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你真该死啊”,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陈烬言的心脏。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安安……”
他的声音干涩,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解释不出来。
他设想过无数次被她发现的场景。
他以为她会哭,会闹,会打他骂他。
他都准备好了。
但他没想过,她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那种混合着滔天恨意和彻底失望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比最锋利的刀子,还要伤人。
“为什么?”
林疏安从地上站起来,一步步向他逼近。
她的身体还在发抖,但眼神却冷得吓人。
“为什么要骗我?你觉得很好玩吗?看着我为你伤心欲绝,看着我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样在这个破地方挣扎求生,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不是的!安安,不是你想的那样!”陈烬言急切地想要抓住她的手。
“别碰我!”林疏-安再次甩开他,力道之大,让她自己都踉跄了一下。
她稳住身形,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这张脸,是普通的。
这身衣服,是廉价的。
这双手,是粗糙的。
可他分明就是陈烬言。
是那个会为她一掷千金,会把她宠成公主的陈烬言。
是那个她以为已经天人永隔,每晚在梦里哭着呼唤的陈烬言。
多可笑啊。
她为他的“死”痛不欲生,放弃了一切。
而他,却换了一张脸,像个幽灵一样跟在她身边,欣赏着她的狼狈和痛苦。
“车祸是假的,葬礼是假的,那捧骨灰也是假的,对不对?”她冷笑着问,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自己的心。
陈烬言闭上眼,艰难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这么做?”林疏安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一种死寂的平静,“给我一个理由。”
“有人要对你不利。”陈烬言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是我的生意对手,他们查到了你的信息,想用你来威胁我。”
“我不能让你有任何危险,所以,我只能‘死’一次。”
“我安排好了一切,本想让你在林家好好生活,等我处理完所有事情就回去找你。可是我没想到,你会……你会离开。”
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我看到你留下的信,我怕你出事,只能用这个身份跟在你身边。安安,我只是想保护你,想让你从‘我死了’的阴影里走出来,重新开始生活。”
“重新开始生活?”林疏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让我顶着‘克夫’的骂名,让我被所有人同情和议论,让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你守寡,然后告诉我,这是为了让我重新开始生活?”
“陈烬言,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用这种自以为是的方式来‘保护’我?”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死在那列火车上了!”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活下去,去洗那些馊掉的碗,被油腻的老板骚扰!”
“你知不知道,在你所谓的‘保护’下,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一句句地质问,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那些被她强行压抑下去的委屈、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原来,她所承受的一切苦难,都源于眼前这个男人的一个“为她好”的决定。
这是何等的讽刺!
“对不起,安安,对不起……”陈烬言除了道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所有的解释,在她的痛苦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错了。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以为自己布下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局,可以保护她周全。
却没想过,这个局本身,就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林疏-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心已经疼到麻木了。
“陈烬言,我们完了。”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这五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得陈烬言浑身一震。
“安安,你不能这么说……”
“从你决定‘死’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完了。”林疏-安的眼神空洞,“我爱的那个陈烬言,已经在车祸里死了。而你,”她指着他,“你只是一个骗子。”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安安,你要去哪里?”陈烬言慌了,冲上去拉住她的手腕。
这一次,他没有放手。
他的力气很大,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放开!”林疏-安挣扎着。
“我不放!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离开!”陈烬言的眼睛红了,“安安,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就是不能说我们完了!”
“你以为你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林疏-安冷笑,“陈烬言,你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两个字,让陈烬言的身体彻底僵住。
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
林疏安趁机挣脱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院子。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
她只知道,她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男人。
她跑过小镇的街道,跑过那家她洗过碗的餐馆,跑过那个她住过的发霉的客栈。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噩梦。
她跑到江边,看着湍急的江水,忽然有种跳下去的冲动。
一了百了。
就再也不用痛苦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她身边停下。
车门打开,下来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
为首的那个,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眼神阴鸷。
林疏安的心猛地一沉。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善类。
“林**,跟我们走一趟吧。”刀疤脸男人开口,语气不容拒绝。
“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林疏安警惕地后退。
“我们是谁不重要。”刀疤脸笑了笑,露出满口黄牙,“重要的是,有人想见你。”
“我说了我不去!”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刀疤脸一挥手,身后的两个男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林疏安的胳膊。
“放开我!救命!”林疏安惊恐地大喊。
但江边空无一人,她的呼救显得那么微弱。
就在她绝望之际,一个身影从远处飞奔而来。
是陈烬言!
“放开她!”
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瞬间冲到近前,一脚踹翻了其中一个男人。
紧接着,一个利落的肘击,打在另一个男人的脖子上。
那人闷哼一声,软了下去。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
林疏安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
刀疤脸显然也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男人身手如此了得,愣了一下。
“**是谁?敢管老子的闲事!”
陈烬言没有理他,而是迅速将林疏**到自己身后,上下检查着。
“安安,你没事吧?”他的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
林疏安看着他,眼神复杂。
刚才那一瞬间,他身上爆发出的那股狠戾和杀气,是她从未见过的。
“给我上!废了他!”
刀疤脸怒吼一声,和剩下的手下一起朝陈烬言扑了过去。
陈烬言将林疏安往后一推。
“躲远点!”
然后,他迎了上去。
一场混战,瞬间爆发。
林疏安这才看清,陈烬言的身手,远比她想象的更恐怖。
他的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踢腿,都快、准、狠,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完全是招招致命的打法。
那几个黑衣壮汉,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很快,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痛苦地**着。
只剩下那个刀疤脸,还勉强站着。
他惊恐地看着陈烬言,像是见了鬼。
“你……你到底是谁?”
陈烬言一步步走向他,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不该动她。”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刀疤脸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言……言哥!我错了!我不知道是您的人!饶命啊!”
言哥?
林疏安愣住了。
陈烬言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到林疏安面前。
他的嘴角破了,渗着血丝,白色的T恤上也沾了灰尘。
看起来有些狼狈,但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充满了紧张和担忧。
“安安,跟我回家。”
他说。
回家?
林疏安看着他,心里一片混乱。
恨意,委屈,后怕,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悸。
这个男人,骗了她,伤了她。
却又一次,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奋不顾身地救了她。
她该怎么办?
她还能相信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