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价值百万的钻戒,正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陆兆年单膝跪地,眼里的深情几乎要将我溺毙。
“然然,嫁给我。”
周围所有的朋友都在起哄,尖叫着“嫁给他”。
我的眼眶湿润,伸出手,任由他将那枚冰凉的戒圈套入。
可就在三个小时后,这枚戒指却被我狠狠丢进了机场的垃圾桶。
我只带了护照和手机,坐上了飞往异国的最早一班航班。
因为,我在他忘在沙发上的录音笔里,听到了他斯文温和的声音。
“火要烧得旺,就要从一楼的老木楼梯开始。”
“时间?就定在下周三,我们订婚宴的晚上。”
“放心,苏家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飞机起飞时,巨大的失重感传来。
我的心却比身体更先一步坠入深渊。
手机在掌心震动个不停,屏幕上闪烁着“兆年”两个字。
曾经让我心动的昵称,此刻却像催命的符咒。
我按下了关机键。
世界瞬间清净了。
可我的脑子里,却反复回响着那段录音。
陆兆年的声音,冷静,清晰,甚至带着一丝愉悦。
他在和另一个人讨论如何烧死我,烧死我的父母,烧毁我们苏家的一切。
就像在讨论明天天气好不好,要不要去野餐一样轻松。
怎么会这样?
那个每天接我下班,会在雨天提前半小时带着伞在公司楼下等我的陆兆年。
那个记得我所有喜好,会亲手为我剥虾,挑出鱼刺的陆兆年。
那个在我父母面前谦逊有礼,承诺会照顾我一辈子的陆兆年。
竟然想要我们全家的命。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我只能用手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周围的乘客都在安睡,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个崩溃的我。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我滴水未进,不曾合眼。
直到飞机落地,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我才找回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这里没人认识我。
陆兆年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这里来。
我找了一家偏僻的旅馆住下,用现金支付了房费。
开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陆兆年的。
还有上百条微信消息。
“然然,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回家了,你不在,戒指也放在桌上,是我的求婚让你有压力了吗?”
“对不起,是不是我太心急了?你回个消息好不好,我好担心你。”
“然然,我快急疯了。”
看着这些情真意切的文字,我只觉得一阵反胃。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那段录音,我一定会被他这副焦急深情的模样骗过去。
他现在一定很着急吧。
不是因为担心我,而是因为他精心策划的“猎物”跑了。
我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苏然,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
他要杀我全家,我必须做点什么。
报警?
我没有任何证据。
那支录音笔还在国内的家里,我逃得匆忙,根本没带出来。
就算拿到了录音笔,仅凭一段对话,警方也无法给他定罪。
他甚至可以反咬一口,说是我伪造的。
以陆兆年在我们那个圈子里的好名声,和我们苏家准女婿的身份,谁会信我?
大家只会觉得我疯了。
我必须想办法通知爸妈。
可我怎么说?
告诉他们,他们眼中堪称完美的准女婿,其实是个想置他们于死地的魔鬼?
他们不会信的。
他们只会以为我婚前恐惧,在胡说八道。
甚至可能会主动联系陆兆年,让他来“安抚”我。
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陆兆年……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们苏家待他不薄,我更是将一颗真心都给了他。
金钱?
他自己家境优渥,工作能力出众,从不缺钱。
仇恨?
我们两家并无旧怨,甚至因为我们的关系,在生意上还多有合作。
我想不通。
完全想不通。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
那段录音里,除了陆兆年,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
那个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很陌生。
陆兆年叫他“峰哥”。
“峰哥,事成之后,苏家的产业,我们三七分。”
“你放心,消防那边我都打点好了,只会定性为意外。”
这是陆兆年的原话。
三七分。
说明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人。
或者说,有一个组织。
他们是一个利益团伙,目标就是我们苏家的家产。
我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这不是陆兆年一个人的临时起意,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我,我们苏家,早就成了他们砧板上的鱼肉。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陆兆年发来的新消息。
“然然,你再不回消息,我就要去你家问叔叔阿姨了。”
他在威胁我。
他在用我爸**我现身。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冰冷。
我不能让他去见我爸妈。
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回了过去。
“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别告诉我爸妈,我过几天就回去。”
发送成功。
几乎是下一秒,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挂断。
他又打。
我再挂。
如此反复几次,他终于放弃了,转而发来一条文字消息。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不去打扰叔叔阿姨,我等你回来。然然,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爱你。”
最后那句“我爱你”,像一条毒蛇,顺着屏幕爬进了我的眼睛里。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冲进卫生间,跪在马桶边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一阵阵往上涌。
直到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我才脱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
我必须回去。
我不能躲在这里,眼睁睁看着我爸妈落入虎口。
但不是现在。
我需要一个计划。
一个能揭穿陆兆年真面目,能保护我爸妈的万全之策。
在回去之前,我必须先查清楚,那个“峰哥”是谁。
还有他们背后的人,又是谁。
我重新拿起手机,翻找着通讯录。
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此刻似乎没有一个可以信任。
陆兆年在我身边三年,早已渗透了我全部的社交圈。
我不知道我的哪个朋友,可能已经成了他的眼线。
指尖划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最后,停留在一个几乎被我遗忘的号码上。
备注是:【周屿】。
他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唯一一个曾经当着我的面说“陆兆年不是好人”的人。
为此,我和他大吵一架,从此断了联系。
现在想来,他或许早就看出了什么。
犹豫了很久,我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苏然?”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还有几分宿醉后的沙哑。
“是我。”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那边沉默了几秒。
“你……找我有事?”他的语气很客气,也很疏离。
“周屿,我想请你帮我查个人。”
“谁?”
“我不知道他的全名,只知道别人叫他峰哥。”
我将那段录音里,“峰哥”的声音特征,以及陆兆年提到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了他。
周屿那边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苏然,”他终于开口,声音无比凝重,“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国外。”
“离陆兆年越远越好,千万别回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说的那个峰哥,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李伟峰。”
“他是谁?”
“一个混黑的,专门帮人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几年前因为故意伤人罪进去过,去年刚放出来。”
周屿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下。
“陆兆年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何止是认识,”周屿冷笑一声,“你以为陆兆年是什么干净人物?他大一的时候,他爸的公司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大笔钱,才救了他们家。那笔钱的来路,没人说得清。”
“后来,他爸的一个竞争对手,莫名其妙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那场车祸,当时就有人怀疑是人为的,但最后不了了之。”
“陆兆年接手他爸的公司后,手段更是狠辣,好几个对手都被他用非正常手段搞垮了。”
“这些事,圈子里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无意中听我爸提过几句。”
周屿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认识的那个陆兆年,温文尔雅,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连说话都很少大声。
他会是这样的人?
“苏然,你听着,”周屿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陆兆年这种人,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他盯上你们苏家,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现在跑出来是对的,千万不要再回去了。”
“那我爸妈怎么办?”我颤声问。
“我会想办法提醒他们。你先保护好自己。”
挂了电话,我瘫软在床上。
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出昏黄的光,我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三年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处心积虑。
他不是爱我,他是爱我们苏家的钱。
我只是他用来接近目标的、最好用的棋子。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国内新闻的推送。
【本市城南苏家老宅深夜失火,火势凶猛,伤亡情况不明】
配图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和我家那栋熟悉的宅子。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火灾……
提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