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鸡屎坳飞出的金凤凰与千斤坠我从不信这世上有神。
可当村支书赵德柱那张因常年酗酒而泛着油光的胖脸,
翼翼地将两张薄如蝉翼、却重逾千斤的纸片拍在胡家那张油漆斑驳、腿脚摇晃的八仙桌上时,
胡丽丽和胡秀丽这对双胞胎姐妹,真真切切听到了命运齿轮“咔哒”一声,
开始疯狂转动的巨响。那声音,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促狭,震得破败土墙簌簌落灰。
“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是俩!”赵德柱的嗓门像一面破锣,
敲碎了鸡屎坳午后惯有的沉闷与死寂,震飞了院里几只刨食的芦花鸡,“老胡!周巧妹!
你们家祖坟冒的是冲天青烟呐!咱这鸟不拉屎的穷山沟,真飞出金凤凰了!双黄蛋!
”父亲胡大山,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庄稼汉子,此刻却像一尊凝固的石雕,
蹲在磨得发亮的石头门槛上。他那双布满老茧、皲裂如松树皮的手,
颤抖着伸向那两张印着神圣烫金大字的纸。指尖触碰到纸张边缘的瞬间,仿佛被电流击中,
猛地缩回。灶膛里最后一点将熄未熄的余烬,在他沟壑纵横、写满风霜的脸上跳跃,
映照出极致的狂喜与深不见底的绝望,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浑浊的眼眸里激烈厮杀。
母亲周巧妹,倚着同样掉漆的门框,瘦小的身体微微佝偻着。浑浊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滚落,
砸在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前襟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喜?怎能不喜!
这是鸡屎坳开天辟地头一遭!可那两张承载着无上荣光的通知书下,压着的缴费通知单,
上面每一个冰冷的“0”,都像一记记重锤,
狠狠砸在这个徒有四壁、家徒如洗的破败小院的心坎上。
学费、住宿费、书本费、杂费……那串天文数字,足以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彻底压垮,
碾入绝望的深渊。空气里弥漫着柴火灰烬的焦糊味、雨后泥土浓重的腥气,
还有那无处不在、令人窒息、仿佛能渗入骨髓的贫穷气息。“脱单?脱他娘的鬼单!
”胡大山猛地一拳砸在自己干瘦如柴的膝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惊得角落里一只打盹的老黄狗猛地抬头。“没钱,老子就是条被抽了脊梁骨的软皮蛇!
连自己的婆娘娃儿都护不住,还有脸想别的?”他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来的眼睛,
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两个亭亭玉立的女儿——胡丽丽明艳照人,胡秀丽清丽脱俗。那眼神里,
有老父亲笨拙的骄傲,但更多是一种被无边无际的穷困折磨出来的、近乎原始的焦虑和恐慌。
在这个连吃饱饭都成问题的山沟里,美貌非但不是财富,反而可能引来灾祸。
姐姐胡丽丽死死咬着下唇,鲜艳的唇瓣几乎要被她咬出血来。细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住心头的翻江倒海。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挂在土墙上的、裂了一道缝的破镜子。镜中的少女,水杏眼,柳叶眉,
皮肤是山泉水养出来的白皙水嫩,饱满的唇形天然带着诱人的红润,
身段更是早早显露出玲珑的曲线。母亲周巧妹带着哭腔的低语,像最恶毒的魔咒,
在她耳边反复盘旋:“丽丽啊,我的好囡囡!女人这辈子,最大的本钱是啥?
不是念书念成个榆木疙瘩!是要会来事儿,要懂得男人心里那点弯弯绕绕!找个牢靠的码头,
比啥虚头巴脑的都强!你看隔壁村那个翠花,当初念书还不如你呢,
嫁了县城开五金店的小老板,回娘家那次,啧啧,金镯子金项链金耳环,一身光鲜亮丽,
那才叫过上好日子!念清华?念出来又能咋?能当饭吃?能换金子?
”翠花姐那身晃眼的金色和回村时志得意满的笑容,
此刻成了胡丽丽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诱惑图腾。妹妹胡秀丽却像一株扎根在岩石缝里的小草,
纤细却异常倔强。她死死攥着属于自己那张通知书的一角,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的目光越过低矮的院墙,投向窗外。暮色四合,连绵起伏的黛色群山像沉默的巨兽,
将鸡屎坳紧紧环抱其中,困住了祖祖辈辈,也几乎要困死她们的未来。她的声音很轻,
像山间清晨掠过竹林的微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清晰地穿透了屋内的绝望与焦躁:“爹,娘,书,我一定要读。清华…那是通往外头的路,
唯一的路。”那扇门,她死也要挤进去。希望的微光刚刚在绝望的深渊里点燃,
还未及照亮方寸之地,更沉重的巨石便轰然砸下,将那一丁点火苗彻底碾灭。学费,
这座冰冷坚硬、高耸入云的大山,无情地横亘在胡家面前,压得人连气都喘不上来。
就在胡家被这灭顶之灾压得几乎要跪下时,
一阵刺耳的、混合着劣质发动机轰鸣和喇叭嘶吼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嘎吱”一声,
带着一股浓重的猪油混合着廉价香水的怪味,停在了胡家那几乎要散架的破木门外。
村里的“大能人”赵福贵,腆着他那如同怀胎六月、将名牌POLO衫撑得快要爆线的肚子,
从一辆洗得锃亮、却怎么也洗不掉那股子猪圈底层气息的二手桑塔纳里钻了出来。
他油光水滑的头发,用发胶抹得一丝不苟,苍蝇站上去都得劈叉。
脸上堆着精心计算过的笑容,迈着自以为潇洒的八字步,晃进了胡家的小院。
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两条缝的小眼睛,像两把精准的钩子,
一进门就牢牢锁定了胡丽丽青春勃发、曲线起伏的身体,贪婪地上下逡巡了好几遍,
才仿佛刚看见胡大山和周巧妹似的,夸张地“哎哟”一声。“老胡!巧妹子!天大的喜事啊!
天大的荣耀啊!”赵福贵嗓门洪亮,自带扩音效果,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他故作豪迈地拍着自己鼓鼓囊囊、印着某个山寨名牌Logo的皮包,
然后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掏出两沓厚厚的、用银行那种白色纸质封条紧紧扎好的百元大钞。
“啪!”一声脆响,红彤彤的票子被他重重拍在八仙桌上,力道之大,
震得桌上几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都跟着蹦跳了几下,发出叮叮当当的**。“孩子出息!
给咱鸡屎坳争了大光!这钱,干爹我,出了!”他大手一挥,
肥厚的巴掌在空中划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仿佛救世主降临般的豪气。
“干…干爹?”胡大山和周巧妹彻底懵了。
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那两摞散发着诱人油墨香气的红票子,
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聚宝盆。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蹦出来。
天上掉馅饼?不,这简直是掉金砖!还正好砸在他们家这口破锅的锅台上?“哎!
”赵福贵响亮地应了一声,脸上的褶子瞬间笑成了怒放的菊花。他的视线如同强力胶水,
死死黏在胡丽丽身上,仿佛要用目光把她生吞活剥。“丽丽这孩子,打小我就看着机灵!
水灵!跟我投缘!认我做干爹,以后在县城,干爹罩着!上大学?小意思!干爹别的不敢说,
就是朋友多,路子野!清华?咱有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挪动肥硕的身躯,
靠近胡丽丽,一只带着浓重汗味、油腻腻、肥厚得像块刚出锅猪蹄髈的手掌,
重重地拍在了胡丽丽单薄瘦削的肩膀上。那手掌的温度滚烫,带着一种黏腻湿滑的触感,
透过薄薄的的确良衬衫,清晰地烙印在少女的肌肤上。它停留在那里,
时间长得足以让院里的鸡都察觉到异样,停止了啄食,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糖浆。
胡丽丽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那手掌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她本能地想尖叫,想把这肮脏的肥手狠狠甩开。可就在这瞬间,
她的眼角余光再次扫到了桌上那两摞厚厚的红色——那是通往清华园的金钥匙,
是妹妹秀丽眼中那束倔强光芒的燃料!拒绝的话语在喉咙里滚了又滚,
最终被一种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强行压下,
化作了一声细若游丝、带着明显颤音的:“……谢谢…干爹。”眩晕感袭来,
眼前甚至出现了五彩斑斓的光点。有救了!妹妹能读书了!我们都能出去了!
巨大的喜悦如同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了心头那点本能的抗拒和不适。她甚至努力地,
挤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周巧妹激动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一迭声地喊着“大恩人”、“活菩萨”,手忙脚乱地冲向后院,
去抓那只最能下蛋、被她视为宝贝的老母鸡,准备宰了待客。胡大山脸上的愁苦一扫而光,
堆满了久违的、近乎谄媚的笑容,搓着粗糙的大手,佝偻着腰,
忙着去翻找他那瓶珍藏了不知多少年、落满灰尘的劣质红薯烧酒。
整个破败、死气沉沉的小院,仿佛被那两沓红艳艳的钞票瞬间注入了强心剂,
弥漫开一种油腻腻、甜腻腻、却又无比诱人的“希望”气息。只有胡秀丽,
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安静地站在灶房门口的阴影里。她清澈的目光,
静静地看着姐姐脸上那抹因激动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泛起的、异常娇艳的红晕。
她的视线,
只终于从姐姐肩上“依依不舍”挪开、却又极其“自然”地搭在了母亲周巧妹胳膊上的肥手。
空气中,
扑腾声、劣质烧酒刺鼻的酒精味、还有母亲身上常年不散的油烟味……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
但胡秀丽敏锐的鼻子,
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她浑身汗毛倒竖的气息——那是隐藏在猪油膻气和廉价香水之下,
一种类似夏天里闷在坛子里太久、已然腐败变质的甜粥所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粘腻酸馊味。
她小小的眉头,紧紧地、几不可察地蹙成了一个疙瘩,清澈的眼底深处,
掠过一丝浓重的不安。2搅局精登场与“性商”启蒙命运的“厚礼”刚签收,
签收人胡丽丽心头的忐忑与狂喜还未平息,麻烦精闺蜜陈招娣,
就像一只嗅觉异常灵敏的鬣狗,踩着赵福贵那辆破桑塔纳扬起的、混合着猪油味的尘土,
一阵风似的刮进了胡家小院。陈招娣,人如其名,家里盼弟心切却连生了五个女儿,
她是老三。圆盘大脸,一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透着精明市侩,也透着几分不谙世事的愚蠢。
她穿着一身县城地摊上淘来的、缀满廉价亮片的连衣裙,在昏暗的院子里走动时,
活像一颗移动的、闪闪发光的迪斯科球。人还没在院子里站稳,
她那极具穿透力、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的尖细嗓音就炸开了锅:“丽丽!秀丽!
我的亲娘祖奶奶啊!清华!双黄蛋!你们俩这是要上天啊!”陈招娣夸张地拍着大腿,
几步冲到八仙桌前,眼珠子瞬间被桌上那两沓厚厚的红票子牢牢吸住,
发出“嘶”的一声倒吸冷气,亮片随着她的动作哗啦啦乱响。“我的天爷!这么多钱!
哪来的?抢银行了?”她目光一扫,
立刻锁定了院子里那个穿着紧绷POLO衫、挺着肚子、油头粉面的陌生男人。
陈招娣的眼睛瞬间亮了,那是一种看到“金矿”的光芒。她扭着腰肢,
凑到正在帮母亲周巧妹拔鸡毛、手上还沾着血污的胡丽丽身边,
用自以为很小声、实则全院都能听见的“悄悄话”兴奋地说:“丽丽!快说!这大老板是谁?
是不是…干爹?”她挤眉弄眼,着重强调了“干爹”两个字,
语气里充满了暧昧的暗示和自以为是的了然。“行啊你!不声不响就攀上高枝了!我就说嘛,
凭你这脸蛋儿这身段儿,窝在鸡屎坳就是暴殄天物!女人最大的资本是啥?是性商!
性商懂不懂?就是会撩,会拿捏男人!你看翠花姐,念书行吗?不行!但人家性商高啊,
把小老板迷得五迷三道的!再看看**秀丽,整天就知道抱着书本啃,情商看着也不高,
以后肯定吃亏!”胡丽丽被她直白露骨的话臊得满脸通红,又羞又恼,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赵福贵。赵福贵正坐在胡大山搬来的唯一一把像样的竹椅上,翘着二郎腿,
叼着胡大山敬上的劣质香烟,眯缝着小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陈招娣表演,
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看戏般的笑意。这眼神让胡丽丽心里更是一阵发毛。“招娣!
你胡说什么!”胡秀丽放下手里正在整理的破旧书本,皱着眉呵斥道。
她最烦陈招娣这套“性商至上”的歪理邪说。“我哪有胡说!”陈招娣叉着腰,
亮片闪闪发光,理直气壮,“秀丽你就是读书读傻了!女人嘛,读那么多书有啥用?
找个好男人才是正经!你看丽丽多聪明,认个干爹,啥都有了!钱!关系!
以后在县城横着走!这叫啥?这叫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发挥了自己的最大价值!贤惠?
贤惠能当卡刷?能换这红票子?”她指着桌上的钱,唾沫星子差点喷到胡秀丽脸上。
周巧妹听着陈招娣的话,虽然觉得有些刺耳,但看着那两沓实实在在的钱,
再想想翠花的“成功案例”,心里那点微弱的疑虑也被压了下去,
反而觉得陈招娣说得“话糙理不糙”。她讪笑着打圆场:“招娣这孩子,就是心直口快…快,
别站着,帮忙搭把手,把这鸡炖上,好好谢谢你赵叔…哦不,丽丽的干爹!”“好嘞!
周婶儿!”陈招娣答应得无比响亮,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她立刻挽起袖子,
露出半截涂着廉价指甲油的手臂,风风火火地开始帮忙。只是她的“帮忙”,
更像是一场灾难:打翻了盐罐子,差点把整瓶酱油倒进锅里,拔鸡毛时弄得鸡毛满天飞,
自己亮片裙子上也沾满了油污和鸡毛,活像一只掉进了染缸的花母鸡。
整个灶房被她搅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周巧妹心疼得直抽抽,又不好说什么。
胡秀丽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看着姐姐在赵福贵若有似无的注视和陈招娣的“吹捧”下,
渐渐浮起一丝虚荣的红晕,看着母亲被那两沓钱晃花了眼后的唯唯诺诺,
看着父亲胡大山围着赵福贵递烟倒酒、佝偻着背的卑微姿态……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那两摞钱,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生疼。她默默走到墙角,拿起自己的通知书,
手指摩挲着上面“清华大学”四个字,冰凉的纸张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知识不会骗人,
书本不会害人。她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前路多难,她一定要靠自己的双脚,走出这座大山。
至于姐姐的选择……她只能在心底祈求,那所谓的“干爹”,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贵人”。
3县城的浮华与暗礁在赵福贵“慷慨”的安排下,
胡丽丽和胡秀丽姐妹俩提前半个月来到了县城。名义上是“适应环境”、“见见世面”,
顺便让胡丽丽这个新认的“干女儿”熟悉一下干爹的“产业和人脉”。
赵福贵所谓的“产业”,主要集中在县城边缘一个大型的、气味熏天的生猪屠宰批发市场。
他在市场里有个铺面,做点倒卖生猪的生意,也兼营一些来路不明的冷冻肉品。铺面后面,
隔出了几间简陋的办公室和休息室,
弥漫着一股永远洗刷不掉的猪粪、血腥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胡秀丽第一次踏进去时,
差点被那味道顶得当场呕吐出来。她无法想象,姐姐怎么能忍受在这种地方“熟悉业务”。
胡丽丽最初也是不适应的,但很快,县城五光十色的生活就让她眼花缭乱,
暂时掩盖了环境的不适。
出手确实“大方”——给她买了时下县城最流行的几件新衣服(虽然料子和做工都很廉价),
带她下馆子吃了从未吃过的“大餐”(油腻的炒菜和味精过多的汤),
甚至带她去了县城最高档(在鸡屎坳人眼中)的“金凤凰歌舞厅”开了次眼界。
当胡丽丽穿着赵福贵买的、领口开得略低的亮片小吊带裙,
局促地坐在灯光迷离、音乐震耳欲聋的舞厅卡座里,看着舞池中扭动的男男女女,
闻着空气中浓烈的烟酒和廉价香水味时,
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眩晕和一种奇异的、带着罪恶感的兴奋。
贵得意地向几个同样大腹便便、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老板朋友”介绍:“这是**女儿,
丽丽!刚考上清华的高材生!怎么样?漂亮吧?有才吧?
”那些男人肆无忌惮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带着**裸的品评和占有欲,
言语间充满了粗俗的调笑。胡丽丽的脸颊烧得滚烫,
心里既羞耻又隐隐有一丝被“众星捧月”般的虚荣。
赵福贵趁机将一杯颜色艳丽的、名叫“红粉佳人”的鸡尾酒推到她面前,哄着说:“丽丽,
尝尝,城里人都喝这个!放心,有干爹在!”就在这时,陈招娣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消息,
竟然也追到了县城!她如同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得两眼放光,死皮赖脸地缠着胡丽丽,
非要跟着“见世面”。赵福贵看着这个咋咋呼呼、打扮俗艳的姑娘,非但不嫌烦,
反而哈哈大笑,大手一挥:“行!丽丽的闺蜜,就是我侄女!一起来!今晚干爹请客,
玩个痛快!”有了陈招娣这个“气氛组”,场面更加失控。陈招娣毫无顾忌,
抢着喝那些花花绿绿的酒水,拉着胡丽丽就往舞池里冲,笨拙地扭动着身体,
亮片裙在旋转灯光下疯狂闪烁,引得周围一片哄笑和口哨声。她甚至借着酒劲,
凑到赵福贵那些朋友身边,娇声娇气地喊着“X总”,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抛媚眼,
卖弄着她那套“性商理论”,引得那些男人哈哈大笑,更加肆无忌惮地灌她们酒。
胡丽丽起初还放不开,但在酒精的**和陈招娣的怂恿下,加上周围迷离环境的催化,
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脸上也露出了迷离的笑容,笨拙地跟着音乐晃动身体。
赵福贵坐在暗处的卡座里,小眼睛里闪烁着算计得逞的光芒,慢悠悠地品着杯中的洋酒。
他需要的,就是让这只来自山沟的小凤凰,在浮华的泥沼里,一点点迷失方向,
心甘情愿地收起她高贵的翅膀。胡秀丽没有去歌舞厅。
她一个人待在赵福贵在市场后面给她和姐姐安排的、狭小简陋的临时宿舍里。
房间里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木床,一张缺腿用砖头垫着的桌子,
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猪下水腥味。
窗外传来屠宰场深夜作业的机器轰鸣和隐约的牲畜嘶鸣。她坐在小桌前,
就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翻看着从家里带来的高中课本,努力让自己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试图隔绝外面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油腻的笑容、陈招娣夸张的尖叫、舞厅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呛人的烟味……这些画面和声音,
如同鬼魅般不断侵扰着她的思绪。她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独和无力,为姐姐担忧,
也为自己的未来焦虑。她拿出笔,在一张草稿纸上反复写着四个字:自强不息。
只有这四个字,能给她带来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力量。
闺蜜的“神助攻”与干爹的獠牙县城的日子在一种看似热闹、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滑过。
胡丽丽在赵福贵刻意的“富养”和陈招娣无时无刻的“洗脑”下,心态悄然发生着变化。
她开始习惯穿那些虽然廉价但款式时髦的衣服,开始对油腻的馆子菜不那么排斥,
甚至开始觉得“金凤凰”里迷离的灯光和震耳的音乐也没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