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程茵。
她和我在“幻觉”里看到的一模一样。穿着和我一样的灰色连体服,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很亮。
“程茵?”我试探着叫出这个名字。
“是我。”她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脑子还是很乱,“疗养院,车祸,还有陈绯……那张纸条,是你让她给我的?”
“陈绯?”程茵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你说的是‘妹妹’程序?那只是一个NPC。纸条是我黑进了她的底层代码,强行植入的指令。没想到她的人工智能水平这么高,居然产生了‘恐惧’的情绪,让你看出了破绽。”
NPC……
“所以,那一切,都是一个游戏?”我无法接受。
“不是游戏。”程茵的表情严肃起来,“那是一个‘记忆覆盖’程序。陈珂,你根本没有出车祸,也没有失忆。”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是一个证人。”程茵说,“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睹了一场巨大罪行的证人。他们不敢杀你,因为你的脑子里有他们需要的东西。所以,他们把你关进这个虚拟世界,想要洗掉你原有的记忆,植入一段新的、无害的人生。”
我感到一阵眩晕。
证人?罪行?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相关的事情。
“我不明白……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是因为他们对你使用了初级记忆清除。但这种技术不完善,无法彻底删除深层记忆,只能进行压制和干扰。所以你才会看到我的‘幻觉’。”程茵解释道,“我是这个项目的程序员之一。当我发现他们要用这项技术来做这种事的时候,我试图阻止,但失败了。然后,我和你一样,成了囚犯。”
她指了指旁边一个打开的休眠舱。
“他们也想洗掉我的记忆。我比你先进来三天,我利用对系统的了解,假装被洗脑,然后一直在寻找机会,试图唤醒你。”她说,“墙上的影像,是我冒着被系统防火墙清除的风险,给你发的信号。”
我想起了那个口型。
三根手指。
嘴。
切割。
指向我。
“那个信号,是什么意思?”我问。
“不是三。”程茵说,“是‘W’。我用的是国际手语。W,嘴的口型是‘O’,切割的动作代表‘R’,最后指向你,代表‘D’。WORD。”
WORD。单词。
“这是一个关键词。”程茵说,“这个系统的最高权限后台,有一个紧急出口程序,需要输入一个口令。我不知道完整的口令,只知道,那是一个‘单词’。”
“所以,你一直在提醒我,寻找那个单词?”
“对。我没想到,你用最暴力的方式,直接搞垮了服务器。”她苦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大厅的尽头,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传来了“滴滴”的警报声。
红色的警示灯开始旋转,照亮了我们苍白的脸。
“他们发现我们了!”程茵的脸色一变,“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去哪儿?”
“控制室!只有在那里,我们才能彻底关闭这个系统,销毁所有数据,然后逃出去。”她拉住我的手,“跟我来!”
她的手心很凉,但很有力。
我们穿梭在一排排休眠舱之间。警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徐医生是谁?”我边跑边问。
“主系统AI。负责监控所有‘病人’的精神状态,并随时调整程序。”
“那陈绯呢?”
“一个高智能伴侣程序,用来安抚你的情绪,让你更快地接受新记忆。她是最新型号,没想到……”程茵顿了顿,“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们跑到大厅的另一端,这里有另一扇门。
程茵在门边的控制面板上飞快地操作着。
“门被锁死了。”她皱着眉,“需要权限。该死!”
“轰——”
我们进来的那扇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了。
几个全身穿着黑色战术服,戴着头盔,看不见脸的警卫冲了进来。他们手里拿着的,不是电击棍,而是闪着蓝色电弧的脉冲步枪。
“站住!”为首的警卫大喊,枪口对准了我们。
“快想办法!”我催促程茵。
程茵闭上眼睛,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化作一串幻影。
“找到了一个备用通风管道的入口,就在下面!”她指着我们脚下的一块金属板,“但我需要时间打开它!”
“我给你争取!”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那些警卫。
虽然我想不起过去,但我感觉……我的身体,并不害怕。肌肉记忆里,好像刻着战斗的本能。
“你们是谁?”我问。
“编号734,立刻放弃抵抗,回到你的休眠舱!”警卫的声音,经过电子处理,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
编号734?这是我的名字?
“如果我说不呢?”
“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他话音刚落,就扣动了扳机。
一道蓝色的能量束朝我射来。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躲了过去。能量束打在我身后的休眠舱上,爆出一团火花。
我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要灵活。
我顺势抄起地上的一根撬棍,那是程茵刚才用来打开面板的工具。
一个警卫朝我冲来,我侧身躲过,手里的撬棍狠狠地砸在他的头盔上。
“当”的一声,他晃了晃,退后两步。头盔质量很好,没碎。
但我的力量,也大得惊人。
“快好了!”程茵喊道。
更多的警卫围了上来。他们不再射击,似乎是想活捉我。
我挥舞着撬棍,和他们缠斗在一起。每一次格挡,每一次挥击,都精准而有效。
这不是普通人的身手。
我到底是谁?
“开了!”程茵的声音传来。
我一脚踹开面前的警卫,回头一看,我们脚下的金属板已经滑开了,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跳!”程茵喊了一声,自己先跳了下去。
我没有任何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在我落下的瞬间,我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被我用撬棍砸中头盔的警卫,摘下了他的头盔,露出了下面的脸。
那张脸,和虚拟世界里的徐医生,一模一样。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看着实验品的漠然。
然后,我坠入了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