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欣是被腐叶的腥气呛醒的——那味道裹着陈腐的霉味,像把潮湿地窖里闷了半月的烂叶直接塞进鼻腔,一吸就刺得喉咙发紧,连带着肺都跟着发沉。
她眼皮重得像灌了铅,费了半天劲才掀开条缝,最先撞进眼里的是暗绿色的蟒鳞。鳞片上沾着深褐色的血痂,干硬地翘着,像块块碎掉的老树皮。紧接着,一根分叉的信子带着湿凉的触感扫过她的脸颊——不是普通的凉,是裹着铁锈味的冰,蹭过皮肤时像条没骨头的小蛇,让她浑身的汗毛瞬间竖成了一片。
“醒了?正好,省得我动手拖了。”
头顶的声音尖得像指甲刮过木桌,徐欣艰难地抬眼,手腕被一只绣着粉花的鞋尖碾着,骨头传来一阵酸麻的疼,顺着胳膊往心口窜。穿水红衣裙的少女叉着腰,嘴角勾着嘲讽的弧度,眼尾斜斜上挑——是原主的堂姐徐柔,记忆里那个总笑着递点心,转头就跟下人说“嫡女位置迟早是我的”的女人。
陌生的记忆突然涌进来,不是清晰的片段,是碎玻璃似的刺痛:玄天大陆徐家,嫡女徐欣,天生灵根残缺,连最低阶的灵兔都驯不服;昨天父亲罚她禁足,徐柔还假惺惺地送了碗甜汤,现在想来,汤里恐怕掺了软筋散;再然后,是黑巷里捂住嘴的手,带着劣质香粉的味道,还有被扔进这片林子时,后背撞在石头上的钝痛——万兽谷,徐家专门“处理”废柴的地方,进去的人,从来没活着出来过。
“你……”徐欣想爬起来,可身体软得像抽了筋,刚撑起一点,脚腕上的力道就骤然加重,疼得她倒抽冷气,眼泪差点涌出来。
徐柔笑得更得意了,弯腰捡起块带着尖棱的石头,眼神扫过徐欣怀里的毛球时,满是嫌恶:“连个杂毛球都当宝贝,真是笑死我了!好好在这儿喂蟒吧,我会替你‘孝敬’父亲的——哦对了,你那死鬼娘要是泉下有知,怕是要哭晕过去吧?”
说完,她转身就跑,裙摆扫过腐叶,留下一串脆生生的笑,像碎玻璃碴子扎在徐欣心上。
赤鳞蟒的呼吸越来越近,腥风裹着腐味扑过来,徐欣吓得指尖冰凉,心脏像要跳出口腔。她下意识地把怀里的毛球往身后藏——那是刚才醒来时就抱在怀里的小东西,拳头大,灰毛沾着草屑,软乎乎的,至少别让它跟着自己送死。可慌乱中,指尖不知被石头划了道口子,细小的血珠滴在灰毛上,瞬间被吸得没了踪影。
“嗡!”
白光突然炸开,刺得徐欣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地抬手挡着,耳边传来蟒类痛苦的嘶鸣,尖利得像破了的风箱。等她再看清时,赤鳞蟒已经被钉在了旁边的树干上,七寸处插着柄泛着冷光的冰剑,血顺着剑刃往下滴,在腐叶上晕开深色的印子。
而刚才还在她怀里的毛球,竟变成了个穿雪白衣裙的少年。银发及腰,眉眼冷冽得像结了冰,可嘴角还沾着点没褪干净的灰毛,像沾了糖屑的雪团,透着点反差的可爱。
“孽畜,也敢碰我的人?”少年声音清冽,抬手拔出冰剑,赤鳞蟒抽搐了两下,彻底没了气息。冰剑上的寒气让周围的腐叶都凝了层薄霜,连空气都跟着凉了几分。
徐欣看得瞳孔骤缩,忘了呼吸,手里攥着的腐叶都捏成了碎末。直到少年身形一晃,“噗通”一声变回毛球,直直砸进她怀里,她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得透湿。
还带着体温的小身子蹭了蹭她的手心,奶声奶气地哼唧:“疼……要抱抱,你的血好暖。”
徐欣僵着胳膊,低头看着怀里的毛球。小家伙的爪子还带着点冰碴,尾巴尖轻轻勾着她的手指,像在撒娇。她又看了看树干上的蟒尸,冰剑还插在上面,剑身上的寒气让她打了个寒颤——这小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
毛球像是察觉到她的疑惑,抬起小脑袋,露出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尾巴尖闪过一丝极淡的金色纹路,快得像错觉,又很快藏了起来。它用小鼻子蹭了蹭徐欣的指尖,声音软乎乎的:“我叫吴北,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啦。”
徐欣抱着吴北,在万兽谷里摸索着找出口。
谷里的树长得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零星的光斑,落在厚厚的腐叶上,像撒了把碎金子。她每走一步,脚踝都会陷进腐叶里,黏腻的触感顺着帆布鞋渗进来,还有不知名的小虫子爬过脚背,痒得她想跺脚,又怕惊动了藏在林子里的妖兽。远处时不时传来低沉的嘶吼,不知道是哪种兽类,听得她心头发紧,手不自觉地把吴北抱得更紧了些。
“吴北,你知道怎么出去吗?”徐欣小声问,手指轻轻挠了挠毛球的下巴。小家伙的毛很软,挠的时候能感觉到下面细小的骨头,让她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它。
吴北舒服地眯起眼,尾巴缠上她的手指,毛茸茸的触感暖得像揣了个小暖炉。“我知道呀,跟着地上的草走就行。”
“跟着草走?”徐欣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脚边的野草——就是普通的狗尾草,穗子垂着,没什么特别的。她刚想再问,就听见脚边传来个细细的声音,像蚊子叫,却又清晰得很:“左边!左边有坑!里面有尖刺!再走一步就掉下去啦!”
徐欣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砰砰”直跳。她往左边挪了挪,用脚尖拨开腐叶——果然有个半米深的坑,里面插着密密麻麻的尖刺,锈迹斑斑的,尖头上还沾着暗红色的东西,不知道是兽血还是人血。
她吓出一身冷汗,后背的衣服又湿了一片。低头看向怀里的吴北时,声音都带着点颤:“刚才那声音……是草在说话?”
“对呀,”吴北蹭了蹭她的手心,小脑袋在她胸口顶了顶,像只撒娇的小猫,“这是我的能力,万物语,能听懂草木和妖兽的话。不过我现在被封印了,只能听懂低阶的,高阶妖兽的话还听不清。”
徐欣这才反应过来,原主记忆里偶尔提到的“上古异能”,竟然真的存在。她掐了下自己的胳膊,疼得倒抽冷气——不是做梦,她真的有了个能和草木对话的灵宠,在这要命的万兽谷里,简直是开了挂。
她跟着野草的指引,避开了好几个陷阱:有藏在腐叶下的捕兽夹,齿刃闪着寒光;还有绕着树干生长的毒藤,藤蔓上的刺泛着青黑色,一看就有剧毒。走到一棵老槐树下时,脚边的野草突然兴奋地叫起来:“上面!上面有好东西!红通通的,能补灵气!我闻着都香!”
徐欣抬头一看,老槐树的枝桠上挂着颗红彤彤的果子,拳头大小,表皮泛着光泽,像颗小灯笼。“百年朱果!”她高兴地伸手去摘,指尖刚碰到果子的温凉,就听见旁边的灌木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嫌弃:“哎,这果子昨天被松鼠啃过一口,表皮都破了,灵气跑了一半,也亏得你看得上,真是穷酸。”
徐欣的手顿在半空,尴尬得想收回,又舍不得——这可是百年朱果,就算灵气少了,也比她兜里的干粮强。
吴北立刻炸毛,从她怀里探出头,灰毛都竖了起来,对着灌木龇牙:“你懂什么!我主人能捡到就不错了!总比你长在这儿,连只松鼠都懒得理你强!你看你叶子都黄了,肯定是没人跟你说话,闷得快发霉了!”
灌木被怼得没声了,叶子蔫蔫地耷拉下来,连风一吹都没了动静。
徐欣忍不住笑了,指尖戳了戳吴北炸起来的毛,软乎乎的。她把朱果摘下来,用衣角擦了擦上面的灰,果然有个小小的牙印。她把朱果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吴北:“别气啦,给你吃。对了,以后我就叫你吴北好不好?”
吴北叼过朱果,小口小口地嚼着,果肉的汁水沾在他的嘴角,他还用小爪子蹭了蹭,像个吃了糖的小孩。尾巴悄悄缠上她的手腕,耳朵尖红了一片,声音细若蚊蚋:“好呀,主人想叫什么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