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总说“年轻人要多吃苦”,直到我确诊癌症晚期那天他还在画饼,
我默默把诊断书塞进碎纸机,第二天公司上市路演,我当众递上辞职信:“您画的饼,
我消化不了了。”---鑫星集团的办公区,凌晨两点,依旧灯火通明。林薇坐在工位前,
显示器冰冷的光映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胃部传来一阵阵绞紧的、灼烧般的痛楚,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粗暴地揉捏。她不动声色地从抽屉里摸出两片胃药,干咽下去,
苦涩的味道从喉咙一路蔓延到心底。手边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表面凝结了一层油腻的薄膜。
“林薇,路演用的数据透视表再做一份,要能直观体现我们第三季度的爆发式增长,
特别是南区市场,‘优化’一下,你懂的。”部门总监赵刚的声音隔着工位隔板传来,
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抓紧点,天亮前发我邮箱。”“好的,赵总。”林薇应了一声,
声音有些沙哑。她点开那个庞大的Excel文件,密密麻麻的数字在眼前晃动、重叠。
爆发式增长?南区市场那个烂摊子,全靠她带着两个实习生连轴转了一个月,
用尽手段才勉强把数据做平,所谓的“优化”,不过是又一轮精心的粉饰。她揉了揉太阳穴,
试图驱散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这种状态持续多久了?半年?一年?记不清了。
只记得上一次准点下班,看到天边的晚霞而不是城市的霓虹,已经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年轻人,多吃点苦,是在为自己积累资本。”老板周鑫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浑厚,
充满煽动力,像一层甜腻的油脂,包裹着核心那颗名为“剥削”的钉子。
每次她提出需要增派人手,或者流露出丝毫倦怠,周鑫总会适时地出现,拍着她的肩膀,
描绘一幅灿烂的图景——“等公司上市,你就是元老,是功臣,期权、职位,少不了你的!
现在拼一把,是为了你自己的财务自由!”曾经,这些话像强心针,
让她心甘情愿地燃烧自己。可针打多了,身体也麻木了。那些“饼”太大,太虚,
她吃得太多,胃早就承受不住了。胃部的绞痛再次加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强撑着完成最后一张图表,点击发送,然后扶着桌子站起来,
眼前一阵发黑。“赵总,数据发您了。我…不太舒服,想去下医院。”赵刚从屏幕后抬起头,
眉头微蹙:“怎么了?严重吗?明天就是路演关键期,你可不能掉链子。小毛病的话,
坚持一下,公司准备了保健医…”“可能…不是小毛病。”林薇的声音很轻,
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赵刚打量了她一眼,或许是看她脸色实在难看,
终于挥了挥手:“行吧,快去快回。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养好精神,明天打硬仗!”他的话,
和周鑫如出一辙。林薇低下头,沉默地收拾东西,离开了这座灯火通明的囚笼。
医院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冰冷而肃穆。一系列检查,
抽血、胃镜…流程繁琐而漫长。她独自坐在候诊区的塑料椅子上,
看着周围有家属陪伴的病人,心头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楚。“林薇。”护士叫到她的名字。
她走进诊室,医生看着检查报告,表情凝重。“林**,你的家属…没来吗?”“我一个人。
”林薇平静地说,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职业性的谨慎,
却掩不住那份沉重:“胃镜和病理结果出来了…胃癌,晚期。已经有多处转移的迹象。
”诊室里很安静,只有仪器低微的嗡鸣。林薇感觉自己好像飘了起来,灵魂脱离了躯壳,
悬浮在空中,冷静地俯视着那个坐在医生对面的、名叫林薇的年轻女人。
“晚期…是什么意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问,异常平稳。
“就是…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胃部以外的其他器官。目前的治疗,
主要以延长生存期、提高生活质量为目标…”医生后面的话,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化疗、靶向药、生存率、预后不良…一个个冰冷的词汇砸过来,
却没有在她心里激起太多涟漪。她甚至没有哭,只是礼貌地向医生道了谢,
拿着那一叠厚厚的、仿佛有千斤重的报告单,走出了诊室。站在医院门口,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起眼,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车水马龙,世界依旧喧嚣忙碌,
没有人知道,她的人生刚刚被宣判了死刑。她拿出手机,
屏幕上有几十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赵刚的,行政部李姐的,还有几个项目组的同事。
都在追问一些细枝末节的工作,催促她尽快处理。“林薇,
路演PPT最后一页的董事长致辞需要再精炼一下,周总不满意。”“薇薇姐,
明天媒体通稿的礼品清单确认了吗?对方在催。”“林薇,你什么时候回公司?
周总让你回来立刻去找他,关于明天的流程还有细节要敲定。”…她一条条翻看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些曾经让她肾上腺素飙升、视为天大的事情,此刻看来,荒谬得可笑。
胃癌,晚期。她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而这些人,这个世界,还在为了一份PPT的措辞,
一份礼品清单,无休止地运转,逼迫着她。回到公司时,已是华灯初上。办公区依旧忙碌,
但气氛明显比凌晨时多了几分临战前的躁动。明天,
就是鑫星集团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路演的日子,
是周鑫和他整个管理层奋斗了多年的“终极目标”,
是全体员工被许诺了无数遍的“辉煌时刻”。她刚走到自己工位,
周鑫洪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林薇!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身体没事吧?我就说嘛,
年轻人,火力壮,一点小毛病打不倒!”他快步走过来,脸上洋溢着志在必得的红光,
亲自将一杯热咖啡放在她桌上,“来,提提神!关键时刻,还得靠你啊!明天的路演,
你是咱们的大后方总指挥,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林薇看着那杯咖啡,
褐色的液体在纸杯里微微晃动。她没有碰。“周总,我…”她刚开口,
周鑫就热情地打断了她,手臂在空中用力一挥,
开始了他的即兴演讲:“我知道你最近辛苦了!看看你的黑眼圈!我都记在心里!
等明天一过,公司成功上市,我第一个给你放大假,带薪的!想去哪儿玩去哪儿玩!
期权池子里,我给你预留了最大的一份!到时候,你就是咱们鑫星的功臣,是真正的合伙人!
未来,市场部副总裁的位置,我看就非你莫属!”他唾沫横飞,眼神灼热,
描绘着那个林薇已经听过无数遍、却从未真正触摸到的未来。饼,又大又圆,
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若是从前,林薇会感激涕零,会热血沸腾,会立刻投入新一轮的拼命。
但现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沉浸在上市狂热中的男人,
看着他因为兴奋而有些扭曲的面孔。胃部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那纸残酷的诊断书。
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弧度很小,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谢谢周总,我会做好分内事。
”她轻声说,语气平静无波。周鑫满意地点点头,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样的!
我就知道没看错你!快去准备吧,最后再检查一遍所有物料,确保万无一失!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去指挥他的上市帝国梦。林薇站在原地,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磨砂玻璃门后。她低头,从随身的包里,
拿出了那份医院出具的诊断报告。白色的纸张,黑色的宋体字,清晰地印着那个判决。
她走到办公室角落那台嗡嗡作响的碎纸机旁,几乎没有犹豫,将报告塞进了进纸口。
机器启动,发出单调的咀嚼声。纸张被锋利的刀片切割、撕裂,变成细长的白色纸条,
然后蜷缩着落入下方的收集箱。像她被消耗殆尽的青春、健康,和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一起,
被彻底粉碎。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像结了一层冰。第二天,
纳斯达克交易所附近的豪华酒店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巨大的LED屏幕上,滚动播放着鑫星集团精心**的宣传片,
激昂的音乐烘托出振奋人心的氛围。各路投资人、媒体记者、金融精英济济一堂,
等待着今天的主角——周鑫,和他即将开启财富传奇的鑫星集团。
周鑫穿着量身定制的高级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站在后台,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意气风发,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了股价一飞冲天的盛况。“周总,还有五分钟。
”林薇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流程表和平板电脑,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专业。
她今天穿了一套得体的职业套装,妆容精致,遮掩了脸上的憔悴,只有眼底深处,
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好!林薇,耳机确认没问题?提词器呢?备用PPT带了吗?
”周鑫一连串地问,兴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一切正常,周总。”林薇逐一确认,
动作流畅,无可挑剔。“太好了!等今天过去,我给你记头功!”周鑫深吸一口气,
整理了一下领带,准备登场。主持人热情洋溢的介绍词响起,聚光灯打在入口处。
周鑫脸上堆起自信的笑容,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舞台中央。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林薇站在舞台侧面的阴影里,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周鑫在聚光灯下口若悬河,
讲述着鑫星的创业传奇、商业模式、辉煌前景,那些她参与起草、修改了无数遍的台词,
此刻听起来如此空洞。“…我们坚信,科技赋能未来,鑫星将用创新的模式,打败传统行业!
我们的团队,是一支充满**、不畏艰难、敢于拼搏的铁军!尤其是我们年轻的同事们,
他们富有创造力,勇于担当,是鑫星最宝贵的财富!我常常对他们说,年轻人,不要怕吃苦,
今天的每一份付出,都是在为未来的辉煌铺路…”周鑫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场,
充满了感染力和煽动力。台下,不少投资人频频点头,媒体记者飞快地记录着。
林薇缓缓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没有走向后台,而是径直走向了舞台。她的步伐很稳,
不快,但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决绝。聚光灯有一部分扫到了她的身上,
台下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骚动。工作人员在侧面试图用眼神询问她,被她无视。
周鑫的演讲也微微顿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向这个不速之客,但出于对“自己人”的信任,
他并没有停止,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赶紧下去。林薇走到了舞台中央,站在了周鑫身边,
站在了那束最亮的聚光灯下。她面向台下那些疑惑、惊讶、探寻的目光,
从西装外套的内侧口袋里,取出了一封洁白的、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封。然后,她转向周鑫,
将信封递了过去。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突兀的一幕上。周鑫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错愕地看着她,没有去接。
林薇没有收回手,她微微向前倾身,调整了一下周鑫面前立式麦克风的角度,让自己的声音,
清晰地、平稳地,传遍会场的每一个角落。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冰面的石子,
击碎了所有的喧嚣。“周总,”她看着周鑫的眼睛,那双曾经充满野心和算计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茫然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您画的饼,我消化不了了。”顿了顿,
她补充了三个字,很轻,却重若千钧:“告辞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周鑫的脸,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错愕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的愤怒,最后涨成了猪肝色。他张了张嘴,
似乎想说什么,想呵斥,想挽回局面,但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像是被堵住的声音。
他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那封纯白的辞职信,在璀璨的灯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