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里的钢铁森林,又多了几株摩天的怪物。陈默供职的“蜂巢大厦”便是其中之一,
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目而冰冷的光,
活脱脱一块巨大的、竖起的多棱镜,把行人和车流都切割成碎片。风,被这庞然大物驯服,
只在底层狭窄的街道间,卷起一阵阵带着灰尘和廉价香水味的漩涡。
旋转门像不知疲倦的巨兽之口,将无数衣着光鲜或至少竭力显得光鲜的男女,
连同他们公文包里塞着的简历、方案、未尽的野心或是即将过期的午餐券,一并吞吐进去。
陈默裹挟在人流中,被那巨大的玻璃口腔吸入。
冷气带着一股消毒水和地毯清洁剂的混合气味,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背,
仿佛要对抗那无形的压力。西装外套是两年前咬牙置办的“战袍”,肩线如今已有些松弛,
袖口边缘,被磨得隐隐透出经纬的底子。领带紧紧箍着脖子,结打得一丝不苟,
像一道精心修饰过的勒痕。皮鞋表面倒是擦得锃亮,能模糊映出天花板上惨白的灯管阵列,
只有他自己知道,左脚内侧的衬里,前日刚被街角那个沉默的老鞋匠用粗线密密缝补过,
此刻正忠实地摩擦着脚踝,提醒着他的处境。他胸前挂着的工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浅蓝色的挂绳,浅蓝色的边框,上面印着他的照片,
一个笑容略显僵硬、眼神深处藏着点疲惫的年轻人,
还有一行小字:“外包服务部——陈默”。这颜色在蜂巢大厦里泾渭分明,
像一张无法痊愈的病号标签,昭示着某种次等的身份。正式员工的工牌,
是深沉的、权威的蓝色。每次经过那些深蓝色工牌的主人身边,
陈默的目光总会下意识地微微低垂,仿佛那深蓝本身具有某种灼人的热量。
电梯厅永远是战场。人群无声地聚集,又无声地被金属盒子分批运走。
空气里飘浮着**、熬夜的体味和一种焦灼的沉默。陈默熟练地侧身,
挤进一个勉强能容纳他的缝隙。电梯平稳上升,轻微的失重感传来。他盯着跳动的红色数字,
玻璃轿厢壁映出他模糊的侧影,领带依旧勒着,背脊依旧挺着,
像一个被无形线绳提着的木偶。“叮。”楼层到了。他随着人流涌出,
走向那片熟悉的、被磨砂玻璃隔断切割成无数小方格的区域——外包服务部的领地。
他的工位在靠窗的一排尽头,紧邻着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令人眩晕的城市天际线,
车流如细小的甲虫在下方爬行。这位置的好处是光线充足,坏处是冬冷夏热,
空调的出风口像一头患了哮喘的怪兽,对着他时断时续地喷吐着不均匀的气流。
桌上陈设简单:一台公司配发的、型号老旧的台式电脑,
屏幕边缘微微泛黄;一个印着某次乏善可陈的行业会议LOGO的马克杯,
杯沿豁了一个小口;几本翻得卷了边的行业工具书,像疲惫不堪的士兵。
刚放下那个用了多年、边角磨损露出白色底衬的帆布公文包,旁边隔断就探出一个脑袋。
是王磊,同属外包部的难兄难弟。他手里捏着那个豁口的马克杯,显然刚从茶水间回来。
“哟,陈大学士,今日气色,颇有‘采菊东篱下’的悠然啊。”王磊的调子拖得长长的,
带着一种被生活反复揉搓后的油滑腔调。他比陈默大几岁,脸盘圆润,头发却已显稀疏,
总带着一种看透世情、却又无力改变的戏谑笑容。陈默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拉开椅子坐下,按下电脑主机那个顽固的按钮。机箱发出一阵沉闷的嗡鸣,
如同一个不堪重负的老人开始艰难地启动。“悠然?”陈默苦笑一下,
手指敲击着斑驳的桌面,“昨晚房东太太那通‘促膝长谈’,余音绕梁,
现在还觉得耳膜嗡嗡响。电费、水费、物业费……桩桩件件,声声入耳,字字诛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磊同样洗得发白、熨烫得却异常平整的衬衫领子,
“你那‘南山’的租金,怕也快涨到‘云霄’了吧?”王磊脸上的戏谑笑容凝固了一瞬,
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无奈取代。他靠在陈默的隔断板上,压低了声音,
仿佛在分享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别提了。昨晚回去,在楼下遇见老李头,
就是以前厂里那个八级钳工,嘿,人家现在弄了个修车铺子,门口支个小桌,一碟花生米,
半斤散白,那小日子滋润的!看我夹着个破包,还招呼我:‘小王,来整一口?
’”他咂摸了一下嘴,眼神飘向窗外钢筋水泥的丛林,
声音里透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我当时……嘿,愣是没敢停下。你说邪门不邪门?
怕他那油污麻花的小马扎弄脏了我这身‘白领’的行头?还是怕那股子机油味儿?说到底,
”他收回目光,看向陈默,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是怕人家问:‘哟,大学生,
坐办公室的,一个月得挣好几万吧?’这脸,往哪儿搁?知识改变命运?它最大的本事,
大概是教会咱们这号人,如何挺直了腰板,把西装穿出个样子来,然后——”他拖长了音调,
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疲惫和自嘲,“——然后,再教会我们如何更体面地、一点一点地饿死。
”陈默沉默了。茶水间廉价的速溶咖啡味儿,
混杂着中央空调送出的、带着轻微塑料味的凉风,一股脑儿钻进鼻腔。
王磊的话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地割着他一直努力维持的某种东西。窗外的阳光正好,
打在远处几栋更高的大厦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那里是正式员工的地界。
他想起自己简历上那所还算体面的大学名字,想起毕业典礼上校长的殷殷寄语“国之栋梁,
社会砥柱”,再看看眼前这方寸之地,这台嗡嗡作响的老旧电脑,
这浅蓝色的工牌……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就在这时,
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节奏明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王磊像受惊的兔子,
瞬间缩回了自己的隔断后面。陈默也立刻挺直了背脊,
目光聚焦在刚刚艰难启动、屏幕才亮起来的电脑显示器上,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
摆出一副全神贯注、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姿态。来的是他们的甲方对接人,Linda。
深蓝色工牌在她胸前轻轻晃动,像一枚精致的勋章。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套装,
妆容精致,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步履生风地径直走到陈默工位旁。
一阵若有若无的、昂贵的香水味随即飘散过来,
瞬间盖过了茶水间的咖啡味和王磊留下的叹息。“陈默,”Linda的声音清脆利落,
带着职业性的温和,却没什么温度,“‘寰宇’那个项目的季度数据分析报告,
模板和要求我上周五邮件发你了。下周三甲方会议要用初稿,最迟明天中午前,
发我邮箱过目。”文件夹“啪”一声,轻巧地落在陈默桌上,
边缘正好压住他摊开的笔记本一角。“注意格式规范,数据口径要统一,
可视化图表要清晰直观。尤其是成本效益分析那块,要突出我们的优化成果。”她语速很快,
目光在陈默的电脑屏幕和他脸上扫了一下,没作停留。“好的,Linda,明白。
我尽快处理。”陈默立刻应道,声音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积极。他微微侧身,
面向她,露出一个训练有素的、表示认真倾听和领命的表情。“嗯。
”Linda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目光已经转向别处,“抓紧时间。
”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响起,像精准的鼓点,敲打着外包部略显沉闷的空气,一路远去,
直到消失在远处深蓝色工牌聚集的区域。
陈默脸上的表情在Linda转身的瞬间就松弛下来,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他拿起那份文件夹,纸张光滑厚实,扉页印着甲方那个显赫的LOGO。他翻开,
里面是几页打印整齐的要求,措辞严谨,条目繁多。这报告的核心数据,
其实早几天就由甲方内部团队整理好了,他们要做的,无非是套进精美的模板,
进行繁琐的格式调整、数据校验和文字润色,把一堆冰冷的数字,
包装成一份光鲜亮丽的“成绩单”。他熟练地打开邮箱,
在一堆未读邮件里精准地找到了Linda那封标注着“重要”的邮件,下载附件。
压缩包解压,里面是十几个Excel表格和一份冗长的Word文档说明。
他点开其中一个主数据表,屏幕上瞬间被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公式填满,
像一片望不到头的灰色沙漠。
时间在键盘单调的敲击声、鼠标滚轮的滑动声以及空调不均匀的喘息声中流逝。
窗外的阳光渐渐偏移,从刺目变得金黄,再染上些许暮色。
办公室里开始响起收拾东西的窸窣声,低低的告别语。深蓝色工牌们陆续离开,步履轻快,
谈论着晚上的聚餐或新上映的电影。外包区域的灯光显得更加惨白。陈默揉着发涩的眼睛,
屏幕上那些跳动的数字和复杂的图表开始模糊、重影。腰椎深处传来一阵阵僵硬的酸痛。
他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离最后的班车还有四十分钟。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拿起那个豁口的马克杯,起身走向茶水间。茶水间此刻空无一人,
只剩下饮水机加热时发出的轻微咕噜声。他撕开一包最廉价的速溶咖啡粉,
深褐色的粉末落入杯底。滚烫的开水冲下去,一股带着焦糊味的香气腾起。他端着杯子,
靠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边缘,望着窗外。暮色四合,城市华灯初上,
远处高楼巨大的LED屏幕开始闪烁变幻着炫目的广告,近处街道上车灯汇成流动的光河。
这璀璨的夜景,像一幅巨大的、虚幻的画卷。他啜了一口滚烫的咖啡,
廉价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哟,还没走?”王磊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他也端着杯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完成了一天表演后的松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快了,赶班车。”陈默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投向窗外那片虚假的繁华。王磊走到他旁边,
也看向窗外,沉默了一会儿。茶水间里只有饮水机咕噜咕噜的声响。“看见没,
”王磊忽然用下巴点了点外面,“像不像个巨大的鱼缸?咱们,还有那些深蓝牌的,都是鱼。
区别嘛,”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压得更低,“咱们是饲料鱼,便宜,量大,死了也不心疼。
人家是观赏鱼,得好好养着,还得时不时换换水,展示给人看。”陈默没说话,
只是又喝了一口咖啡,那苦涩仿佛顺着喉咙一直流进了心里。王磊的比喻像一根针,
扎破了他努力维持的平静。他想起自己投出的无数份石沉大海的简历,
想起招聘会上那些HR公式化的笑容和挑剔的眼神,
想起银行卡里那个永远徘徊在警戒线附近的数字。写字楼的光鲜像一层薄薄的镀金,
里面包裹的是怎样空洞而焦虑的内核,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王磊说得对,
他们就是这巨大蜂巢里最底层的工蜂,忙碌着,却不知为谁酿造着蜜糖。所谓的白领尊严,
不过是玻璃幕墙反射出的幻影,经不起一次失业通知的轻轻一戳。
他握紧了手中温热的马克杯,那豁口处有些硌手。陈默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
终于挤上了那趟开往城市边缘的晚班公交车。车厢像个巨大的沙丁鱼罐头,
混杂着汗味、疲惫和廉价晚餐的气息。他找到一个角落,勉强站稳,
身体随着车辆的颠簸摇晃。车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倒退,璀璨得近乎虚假。他闭上眼,
Linda公式化的声音、王磊的自嘲、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
还有房东太太那带着金属质感的催促声,在脑子里搅成一团浑浊的泥浆。下车,
走进那片熟悉的、被岁月和湿气浸透的老居民区。路灯昏黄,光线勉强撕开浓重的夜色,
照亮坑洼的水泥路面和墙壁上斑驳的、层层叠叠的广告残骸。
空气里弥漫着饭菜、垃圾和某种陈年霉味混合的复杂气息。楼道狭窄而陡峭,
感应灯时灵时不灵,在黑暗中摸索着爬上六楼,钥匙插入锁孔发出生涩的摩擦声。门开了。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旧家具、灰尘和速食面调料包的气味扑面而来。十几平米的单间,
一眼望尽。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布衣柜,一张兼做书桌和饭桌的旧方桌,
上面堆着些书籍和杂物。角落里塞着一个嗡嗡作响的老旧小冰箱。
唯一的窗户对着另一栋楼的墙壁,距离近得能看清对面人家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
这就是他在这座庞大城市里仅有的方寸之地,一个昂贵的、仅能容身的蜗牛壳。
他反手关上门,仿佛将外面那个光鲜与压力并存的世界也暂时隔绝。脱掉那身“战袍”,
小心翼翼地挂起西装外套,解开束缚了一天的领带,换上洗得发硬的家居服。
身体的疲惫这才毫无遮拦地涌上来,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他走到窗边,
看着对面墙壁上那盏同样昏黄的灯光,那盆蔫头耷脑的绿萝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模糊的影子。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打开那个嗡嗡作响的小冰箱,
冷气裹挟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散出。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枚孤零零的鸡蛋,半包火腿肠,
还有几袋速冻饺子,包装袋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他拿出一袋饺子,
又瞥见冰箱门内侧贴着一张便签,是他自己写的,字迹有些潦草:“房租+水电:3500,
交通:300,通讯:150,
伙食:1200(极限压缩)……总计:≈5150(不含意外支出)”。
他盯着那几个数字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地关上冰箱门。厨房是楼道里公用的,狭窄、油腻,
永远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油烟味。陈默端着锅走进去时,隔壁的租客,
一个总是在深夜直播、嗓音嘶哑的女孩,正对着手机屏幕手舞足蹈地喊着“感谢大哥的火箭!
”。他沉默地接了水,开了火,看着冰冷的水渐渐泛起细小的气泡。
速冻饺子一个个跳入水中,沉入锅底。水开了,饺子在翻腾的水花中沉沉浮浮,
像极了他在这个城市里的状态。他靠在油腻的墙壁上,听着隔壁女孩亢奋又空洞的喊声,
听着锅里的咕嘟声,眼神放空。生存的账单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未来,
却像锅盖上氤氲的水汽,模糊一片,伸出手去,只抓到一手微凉的潮湿。锅盖被顶起,
白色的蒸汽猛地窜出,带着速冻食品特有的、工业化的面食香气。陈默机械地关了火,
把饺子捞进一个边缘磕破的搪瓷碗里。没有醋,没有辣椒油,
只有一小包随饺子附赠的、味道可疑的酱油料包。他端着碗回到自己的单间,
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方桌前。头顶的白炽灯管发出稳定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光芒。窗外,
城市的夜依然喧嚣,车流的嗡鸣隐隐传来。而屋内,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
他低头吃着饺子,一个个,快速而沉默。汤汁寡淡,馅料的味道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胃里渐渐有了饱胀感,但心底那片巨大的、冰冷的空洞,
似乎连这滚烫的食物也无法填满分毫。吃完最后一口,他放下筷子,
目光落在桌角那个小小的相框上——里面是一张大学校园里的合影,
青涩的自己站在意气风发的同学中间,笑容灿烂,
背景是郁郁葱葱的树和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教学楼。照片的边缘有些发黄了。他伸出手,
轻轻地把相框扣倒在桌面上。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然后他起身,
把那空碗端了出去。水龙头流出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冲刷着碗壁残留的油星。
隔壁女孩的直播似乎到了**,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陈默关上水龙头,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回房间,径直坐到了那台同样老旧的个人笔记本电脑前。屏幕亮起,
幽幽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生存的账单在脑中自动列队,清晰而冰冷。他移动鼠标,
点开了本地硬盘深处一个不起眼的文件夹,
卖骑手区域路线详解》、《网约车司机服务规范与技巧》、《XX平台众包任务入门指南》。
文档的创建日期,都显示在几个月前。他点开其中一个,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截图跳了出来。
他拖动鼠标滚轮,一行行看下去,眼神专注,却又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的“哒、哒”声,像是为这个寂静的夜晚打着节拍,
又像是在叩问某个永远不会得到回应的未来。写字楼的光鲜亮丽是精心描摹的面具,
剥落之后,露出的底色往往是生存的粗粝与挣扎。陈默和王磊们,
如同蜂巢深处被遗忘的工蜂,在日复一日的格式调整与数据校验中,
翅膀被无形的蜡悄然封住。日子像复印机吐出的纸张,一张张叠加,内容雷同,
只有日期在悄无声息地更迭。蜂巢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又一个盛夏灼热的阳光,
空调卖力地嘶吼,勉强维持着内部脆弱的凉爽。陈默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打着,
将一列列枯燥的数字填入精美的模板表格。隔壁王磊的隔断里,
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和低低的抱怨:“这鬼天气,
空调跟没吃饭似的……Linda又要加急,寰宇项目的数据口径又微调了,祖宗!
”陈默没抬头,只是手指下的敲击声更密集了些,像无声的应和。“叮咚。
”内部通讯软件特有的提示音尖锐地响起。陈默点开闪烁的头像,是Linda的消息,
言简意赅:“陈默,来我办公室一下。”心头下意识地一紧。Linda的单独召见,
通常只意味两件事:急活,或者麻烦。他深吸一口气,迅速保存了手头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