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冰封的裂痕
科考站的暖气系统像是个得了哮喘的老头,每十分钟就会发出一阵嘶哑的喘息,然后猛地喷出股带着铁锈味的热风。林夏把电脑旁的温度计往怀里揣了揣,红色液柱卡在12℃的位置,屏幕上的地磁波形图还在疯狂蹦迪,活像直播间里打了鸡血的弹幕。
“夏姐,这压缩饼干再吃下去,我嗓子眼都快能磨出火星子了。”小周举着半块灰扑扑的饼干,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你看这玩意儿,跟我姥姥家的锅巴似的,还没锅巴有味道,这哪是吃饭,简直是在啃‘工业废料’。”
林夏没抬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知足吧,昨天小王想偷偷煮泡面,被陈风抓包,现在连泡面汤都成了‘传说级奢侈品’。”她瞥了眼桌上的罐头,铁皮表面凝着层白霜,那是最后一罐午餐肉,昨天陈风特意强调要留给可能受伤的人。
突然,控制室的灯闪了三下,屏幕跟着黑了半秒。林夏心里一紧,刚要起身去看发电机,就听见走廊里传来小王的惨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怎么了?”陈风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带着刚从睡袋里爬出来的沙哑。他披着件满是补丁的冲锋衣,头发乱得像被暴风雪蹂躏过的灌木丛,手里还攥着半截蜡烛——这是昨晚能源管制后,大家唯一的夜间照明。
林夏跟着跑出去,看见小王正蹲在地上捂着脸,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地板上,瞬间凝成了小红冰晶。旁边的张教授手忙脚乱地拿着急救包,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上:“都怪我,刚才拿样本箱的时候没抓稳,冰棱掉下来砸到他脸了。”
地上的金属样本箱翻倒着,里面的冰芯样品撒了一地,其中一截带着尖茬的冰棱上沾着血丝。小王疼得直抽气,另一只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我这眼睛不会瞎了吧?我还没见过爱豆的线下演唱会呢!”
“别嚎了,”陈风蹲下来掰开他的手,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眼皮划了道口子,没伤到眼球,算你小子运气好。”他抬头喊林夏,“医疗箱里的缝合针线还有吗?”
林夏转身往医务室跑,心里咯噔一下。上次清点物资时,缝合针线就剩最后一包,还是过期两年的。走廊里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得墙上的南极地图忽隐忽现,那些标注着科考站位置的红点,此刻像一个个凝固的血珠。
医务室的铁皮柜被冻得结结实实,林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开抽屉,医疗箱上的红十字漆皮掉了大半,露出底下斑驳的金属。她翻出那包针线,包装袋已经发脆,轻轻一碰就掉渣。旁边的抗生素瓶子空了大半,标签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看清“避光保存”四个字。
“找到了吗?”陈风扶着小王走进来,老人的额头上渗着冷汗,脸色比外面的冰原还白。林夏注意到陈风扶着小王的手在微微发抖,指甲缝里还嵌着没洗干净的冰碴。
“针线还有,但是抗生素……”林夏捏着空药瓶,声音有点发虚,“上次给张教授治关节炎用得差不多了。”
小王一听就急了,挣扎着要站起来:“没抗生素?那我这伤口不得发炎烂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冰缝里冻成冰棍,至少死得痛快!”
“闭嘴!”陈风低喝一声,声音里的寒意比外面的暴风雪还刺骨,“在南极讨价还价?你当这是菜市场买菜呢?”他转向林夏,语气缓和了些,“有没有别的办法?土办法也行。”
林夏盯着桌上的酒精棉球——这是用伏特加泡的,上次张教授偷偷藏的酒,被她征用了大半。她突然想起大学时看的野外生存纪录片,眼睛一亮:“有了,咱们来个‘科技狠活’版消毒法。”
她让陈风把实验室的紫外线灯搬过来,又翻出一卷锡纸。“紫外线能杀菌,锡纸反射增强效果,虽然比不上专业设备,但总比让伤口‘裸奔’强。”她一边用剪刀剪开包装袋,一边解释,“针线先用伏特加泡十分钟,就当是给它‘洗澡消毒’了。”
小王看着那根锈迹斑斑的针头,脸都绿了:“夏姐,这玩意儿扎进去,我会不会直接‘原地去世’?”
“怕疼?”陈风从墙上摘下军用水壶,拧开盖子灌了口,“上次是谁说要去爬珠峰,现在连个针都怕?”他的目光落在小王流血的眼皮上,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别动,我数到三——”
林夏趁机飞快地把针穿过皮肉,小王疼得嗷呜乱叫,眼泪混着血水流下来,在脸颊上冻成了细小的冰珠。陈风突然扯开话题:“记得十年前我带的那支队伍,有个小伙子跟你一样怕疼,被冰镐划了道口子,哭着喊着要回家……”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林夏注意到他握着水壶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泛白,连带着喉结都滚动了一下。
“后来呢?”小周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眼睛瞪得溜圆。
陈风把水壶重重放在桌上,酒洒出来几滴,在桌面上迅速凝成冰晶:“后来?没什么后来。”他转身往门口走,冲锋衣的衣角扫过标本架,碰掉了个玻璃罐,里面的企鹅羽毛撒了一地。
等陈风走了,张教授才低声对林夏说:“别往心里去,十年前那事……是他的坎。”老人叹了口气,“当时队里的医生突发肺水肿,陈风背着人往回撤,路上掉进冰缝,为了救医生,把自己的雪橇让出去了……”
林夏缝合的手顿了顿,难怪陈风总对医疗物资特别紧张,难怪他看小王的眼神那么复杂。窗外的风雪拍打着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在为那段尘封的往事伴奏。
“好了,”她打了个结,用消毒纱布把伤口包好,“三天换一次药,别用手碰,要是感染了,我可真没办法了。”
小王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发颤:“谢……谢谢夏姐。”
林夏收拾东西时,发现陈风的军用水壶落在了桌上。她拿起水壶,发现里面的液体不是酒,而是掺了葡萄糖的融雪水。壶身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边缘已经被磨得发亮。
她拿着水壶往陈风的房间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推开门,看见陈风正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发呆,照片上是个穿红色冲锋衣的姑娘,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站在南极的冰原上,身后是皑皑雪山。
“你的水壶忘拿了。”林夏把水壶放在桌上,目光落在照片上,“这是……”
陈风慌忙把照片塞进枕头下,动作快得像被抓包的小偷。“没什么,”他揉了揉眉心,眼角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以前的队友。”
林夏没追问,转身要走,却被他叫住。“那个紫外线消毒法,”陈风的声音有点不自然,“挺管用的,比我们以前用火烧针头强多了。”
“科学的力量,懂?”林夏扬了扬眉毛,嘴角难得勾起个弧度,“下次要是发电机坏了,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整个‘手摇式发电装置’,保证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知识就是力量’。”
陈风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却没笑出来。他指了指窗外,原本该是极昼的天空,此刻却暗得像傍晚。“你看外面,”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极光越来越怪了,绿得发蓝,像……像燃烧的鬼火。”
林夏走到窗边,果然看见天边的极光变了颜色,不再是柔和的绿色,而是透着种诡异的靛蓝色,边缘还泛着紫色的光晕,像是谁把调色盘打翻在了天上。更奇怪的是,极光的形状不再是飘逸的丝带,而是变成了一道道扭曲的光带,像是被无形的手撕扯着。
“地磁翻转还在加剧。”她拿出随身携带的迷你指南针,指针已经彻底**,歪歪扭扭地指向地面,“这种强度的辐射,恐怕以后不能随便出去了。”
陈风走到她身边,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煤油味。“食物还能撑十二天,燃料更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墙缝里的风听见,“如果再联系不上外界,我们就得……”
“就得想别的办法。”林夏打断他,语气坚定,“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也不该是你的。”她转身回了控制室,留下陈风一个人站在窗边,望着外面诡异的极光,眼神复杂。
回到控制室,林夏重新打开电脑,屏幕上的地磁数据依旧混乱。她调出十年前的极地救援记录,发现其中有段模糊的描述:“地磁异常期间,冰层下会传来低频振动,疑似……”后面的内容被水渍晕开了,看不清。
这时,小周突然喊起来:“夏姐,你看这是什么?”他指着监控屏幕,画面里是科考站外围的摄像头,雪花纷飞的背景中,有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像子弹。
林夏放大画面,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雪雾。“可能是海豹吧。”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犯了嘀咕——南极的海豹很少会靠近科考站,尤其是在这么大的暴风雪里。
远处的发电机又发出一阵嘶哑的轰鸣,灯光跟着暗了暗。林夏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不是因为冷,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冰层下苏醒,正透过厚厚的积雪,窥视着这座孤立无援的科考站。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到的冰层深处,一道巨大的裂痕正在缓缓蔓延,像是大地睁开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的主人,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风雪依旧肆虐,科考站里的人们,还在为了生存而挣扎,却不知更大的危险,已经在暗中张开了怀抱。
小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伤口隐隐作痛。他看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灯光,心里乱糟糟的。他想家,想妈妈做的红烧肉,想女朋友撒娇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陈风站在地图前,手指划过那些标注着补给点的位置。他知道,按照现在的物资消耗速度,他们撑不了多久。必须想办法出去寻找补给,可外面的暴风雪和诡异的极光,还有那些潜在的危险,都让这次行动充满了未知。
林夏盯着电脑屏幕,试图从混乱的数据中找到一丝规律。她相信,任何现象背后都有其科学原理,只要找到这个原理,就能找到应对的办法。可地磁翻转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夜渐渐深了,科考站里一片寂静,只有发电机的轰鸣声和窗外的风雪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悲壮的歌谣。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事,在这座冰封的孤岛上,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也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撞击了科考站。灯光疯狂闪烁,桌上的东西掉了一地。大家都被惊醒,纷纷跑出房间,脸上写满了惊恐。
“怎么回事?是地震吗?”小王紧紧抓着门框,声音发抖。
陈风跑到窗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是地震,”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是冰崩!”
窗外,远处的冰川正在崩塌,巨大的冰块从山上滚落,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像是世界末日来临。大家都惊呆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林夏看着这恐怖的景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他们真的被困住了。在这冰封的南极,在这地磁翻转的乱世,他们的生存之路,变得更加艰难了。但她知道,无论多么困难,他们都不能放弃,必须团结一心,对抗这无情的自然,寻找一线生机。因为他们是冰隼七号科考队,是在绝境中依然能展翅飞翔的冰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