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雨夜的宁静。
林晚的头狠狠撞在方向盘上,安全气囊瞬间弹开,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一片窒息的白色里。
世界天旋地转。
耳边是姑姑林秀梅惊天动地的尖叫。
“杀人啦!林晚要杀了我!”
林晚挣扎着推开安全气囊,额头上一片温热黏腻,她伸手一摸,是血。
车头已经撞上了高速公路的护栏,半边都变了形,雨水顺着破碎的车窗灌进来,冰冷刺骨。
副驾驶座上,姑姑林秀梅捂着额头,那里也破了,血流了满脸,看起来格外狰狞。
但她的嗓门依旧洪亮。
“你这个黑心肝的丫头!我就说你不安好心!想把我弄死,你好独吞你爸妈的遗产是不是!”
林晚的脑子嗡嗡作响,几乎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遗产?
什么遗产?
她爸妈只是普通工薪阶层,留下的老房子也早就给了叔叔一家,哪来的遗产?
“姑姑,你没系安全带。”林晚的声音干涩沙哑,试图解释。
刚刚上高速前,她提醒了无数遍,让姑姑系上安全带。
可林秀梅就是不听,嫌勒得慌,说她开车技术差才会这么紧张。
“你还敢狡辩!”林秀梅指着林晚的鼻子,声音尖利得像要刺破耳膜,“你就是故意的!你看到前面有水坑,故意加速冲过去,想把我甩出去撞死!”
林晚气得浑身发抖。
那滩积水是突然出现的,她当时下意识地踩了刹车,但雨天路滑,车子直接失控甩尾撞向了护栏。
这是一个意外。
一个因为姑姑自己不系安全带而加重了后果的意外。
怎么到了她嘴里,就成了蓄意谋杀?
“你胡说!”林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胸口剧烈起伏,“是你自己不肯系安全带!我提醒过你!”
“你提醒我?你那是咒我!你就是盼着我出事!”林秀梅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拍打着车门,“天杀的啊!侄女要谋杀亲姑姑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的哭嚎声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显得格外凄厉。
林晚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比灌进车里的雨水还要冷。
她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是血、状若疯癫的女人,觉得无比陌生。
这还是那个过年时会塞给她红包,笑呵呵说“我们晚晚长大了”的姑姑吗?
很快,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几个警察和医护人员冲了过来。
看到警察,林秀梅像是看到了救星,挣扎着扑过去,一把抓住为首警察的胳膊。
“警察同志!救命啊!她要杀我!我侄女要杀我!”
警察显然也愣住了,看着这惨烈的车祸现场和林秀梅的控诉,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一个年轻警察过来拉开车门,看向林晚:“**,请下车配合调查。”
林晚的腿有些发软,她解开安全带,踉跄着下了车。
冰冷的雨水瞬间淋透了她的衣服。
另一个警察在简单检查了现场后,走到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本。
“你叫林晚?”
“是。”
“车是你开的?”
“是。”
“你和伤者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姑姑。”
警察的笔尖在纸上划过,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你姑姑控告你,故意制造车祸,试图谋杀她。对此,你怎么解释?”
冰冷的雨水混着额头上的血流下来,模糊了林晚的视线。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解释?
她该怎么解释这荒谬的一切?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A6飞驰而来,在警车后面猛地刹住。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撑着伞快步走了过来。
是她的未婚夫,江哲。
“晚晚!”江哲冲过来,看到她额头上的血,脸色一变,紧张地扶住她,“怎么回事?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看到江哲,林晚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
“江哲,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秀梅凄厉的哭喊打断了。
“阿哲!你来得正好!你快看啊,林晚这个丧尽天良的丫头,她要开车撞死我啊!”
江哲的身体一僵,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救护车旁边的林秀梅,又转回头看着林晚,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姑姑,这……这是什么意思?晚晚怎么会……”
“她就是想我死!”林秀梅被医护人员扶着,却依旧不依不饶地指着林晚,“她嫉妒我儿子有出息,嫉妒我们家日子过得好!她爸妈死了,她就看不得我们这些亲戚好过!她要报复我们!”
这番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林晚的心脏。
她爸妈在一场意外中去世,是她心里最深的痛。
可这道伤疤,此刻却被她的亲姑姑血淋淋地揭开,当成了攻击她的武器。
林晚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
“你闭嘴!”她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林秀梅被她吼得一愣,随即哭得更凶了:“你看!你看!她还敢凶我!警察同志,你们要为我做主啊!”
为首的老警察皱了皱眉,对林晚说:“林**,请你冷静一点。”
然后他转向江哲:“你是她未婚夫?”
“是,警察同志,我是。”江哲连忙点头。
“好,现在伤者需要立刻送去医院,林**作为驾驶员和嫌疑人,需要跟我们回局里一趟。”
嫌疑人。
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轰然压在了林晚的身上。
她看着江哲,眼神里带着一丝哀求。
她希望他能为自己说句话,希望他能相信自己。
江哲的眉头紧紧锁着,他看看林晚,又看看哭得撕心裂肺的姑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犹豫。
“警察同志,”他迟疑地开口,“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晚晚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
这份不确定,像一根针,扎进了林晚的心里。
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相信她。
老警察没有理会江哲的辩解,只是公事公办地对林晚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上车吧。”
林晚的心,随着这句话,一点点沉入了谷底。
她最后看了一眼江哲,他的脸上写满了为难。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被至亲污蔑谋杀,她的未婚夫却在为难。
林晚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向了那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车。
雨,越下越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