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地上的几个山匪,连哀嚎都忘了,只是惊恐地看着他们的首领。
他们从未见过青狐这个样子。
在他们的印象里,青狐永远是冷静的,果决的,甚至是冷酷的。
无论面对多大的危机,她的声音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可现在,她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术的雕像。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青狐终于动了。
她的身影从高高的树干上一跃而下,轻盈得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
稳稳地落在了沈畏面前,不足三尺。
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混杂着一丝血腥气,钻入沈畏的鼻腔。
很矛盾的味道。
就像她这个人。
“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ง的颤抖。
沈畏的心,又是一紧。
有戏!
“一个叫林殊的姑娘,十年前送给我的。”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他紧紧盯着那双冰冷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熟悉的光。
可是没有。
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十年前……”
青狐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字。
她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那支木簪。
但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指尖微微颤抖。
沈畏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是他想的那样吗?
她就是林殊?
她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
青狐忽然问道。
“沈畏。”
“沈畏……”
青狐又一次重复了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
她收回了手,负于身后。
“我不认识什么林殊。”
“这支木簪,或许只是巧合。”
沈畏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
不可能!
他的直觉告诉他,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撒谎!”
沈畏的声音陡然拔高,情绪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青狐冷笑一声。
“我有没有撒谎,重要吗?”
“重要的是,这里是我的地盘。”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她的语气,霸道,且不容置疑。
沈畏握着木簪的手,因为用力,指节已经泛白。
十年。
他找了她十年。
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到她。
现在,线索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放弃!
“你若不告诉我,我便不走。”
沈畏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股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执拗。
“不走?”
青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留就留的地方吗?”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动了!
快!
快到极致!
沈畏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凌厉的劲风已经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侧身闪避。
“嗤啦!”
他胸前的衣襟,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了里面古铜色的肌肤。
一道细细的血痕,慢慢渗出。
好快的身手!
沈畏心中一凛。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身手不错。”
青“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赞许,和更多的杀意。
“可惜,还不够。”
又是一道劲风袭来,这一次,是冲着他的咽喉!
沈畏不敢怠慢,脚下猛地一蹬,身体向后急退。
同时,他腰间的刀,终于出鞘!
“锵!”
一声清越的龙吟。
刀光如同一道匹练,迎向了那道无形的劲风。
“叮!”
一声脆响。
沈畏只觉虎口一麻,手中的刀差点脱手飞出。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青狐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
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有点意思。”
青狐舔了舔嘴唇,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了一丝兴味。
“能接我一剑,你足以自傲了。”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滚。”
沈畏握紧了刀柄,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他看着眼前的青狐,脑海里却浮现出十年前那个扎着羊角辫,笑起来有两个浅浅酒窝的小姑娘。
她们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叠,又不断分离。
不。
他不能走。
他要一个答案。
“除非,你杀了我。”
沈畏一字一句地说道。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青狐眼中的兴味,渐渐褪去,重新被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如你所愿。”
她的软剑一抖,挽起一朵剑花,如同毒蛇吐信,再次刺向沈畏的心口。
这一剑,比刚才更快,更狠!
沈畏知道,自己躲不开了。
他的瞳孔中,那一点寒芒在不断放大。
他没有闭上眼睛。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张狐狸面具,仿佛要将它看穿。
林殊……
是你吗?
就在剑尖即将刺入他心脏的瞬间。
青狐的手腕,猛地一顿。
剑尖停在了离他胸口不足一寸的地方,剑气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
一滴鲜血,顺着剑尖,缓缓滑落。
沈畏:“……”
青狐:“……”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为什么?”
沈畏沙哑地问道。
为什么不动手?
青狐没有回答。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他胸口那道刚刚被她划破的伤口下方。
在那里,一个陈旧的、狰狞的狼牙疤痕,赫然在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