有避风处……可歇脚……”他的声音平板无波,
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听着不像活人开口。我心头警铃大作,
这荒山野岭,怎会突然冒出这么个诡异的引路人?但环顾四周,黑暗如巨兽张口,风声鹤唳,
似乎隐藏着更多未知的危险。回头路已断,或许……那提着白纸灯笼的“人”不再多言,
转身便走,步伐僵硬,却异常稳定。他手中的白灯笼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惨淡的光痕,
像是在引路。我一咬牙,握紧了短刀,跟了上去。也不知跟着那僵硬的身影走了多久,
拐过几个怪石林立的山坳,前方豁然开朗。一座占地极广的府邸突兀地出现在山坳深处。
朱漆大门,门楣高耸,檐角飞翘,门前甚至还挂着两串大红灯笼,
将周遭映照得一片诡异的猩红。只是那红色,浓稠得像是凝固的血液,
光线也透着一股不祥的暖昧。引路的白灯笼人影在门前停下,侧身让开,依旧面无表情,
空洞的眼睛望着大门。大门无声无息地滑开,里面透出更加明亮,却也更加光怪陆离的光芒,
还夹杂着丝竹管弦之声,只是那乐调古怪,听着不似人间之音。
一股浓郁的、混合着檀香、脂粉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气的气息扑面而来,
熏得我一阵头晕目眩。我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善地。但门内传来的暖意、光亮,
还有那似乎代表着“人气”的乐声,对我这刚从冰冷、黑暗和恐惧中挣扎出来的人,
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更何况,身后那引路的东西,虽然不言不动,却散发着无形的压力。
踏入门槛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外界的风声、寒意骤然消失,
被一种温吞、粘滞的热闹所取代。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严丝合缝。
眼前是一个极大的厅堂,雕梁画栋,陈设华丽,却处处透着一股不协调的怪异。
梁柱上雕刻的不是祥瑞仙鹤,
而是些扭曲的、似兽非兽的图案;墙壁上悬挂的绸缎色彩过于鲜艳刺目,
图案繁复得令人眼晕。厅内影影绰绰,聚集着数十“人”。它们大多保持着大致的人形,
但细看之下,令人毛骨悚然。有顶着狐首,身披锦袍,人立而行,眼珠滴溜溜乱转,
透着奸猾的;有面如青狼,獠牙外露,涎水时不时从嘴角滴落的;有身后拖着毛茸茸长尾,
扭动不休的;有皮肤覆盖着鳞片,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光泽的;还有身形飘忽,
面容姣好却眼神麻木,行动间带着锁链般僵硬感的——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倀鬼”。
它们或坐或立,或交头接耳,或举杯畅饮。杯中之物猩红如血,侍者们端着盘盏穿梭,
盘中之物更是奇形怪状,有些甚至还在微微抽搐。空气中弥漫的甜腥气在这里愈发浓烈。
我被这光怪陆离、群魔乱舞的景象骇得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一个端着空盘、面色青白、眼神空洞的倀鬼侍女僵硬地从我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阴风。
“新来的?”一个尖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猛地转头,看到一个鼠头人身的妖怪,
穿着不合身的绸缎衣服,搓着两只黑瘦的爪子,小眼睛在我身上滴溜溜地打量着,
鼻尖还一耸一耸。“瞧这细皮嫩肉的……生面孔啊。”它嘿嘿笑着,露出焦黄的板牙,
“怎么混进来的?”我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就在这时,
厅堂上首的主位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那声音温和悦耳,却有种说不出的磁性,
瞬间压过了场中所有的嘈杂。“哦?有生客至?远来是客,何必盘问,请入席吧。
”所有妖怪的目光,伴随着那些倀鬼空洞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那感觉,
如同被无数冰冷的针扎透。说话的是主位上那位。它化形最为完全,
乍一看是个面容俊美、气质雍容的中年文士,身穿一袭玄色暗纹长袍。只是,
它头上那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以及身后那几条轻轻摆动的、蓬松的白色狐尾,
昭示了它的本体。狐妖笑容可掬,伸手指了指客席末尾一个空位。
那位置靠近一根雕刻着恶鬼噬人图案的梁柱,旁边就是一个嘴角不断淌下涎水的狼首妖怪。
引我前来的那个提着白纸灯笼的倀鬼,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立在了狐妖主位的阴影里,
如同一个苍白的装饰。我知道,我已无路可退。强行镇定下几乎要颤抖的身体,
我一步步走向那个空位,僵硬地坐下。臀下的锦垫柔软,却让我如坐针毡。
旁边的狼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浑浊的黄色眼珠斜睨着我,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丝竹声再起,宴会继续。妖怪们谈笑风生,内容却血腥恐怖,诸如某处村落血食肥美,
某座山头的灵药即将成熟,又或是比较各自奴役的倀鬼哪个更“得力”。觥筹交错间,
是血酒晃荡,骨肉撕裂的声音。我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我,带着审视、玩味和**裸的食欲。
这场所谓的“盛宴”,我就像一个误入狼群的羔羊,被暂时按在席上,
不过是增添了席间的趣味,只等主人家一声令下……时间在极度的煎熬中缓慢流逝。终于,
主位上的狐妖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玉杯。那清脆的叩击声并不响亮,
却奇异地让整个喧闹的厅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妖怪都停下了动作,转向主位,
目光中充满了期待。狐面人身的妖怪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最后,似是不经意地,落在了我的身上。它的声音依旧温和,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酒过三巡,佳肴虽妙,却总觉得少了些压轴的主食,难以尽兴。
”它顿了顿,尾指优雅地划过杯沿,“不若……我们今日便从在座的宾客之中,挑选一人,
充作主食,以飨众宾,如何?”“妙啊!”“狐君此议大善!”“早该如此!哈哈哈哈!
”满座妖怪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附和声,抚掌叫好之声此起彼伏。
一道道贪婪、饥渴、残忍的目光,不再有任何掩饰,如同实质的钩子,
齐刷刷地、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的恶意几乎要将我撕碎。
旁边的狼妖已经咧开了大嘴,腥臭的吐息喷在我的颈侧。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当头浇下,
四肢百骸瞬间冰凉僵硬,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逼近。
就在那狼妖的利爪即将搭上我肩膀,涎水几乎要滴落在我衣袍上的千钧一发之际,
我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抬起头,
脸上扯出一个与眼前绝境格格不入的、甚至带着几分狂气的笑容。“且慢!”声音不高,
却异常清晰,甚至压过了群妖的鼓噪。所有动作和声音戛然而止。妖怪们,
包括主位上的狐妖,都略带诧异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这即将入口的血食,临死前还敢出声。
我无视那几乎要刺穿我的无数道目光,笑容不变,视线直直迎上主位的狐妖,一字一句,
缓缓说道:“承蒙诸位盛情,欲以在下为主食。只是……”我故意顿了一顿,
感受着死寂中那无形的压力,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接了下去,
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冰冷与笃定:“诸位可知,我祖上是干什么的?
”不等它们反应,我猛地提高了声调,如同惊雷炸响在这诡异的厅堂:“三百年前,
我家先祖专职为太宗皇帝——”“屠妖!”最后两个字,如同两块万钧巨石,狠狠砸落!
“屠妖”二字,余音未散,竟似在这华丽的妖府厅堂中激荡起一股无形的冲击。
我依旧挺直脊梁站着,脸上那刻意扯出的、混合着狂气与冰冷的笑容未曾稍减,
仿佛先祖的荣光与煞气已附于己身。袖中,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痛楚**着神经,
维持着这摇摇欲坠的镇定。冷汗早已浸透重衫,紧贴着皮肤,冰寒刺骨,但我知道,
此刻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懦。死寂。方才还充斥着贪婪哄笑、残忍期待的宴会,
此刻落针可闻。所有的声音,丝竹、谈笑、咀嚼、乃至粗重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只有那两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只妖怪的耳膜上,烙印在它们骤然收缩的瞳孔里。
离我最近的那头狼妖,原本搭向我肩膀的利爪僵在半空,浑浊的黄色眼珠里,
贪婪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疑取代,它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涎水挂在嘴角,
忘了滴落。旁边那鼠头人身的妖怪,更是“吱”的一声尖叫,猛地向后缩去,
险些从椅子上翻倒,两只黑瘦的爪子死死捂住嘴,小眼睛里充满了骇然。席间诸怪,
反应各异。有面露凝重,周身妖气不自觉鼓荡的;有眼神闪烁,
惊疑不定地在我和主位狐妖之间来回扫视的;亦有那等暴躁的,如一个熊首巨汉,
当场便要拍案而起,却被身旁同伴死死按住,低声劝阻,只是那铜铃大的眼睛里,
凶光与忌惮交织。空气中那甜腻腥臊的气息,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淡了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张力,仿佛一张拉满的弓,弦丝随时可能崩断。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向了主位。那狐面人身的妖怪——狐君,
脸上的温和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它没有像其他妖怪那般失态,
但那双原本含着笑意的狐狸眼中,此刻锐光四射,如同冰锥,直直刺向我。
它放在案几上的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极轻微的“叩、叩”声,
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它没有立刻说话,
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上下审视着我,似乎要从我这副看似普通的人类皮囊下,
挖掘出那三百年前令人(妖)胆寒的传承。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终于,
狐君缓缓开口了,声音依旧保持着那份悦耳的磁性,却比之前冰冷了数倍,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度:“哦?屠妖者后裔?”它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据本座所知,三百年前,太宗驾前那支‘屠妖卫’,早在太宗末年便已解散,传承断绝,
后人星散,早已不成气候。你……空口白牙,有何凭证?”它话音落下,
厅内那紧绷的气氛微微一松,不少妖怪眼中重新流露出凶光,显然,狐君的话点醒了它们。
是啊,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红口白牙,说自己是屠妖者后代,谁信?
压力再次如山般倾轧而来。我心中凛然,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空言无益,
必须拿出一点实实在在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点影子,一点线索,才能镇住这群嗜血的妖物。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狐君那洞彻般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收敛,
转为一种沉静的、仿佛沉淀着岁月厚重的肃穆。“狐君博闻强识,竟知屠妖卫旧事。
”我缓缓说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妖怪耳中,“不错,屠妖卫确已不存,
传承亦多散佚。我这一支,并非嫡脉,不过是旁系中的旁系,早已远离朝堂,
混迹于江湖市井。”先自贬身份,降低它们的戒心与敌意,
也为自己后续拿不出过于惊人的手段做铺垫。话锋随即一转。“然而,先祖荣光,血脉难忘。
虽无降龙伏虎之能,却也留下些许微末伎俩,以及……一点辨认同道、铭记往昔的信物。
”说着,我抬起右手,伸向自己的胸前衣襟。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戒备,
靠近的几只妖怪甚至微微俯身,喉间发出低吼。狐君的目光也骤然锐利。我动作不停,
只是放缓,以示并无武器。手指探入内衫,摸索片刻,然后,轻轻扯出了一件物事。
那并非什么神光熠熠的法宝,只是一块令牌。巴掌大小,色泽沉黯,非金非木,
边缘已有磨损,显得古旧无比。令牌正面,
刻着一个笔触苍劲、却同样磨损严重的古字——“戮”!令牌本身毫无灵气波动,
更像是一件年代久远的古物。但它出现的瞬间,主位上的狐君,瞳孔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缩。
席间几个年岁看起来最长、气息最为深沉的老妖,也是面色微变,死死盯住了那个“戮”字。
“此物,乃先祖随身份牌,名‘戮妖令’。”我沉声道,指尖摩挲着令牌上冰冷的刻痕,
“虽失了神通,但形制、字体,想必在场有些年头的朋友,还能认得。”我将令牌稍稍举起,
让那沉黯的色泽和那个充满煞气的“戮”字,更清晰地暴露在群妖视线中。
“至于凭证……”我收回令牌,重新纳入怀中,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狐君脸上,
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冷峭的弧度,“狐君适才言及,屠妖卫传承已断。此话,对,
也不对。”我顿了顿,感受着它们凝聚的注意力,缓缓说道:“正统传承,或许确已湮灭。
但我家这一支,另辟蹊径,祖上曾有一位先祖,不修杀伐之术,专司……记录。”“记录?
”狐君眉头微蹙。“不错。”我点头,
“记录天下有名有姓之大妖之本源、神通、弱点……乃至,它们最终伏诛之细节。
积三百年屠妖之功,集历代先祖之心血,著成一书,名曰——《百妖谱》。”“《百妖谱》?
”狐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那是一种混合着震惊、贪婪与极度忌惮的情绪。席间更是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抽气声。
“此书非是修炼法门,无半分灵力,更无法力加持。”我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其中所载,无非是些陈年旧事,故纸堆里的血腥罢了。譬如,三百一十七年前,
肆虐南疆、食人无数的‘魇影魔’,其惧光之症,源于其本体乃地底阴脉所化,
畏纯阳之火……”我目光似是不经意地,
扫过席间一个始终笼罩在淡淡黑雾中、身形飘忽不定的影子。那影子猛地一颤,
周身的黑雾都剧烈翻腾起来。“……又比如,二百八十年前,盘踞东海,
兴风作浪的‘赤须蛟’,其咽喉逆鳞下三寸,有一旧伤,
是为致命之处……”我的视线掠过一名脖颈覆盖着细密赤色鳞片、气息灼热的妖物。
那妖物脸色骤变,手下意识地捂向自己的脖颈。我并不指名道姓,
只是信口拈来几桩《百妖谱》上可能记载、又广为人知(至少在妖界高层中)的旧案,
点出关键弱点。每一个例子抛出,都像一记无声的惊雷,在特定的妖物心中炸响,
也让其他妖怪面面相觑,惊疑不定。这《百妖谱》是真是假?我所言是虚是实?
它们无法确定。但正是这份不确定,带来了最深沉的恐惧。如果这人类小子所言非虚,
那他脑子里装着的,就是足以让在场许多大妖死无葬身之地的秘密!哪怕他手无缚鸡之力,
但只要他将这些秘密泄露出去……我看着它们眼中翻腾的惊惧、猜疑和杀意,
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此书原本,早已毁于兵火。”我给出了最后一击,也是安抚,
“晚辈不才,只强记了些许残篇断章于胸中,本是家中训诫,令后人知晓先祖不易,
谨言慎行,莫惹妖邪。却不想……今日竟有缘,得见如此多的……‘谱中故人’之后裔,
或是……同族?”我微微躬身,语气变得谦逊,
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与“感慨”,仿佛真的只是偶然撞见了历史记载中的存在。
“晚辈入山迷途,误闯宝地,实属无意。只想寻个出路,即刻离去,绝不敢打扰诸位雅兴,
更不敢……妄言先祖旧事。”我将选择权,看似恭敬,实则强硬地,抛了回去。
厅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先前更加压抑。杀我?或许容易。但杀了我,
那可能存在的《百妖谱》记忆,会不会以某种方式流传出去?我所点的那些弱点,是真是假?
若是真,谁愿冒险?若是假,他又如何得知这些连许多年轻妖怪都不清楚的秘辛?
更重要的是,那沉黯的“戮妖令”,那随口道出的妖族秘弱,
以及那冷静得不像即将被分食之人的姿态……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这小子,
或许真是屠妖者后裔,而且,掌握着足以掀翻桌子的秘密!狐君死死地盯着我,
那双狐狸眼里光芒急剧闪烁,权衡、算计、惊疑、杀意、忌惮……种种情绪激烈交锋。
它放在案几上的手,终于停止了敲击,缓缓握成了拳。良久,
它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拳头,脸上重新挤出一丝极其僵硬、甚至有些扭曲的笑容,
声音干涩地说道:“原来……是贵客之后。真是……失敬了。”这句话,如同一个信号,
厅内那紧绷欲裂的气氛,骤然一松。虽然许多妖怪眼中依旧凶光闪烁,不甘地在我身上逡巡,
但那份立刻要将我分而食之的迫切,已然消失。我心中那根几乎要绷断的弦,
稍稍松弛了一丝。赌对了第一步。但我也清楚,这仅仅是开始。狐妖那句“贵客之后”,
绝非真心认可,不过是权宜之计。我现在从一个可以随意宰杀的血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