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吸足一口气,不顾一切地撞开那扇虚掩的、吱呀作响的破门,一头扎进了外面铺天盖地的、冰冷的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如同无数细密的鞭子,瞬间抽打在身上,背上的伤口被这冰冷的**一激,如同无数钢针同时刺入,痛得我眼前一黑,几乎瞬间窒息。脚下是湿滑黏腻的泥地,每一次迈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摔倒。左手腕错位的骨头在奔跑的震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感,每一次甩动都带来钻心的钝痛。
眼前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远处主院方向透出几缕微弱摇晃的灯火,如同绝望深渊中唯一的光点。
跑!必须跑过去!
身体的本能几乎被压榨到了极致,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和撕裂般的疼痛。冰冷的雨水灌进嘴里、鼻子里,呛得人无法呼吸。我咬紧牙关,凭借着银针强行激发的最后一点气力,和手臂伤口带来的尖锐**保持清醒,踉踉跄跄地在泥泞中挣扎前行。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每一次摔倒,都只能依靠右手死死抠进冰冷的泥地里,再挣扎着爬起。
主院那点微弱的光,在雨幕中忽明忽灭,仿佛永远也无法靠近。意识在剧痛、寒冷和缺氧的轮番折磨下,开始变得模糊。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我吞噬。
不能倒…绝不能倒在这里!倒下就是万劫不复!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冲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主院那高大却紧闭的朱漆大门,终于近在咫尺。门口悬挂的两盏气死风灯在狂风中疯狂摇曳,昏黄的光晕在雨幕中晕染开,勉强照亮了门口几个守夜婆子惊愕的脸。
“什么人?!”一个粗嘎的声音厉声喝道,带着浓浓的戒备和不可思议。显然,她们无法想象在这等瓢泼大雨的深夜,会有一个浑身湿透、沾满泥污和血迹的人,如同水鬼般出现在侯府主院门前。
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脱力地向前扑倒,重重摔在门前的石阶上。冰冷的雨水顺着台阶流下,冲刷着我脸上的污泥和血水。额角不知何时磕破了,温热的血混着雨水淌进眼睛,视野一片猩红模糊。
“救…老夫人…”我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喊出声,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却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执拗,“我能…救她…”
“哪来的疯子!滚开!”一个婆子嫌恶地呵斥着,抬脚就要踢过来。
“等等!”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婆子借着摇晃的灯光,眯着眼仔细打量了我几眼,脸上瞬间露出极度震惊和犹疑的神色,“这…这好像是…清月**?”
“什么清月**!是那个冒牌货!早被夫人和真**发落到破院去了!”之前的婆子不屑地撇嘴。
“可她…她说能救老夫人…”年长婆子看着地上奄奄一息、却死死盯着大门方向的我,又听着门内隐隐传来的、压抑不住的悲泣声,脸上挣扎不定。老夫人眼看就不行了,连御医都摇头,万一…万一这疯子…不,这前**…真有点邪门歪道呢?死马当活马医?
就在这时,厚重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一个穿着体面、面容焦虑的中年管事探出头来,显然是被门口的动静惊动了。
“吵什么吵!老夫人…”他话未说完,目光就落在了台阶下泥泞中那个蜷缩的身影上。借着门内透出的更明亮的光线,他脸上的震惊比婆子更甚,“清…清月姑娘?!”
“王…王管事…”我艰难地抬起头,雨水和血水模糊的视线里,勉强认出这是老夫人身边还算公正的一个管事。我用尽力气,抬起沾满泥泞和血污的右手,指向门内,“带…带我去…祖母…我能…救她…”声音断续,气若游丝,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王管事看看我惨不忍睹的样子,又回头望望灯火通明、弥漫着绝望悲泣气息的内院,再看看我那双在污秽中亮得惊人的眼睛,脸上的挣扎只持续了一瞬。他一咬牙,猛地推开了大门!
“快!抬进去!直接去老夫人房里!”他对着门内几个惊呆的小厮吼道,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小心点!别碰着她的伤!”
意识在极度的寒冷、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沉浮,像一片被狂风暴雨撕扯的枯叶。身体被粗暴地抬起,颠簸着移动,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背上的鞭伤和手腕的骨痛,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黑暗。
耳边是混乱的声响:小厮们粗重的喘息和慌乱的脚步声,雨水砸在回廊瓦片上噼啪作响,还有穿过重重门户隐约传来的、压抑不住的悲泣和绝望的叹息。这声音如同冰冷的潮水,浸透了侯府主院的每一个角落。
“……脉象悬绝,气若游丝,尺肤不温……此乃厥脱之危,回天乏术矣……”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穿透嘈杂,清晰地传入我混沌的意识中。是御医。
“娘!娘您睁开眼看看儿子啊!”一个中年男子悲恸的呼喊,带着哭腔。是原主的父亲,平阳侯沈弘。
“祖母!祖母您别丢下娇儿!”另一个娇柔凄婉、带着浓浓哭音的呼唤紧随其后。是沈玉娇。她的声音听起来情真意切,充满了哀伤和不舍。
“老夫人…老夫人您撑住啊!”更多的女眷哭声混杂在一起。
绝望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浓雾,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喘不过气。
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身体被放了下来。身下不再是冰冷湿硬的泥地,而是柔软的、带着暖意的锦褥。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熏香味、以及某种生命流逝时特有的衰败气息,混合着女眷们身上的脂粉香,猛地冲入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