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手吧。”
“苏然,你真的太无趣了。”
咖啡馆里,靠窗的位置,张浩搅拌着手里的咖啡,甚至没抬眼看她。
这是苏然的第十一次分手。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带着心尖都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无趣?
她为了他,学做饭,学烘焙,学所有她不擅长的事情。
她陪他看他喜欢的球赛,玩他喜欢的游戏,努力融入他的世界。
到头来,只换来一句“无趣”。
张浩终于抬起了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和施舍般的怜悯。
“你看,你总是这样,我说什么你都只会沉默。”
“一点情趣都没有,像一潭死水。”
苏然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她想反驳,想质问,可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就是这样。
每一次被分手,她都只会沉默。
张浩像是完成了任务,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价值不菲的衬衫。
“就这样吧,以后别联系了。”
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苏-然-呆-坐-在-原-地,-眼-前-的-咖-啡-慢-慢-变-凉,-就-像-她-的-心-。
周围的嘈杂声仿佛都离她远去。
她成了这座城市里,一座孤零零的岛。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像前十次一样,独自舔舐伤口,然后灰溜溜地离开时。
一道清冷又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苏然。”
苏然猛地抬头。
是她的顶头上司,陆知衍。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知衍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自带一股强大的气场,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公司里人称“活阎王”的男人,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此刻的狼狈,一定很难看吧。
苏然下意识地想躲。
陆知衍却没给她机会,他拉开了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招手叫来服务员。
“一杯热水,谢谢。”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看向了窗外,仿佛刚才的一切他都没看见。
可那杯递到她面前的热水,却像一个无声的安慰。
苏然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陆知衍依旧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开口。
“为刚才那种男人哭,不值得。”
他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苏然心上。
是啊,不值得。
可是十一次了。
每一次她都全心投入,每一次都遍体鳞伤。
她真的累了。
“人事部下周会进行岗位优化,你的工作态度,会直接影响你的绩效考核。”
陆知衍突然话锋一转。
苏然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上班时间出来处理私事,所以要被优化掉?
分手已经够惨了,现在连工作都要丢了吗?
她慌乱地抬起头,对上陆知衍深不见底的眸子。
“陆总,我……”
“上车。”
陆知衍站起身,不容置喙地丢下两个字。
他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径直朝着咖啡馆外走去。
苏然愣在原地,看着他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宾利。
上车?
去哪里?
她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陆知衍已经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回头看她,眉头微蹙。
“需要我请你?”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
苏然一个激灵,再也顾不上伤心,拿起包包,几乎是小跑着跟了过去。
坐上车,她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车里的空间很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冷杉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压迫感十足。
“陆总,我们这是要去哪?”
“闭嘴。”
“……”
苏然立刻闭上了嘴。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车内安静得可怕。
苏然偷偷用余光瞥向身边的男人。
他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冷硬又完美。
这个男人,是公司所有女同事的梦中情人,也是所有员工的噩梦。
现在,她正坐在他的副驾驶上。
这场景,比她被分手还要魔幻。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在了一栋高级公寓的楼下。
苏-然-心-里-的-警-铃-大-作-。
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下车。”
陆知衍熄了火,声音依旧冰冷。
苏然磨磨蹭蹭地解开安全带,满脑子都是各种不好的猜测。
难道……他是想潜规则她?
可公司里那么多漂亮女同事,怎么会轮到她?
她跟着陆知衍走进电梯,看着他按下了顶层的按钮。
电梯里,镜面映出两人的身影。
他高大挺拔,她渺小不安。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陆知衍率先走了出去,用指纹打开了房门。
“进来。”
苏然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陆知衍回头,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
一句话,把苏然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她有什么?
没钱,没貌,没身材。
她自嘲地笑了笑,跟着他走了进去。
房子很大,是极简的黑白灰风格,和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没有人气。
陆知衍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女士拖鞋,扔在她脚边。
然后,他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坐。”
苏然换上拖鞋,拘谨地在沙发边缘坐下。
“陆总,您到底……”
“刚才那个男人,是你的第十一任男友。”
陆知衍打断了她,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苏然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怎么会知道?
苏然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难道他调查过她?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陆知衍仿佛没看到她惊恐的表情,从茶几下拿出一份文件,扔到她面前。
“看看。”
苏然颤抖着手拿起文件。
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关于苏然情感失败案例的复盘分析报告】。
她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宕机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
她翻开第一页。
上面详细罗列了她从大学开始,到今天为止,全部十一次恋爱经历。
从第一任,谈了三个月,对方嫌她太粘人。
到第五任,谈了一年,对方劈腿了她的室友。
再到刚刚分手的第十一任,张浩,嫌她无趣。
每一段关系的开始时间、结束时间、分手原因,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甚至比她自己记得都清楚。
后面还有详细的分析。
【目标人物(苏然)在亲密关系中,存在过度付出、缺乏自我、不懂拒绝等典型问题。】
【在面对分手时,表现出极强的被动性,无法有效沟通,导致关系破裂的最终责任被单方面归咎。】
【综合评估:情感处理能力,D-。】
D-?
这比她的绩效评级还低。
苏然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
羞耻,愤怒,还有一丝荒谬。
“陆总……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字面意思。”
陆知衍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闲适。
“作为你的上司,我不仅要关心你的工作绩效,还要关心你的情绪稳定性。”
“而你,很显然,你的情绪极度不稳定,并且已经开始影响到你的工作判断力。”
他指了指报告。
“上个季度的‘星光城’项目,你因为跟第十任男友吵架,导致数据录入错误,公司损失了三十万。需要我提醒你吗?”
苏-然-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那件事她以为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我……”
“你的十一个前男友,我做过背景调查。”
陆知衍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她如坠冰窟。
“三个无业游民,两个脚踏两条船,一个有家暴倾向,剩下的,基本都是把你当备胎或者免费保姆。”
“苏然,你的眼光,很差。”
他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精准地扎在她最痛的地方。
把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切割得支离破碎。
苏然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她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被人这样**裸地剖析。
还是被她最敬畏的顶头上司。
“所以呢?”她哽咽着问,“陆总把这些都摆在我面前,是想嘲笑我,还是想辞退我?”
“都不是。”
陆知衍递过来一张纸巾,动作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丝冷硬。
“我给你提供一个解决方案。”
苏然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眼泪,不解地看着他。
“什么方案?”
“从今天起,我来指导你的下一段感情。”
“……”
苏然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陆知衍在说什么?
指导她的感情?
这是什么新型的职场霸凌吗?
“你没听错。”陆知衍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这是一项工作任务,代号‘凤凰计划’。”
凤凰计划?
还真是……看得起她。
“目标是,在三个月内,让你学会如何主导一段健康的亲密关系,并且,成功地甩掉你的第十二任男友。”
甩掉?
她从来都是被甩的那个。
“为什么?”苏然完全无法理解他的逻辑。
“因为一个连自己感情都经营不好的人,我不认为她能胜任更重要的职位。”
陆知衍的眼神锐利起来。
“公司下半年要开拓华南市场,我需要一个得力的副手跟我一起去。本来,你是第一人选。”
苏然愣住了。
华南市场的项目,是公司今年最大的项目,负责人可以直升总监。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
“但是你现在的状态,让我很怀疑。”陆知“衍”继续说,“我需要的是一个冷静、理智、有决断力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一个随时会因为失恋而崩溃的玻璃娃娃。”
他的话很刺耳,但苏然无法反驳。
他说的是事实。
“所以,这是对你的考验。”
“如果你能完成这个‘凤凰计划’,华南项目副手的位置就是你的。”
“如果不能……”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苏然的心脏狂跳起来。
一边是屈辱的“感情指导”,一边是梦寐以求的职业晋升。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
是陷阱。
“为什么是我?”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公司里比我优秀的人很多。”
陆知衍沉默了片刻。
“因为你足够笨。”
“……”
这个理由,还真是……清新脱俗。
“足够笨,才足够听话。也足够……有改造的价值。”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
“怎么样?接受,还是拒绝?”
苏-然-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觉得他像个魔鬼,用她最渴望的东西,诱惑她签下不平等的条约。
可是,她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一直失败下去,无论是感情,还是工作。
她想赢一次。
哪怕只有一次。
“我……接受。”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
陆知衍的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上扬了一下,快得像个错觉。
“很好。”
他站起身,走到书房,很快拿出一个平板电脑递给她。
“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苏然接过平板,屏幕上是一个男人的资料。
照片上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笑容温和。
【姓名:沈嘉文,32岁,大学教授,家境优渥,无不良嗜好。】
【任务目标:想办法让他主动追求你。】
苏然懵了。
“我……我都不认识他。”
“明天下午三点,城西美术馆,当代艺术展。他会去。”
陆知衍言简意赅。
“你要做的,就是制造一场完美的偶遇。”
“可是我……”
“没有可是。”陆知衍打断她,“具体的行动方案,今天晚上十二点前,发到我邮箱。”
“现在,你可以走了。”
他下了逐客令。
苏然拿着那个比千斤还重的平板,浑浑噩噩地走出了陆知衍的家。
站在公寓楼下,晚风一吹,她才清醒过来。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她的顶头上司,要亲自指导她谈恋爱。
而她的第一个目标,是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大学教授。
苏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屏幕上,是张浩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朋友圈。
他和另一个女孩的亲密合照,定位在一家高级日料店。
配文是:【新的开始。】
苏然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她删掉了张浩所有的联系方式,然后抬头看向陆知衍家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去他的第十一任。
去他的伤心难过。
她要搞事业!
她要拿下华南项目!
不就是制造偶遇,让一个男人追她吗?
她就不信,被甩了十一次,她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苏然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上的打车软件,眼神里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她要回去做方案!
然而,她刚坐上出租车,陆知衍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只有一张图片。
是她刚才在咖啡馆里,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的照片。
照片的视角,是从他对面拍的。
所以,在她被张浩羞辱的时候,他其实一直都在?
紧接着,又来了一条消息。
陆知衍:【记住这张照片。这是你最后一次为男人掉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