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石市总被黏稠的暑气裹着,午后三点的阳光砸在柏油路上,蒸腾起晃眼的热浪。
林微骑着电动车拐过街角时,额前的碎发早被汗湿,黏在皮肤上有些发痒。
车筐里装着刚从老城区买的绿豆糕,油纸袋透出淡淡的甜香——那是给住院的外婆带的,
老太太总念叨这家开了三十年的老店。她正算着时间,想着赶在护士查房前到医院,
眼角突然瞥见右侧路口冲出来一抹刺眼的白色。是辆失控的货车,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嘶鸣,像头脱缰的野兽直直撞向路边一辆停着的黑色轿车。
林微的心跳骤然停了半拍,下意识捏紧刹车,电动车在路面滑出半米才稳住。
“砰——”巨响炸开的瞬间,黑色轿车的车尾被撞得严重变形,车窗玻璃碎成蛛网,
碎片溅到几米外的人行道上。货车司机似乎也慌了神,车还没停稳就跌跌撞撞跳下来,
站在路边手足无措地打电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周围的路人被吓了一跳,有人尖叫,
有人后退,但没人敢立刻上前。林微攥着车把的手指泛白,她不是胆大的人,
甚至从小就怕见血,可当她看见黑色轿车驾驶座的车门被撞得卡死,
车窗缝隙里隐约渗出血迹时,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那车里有人。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把电动车往路边一扔,顾不上捡掉在地上的绿豆糕油纸袋,快步冲了过去。
轿车的前挡风玻璃也裂了,能看见驾驶座上坐着个男人,他低着头,额角有血往下淌,
染湿了浅色的衬衫领口,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伤得太重。“喂!你怎么样?能听见吗?
”林微趴在车窗边喊,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发颤。男人没动。旁边有路人喊:“姑娘别靠太近!
万一车漏油爆炸怎么办?”林微回头看了眼轿车底部,没看见漏油的痕迹,
只是车门卡得死紧,从外面根本拉不开。她咬了咬唇,瞥见副驾驶座的车窗玻璃碎得更厉害,
有块大缝隙。她试着伸手进去,摸索着扳动副驾驶的门锁,“咔哒”一声轻响,
副驾驶的车门居然能拉开一条缝。“帮忙!把门拉开!”她朝旁边呆站着的两个年轻人喊。
那两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赶紧上前,三人合力把变形的车门往外拽,
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终于扯出足够一人通过的空间。林微探身进去,
小心翼翼地扶着男人的肩膀想让他坐直些,指尖碰到他皮肤时,才发现他体温烫得吓人。
“醒一醒,快醒一下。”她放轻声音,又摇了摇他的胳膊。男人似乎被惊动了,喉结动了动,
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有些涣散,额角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划过高挺的鼻梁,
在下巴处凝成水珠滴落。即便狼狈成这样,也能看出他轮廓分明,只是脸色苍白得像纸。
他看了林微一眼,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又昏了过去。“他晕过去了!快叫救护车!
”林微回头喊,声音里带了哭腔。刚才那一眼太让人心慌,他眼里的神情,十分虚弱,
使得她心里发紧。救护车的鸣笛声在十分钟后由远及近。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过来,
小心翼翼地把男人从车里移出来,林微退到一边,看着他们用纱布简单包扎他的伤口,
抬上担架往救护车走。有个护士过来问她是不是目击者,她简单说了下经过,
护士让她留个联系方式,说后续可能需要做笔录。林微报了手机号,
又忍不住朝救护车看了一眼,担架上的男人被盖了块白布,只露出一点染血的衬衫角。
她心里莫名地揪着,直到救护车闪着灯消失在街角,才想起自己还要去医院看外婆。
地上的绿豆糕撒了一地,混着灰尘和玻璃碎片,已经不能吃了。林微蹲下去捡油纸袋,
指尖沾了点灰,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她拍了拍裤子上的土,骑上电动车继续往医院去,
只是脑子里总反复闪着刚才那个男人苍白的脸。她以为这只是人生里一个猝不及防的插曲,
像夏天偶尔落下的雷阵雨,淋湿一阵,过后就忘了。她甚至没记住那个男人的样子,
只记得他额角的血,和那双短暂对视时,失焦却依旧深邃的眼睛。一周后,
林微几乎把那天的事抛在了脑后。外婆的病情稳定了些,她每天下班去医院陪床,
晚上回家还要画设计稿——她在一家小软装工作室做设计师,手里攒了个民宿的单子,
deadline压得紧,忙得脚不沾地。这天她加完班,已经快晚上九点,
走出写字楼时,晚风带着点凉意,吹散了些许疲惫。她刚走到电动车停放处,
身后突然有人叫她:“林微**?”林微回头,看见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正朝她礼貌地颔首。她愣了一下,疑惑地问:“你们是?
”“我们是沈先生的助理,”男人递过来一张名片,“我叫秦峰。上周三下午,
在和平路与永安街交叉口,您救了我们老板。”林微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那天那个男人的人。她接过名片,指尖有些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哦,
是那件事啊……没什么,应该的。他现在怎么样了?”“沈先生已经没大碍了,
只是轻微脑震荡和皮外伤,那天多亏了您及时帮忙。”秦峰的态度很恭敬,
“沈先生想当面感谢您,不知道您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我们想请您吃顿饭。
”林微下意识想拒绝。她不是喜欢和陌生人应酬的人,何况对方看起来身份不一般,
她总觉得不自在。可话到嘴边,又想起那天男人苍白的脸,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只含糊地说:“不用这么客气吧,我也没做什么……”“对我们来说,您做的事很重要。
”秦峰坚持道,“沈先生说一定要当面谢谢您。您方便的话,我明天来接您?
”林微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点了头:“不用接了,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自己过去就好。
”第二天晚上,林微按秦峰给的地址找到了那家餐厅。是家藏在老巷子里的私房菜馆,
门面不大,门口挂着盏暖黄的灯笼,推开木门时,风铃叮当作响,
里面的装修是雅致的中式风格,安静得几乎听不到声音。秦峰在门口等她,看见她来,
立刻迎上来:“林**,这边请。”他把林微领到二楼的一个包间,推开门时,
林微看见窗边坐着个男人。他穿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没系领带,袖口挽到小臂,
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灯光落在他脸上,能清晰地看见他额角贴着块浅色的纱布,
比那天在车祸现场时精神了太多,眉眼舒展时,有种沉静的锐气。听见动静,男人抬起头,
目光落在林微身上时,微微顿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朝她伸出手:“林**,你好。
我是沈砚。”他的声音比林微想象中要低一些,带着点温润的质感。林微迟疑地伸出手,
和他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指尖微凉,触感很轻,很快就收了回去。“沈先生,你好。
”“坐吧。”沈砚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等林微坐下后,才重新落座。他没让服务员跟进来,
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一时有些安静。沈砚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那天的事,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帮忙,可能后果会更糟。”“真的不用谢,当时很多人都在,
我只是……刚好在旁边而已。”林微有点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
她不太习惯被人这么郑重地感谢。沈砚看着她,嘴角似乎弯了一下:“不是刚好,
是你愿意上前。很多人在旁边,但只有你走了过去。”他的目光很专注,看得林微有些脸红,
赶紧低下头去看桌上的菜单,转移话题:“这家店看起来很特别。”“嗯,
老板是做杭帮菜的,味道不错,你看看想吃什么。”沈砚把菜单推到她面前,“不用客气,
随便点。”林微也确实饿了,加上想缓解尴尬,便认真翻起了菜单。沈砚没再说话,
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她偶尔抬头,总能对上他的目光,他也不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