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灼人的温度,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底。
林疏安猛地缩回手,水杯里的水晃了一下,险些洒出来。
她不敢再看阿言的眼睛。
这个男人,像一个巨大的谜团,让她捉摸不透,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早点休息。”
阿言放下水杯,转身离开了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门外传来他走回隔壁房间的脚步声,很轻。
林疏-安坐在床边,捧着那杯温水,久久没有动。
安全感。
这是自从陈烬言出事后,她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奢侈的东西。
是因为这间干净的房间,还是因为隔壁那个沉默的男人?
她不知道。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安稳。
没有噩梦,没有惊醒。
第二天,她是被院子里的一阵香味唤醒的。
是米粥的香气。
她走出房间,看到阿言正坐在院子的小石桌旁。
桌上放着两碗白粥,一碟咸菜。
看到她出来,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吃吧。”
林疏安有些不好意思。
“我……”
“房租。”阿言打断了她,言简意赅。
林疏安愣住了。
房租?
用做饭来抵房租吗?
这个理由,让她心里那点不自在瞬间消散了。
她坐下来,拿起勺子,小口地喝着粥。
很普通的白粥,却熬得火候正好,米粒软糯,带着淡淡的清香。
比她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更暖胃。
“我没有钱。”她低声说。
她现在身无分文,连买米的钱都没有。
“我会想办法。”
阿言的回答依然简单。
吃完饭,阿言拿出一沓钱,放在桌上。
“镇上有个集市,去买些你需要的东西。”
林疏-安看着那沓钱,至少有两三千。
“我不能要你的钱。”她立刻拒绝。
“借你的。”阿言看着她,“以后还。”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丝毫施舍的意味。
林疏安犹豫了。
她确实需要钱。
需要买换洗的衣物,需要买一些生活用品。
“我会尽快还给你。”她最终还是收下了钱,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阿言“嗯”了一声,便起身出门了。
林疏安拿着钱,心里沉甸甸的。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欠了这个男人太多。
她去了镇上的集市。
买了最便宜的衣服,毛巾,牙刷。
甚至还买了一些米和蔬菜。
她想,至少,她可以为他做饭,来偿还一部分人情。
回到小院时,阿言还没回来。
林疏-安学着记忆中家里阿姨的样子,开始打扫院子,清洗蔬菜。
她做得很笨拙,洗菜时水溅得到处都是,切菜时还差点切到手。
但她做得很认真。
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和另一个人的生活而努力。
傍晚,阿言回来了。
他看到焕然一新的院子,和厨房里忙碌的林疏安,脚步顿了一下。
林疏-安听到声音,从厨房探出头。
她的脸上沾了一点灰,头发也有些乱,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她的眼睛,却亮晶晶的。
“你回来了,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那语气,自然得像是在等丈夫归家的妻子。
说完,她自己先愣住了。
脸颊瞬间变得滚烫。
阿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菜刀。
“我来。”
他的刀工很好,土豆丝被他切得又细又匀。
林疏安站在一旁,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和他熟练的动作,有些出神。
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一面?
晚饭很简单,一盘酸辣土豆丝,一盘清炒青菜。
但林疏安吃得心满意足。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饭桌上,她终于忍不住问。
“到处走走,打点零工。”阿言回答。
这个答案,显然很敷衍。
林疏安没有再追问。
她知道,他不想说。
接下来的日子,strangelyasenseofnormalcysettledin.
阿言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林疏安则负责打理小院,准备三餐。
她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大**,慢慢学会了做饭,洗衣,甚至还学着在院子里种上了几盆花。
她的生活变得规律而充实。
虽然依旧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陈烬言,想起那些回不去的过往,但那种蚀骨的疼痛,似乎被这些琐碎的日常冲淡了些。
她和阿言的交流依然很少。
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做好饭,他回来吃。
然后,一人坐在院子这头,一人坐在院子那头,看着江水,各自沉默。
但这种沉默,并不尴尬。
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
林疏安发现,自己开始习惯了他的存在。
习惯了每天等他回家吃饭。
习惯了隔壁房间那盏为她亮到深夜的灯。
这天,林疏安在整理房间时,无意中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旧画夹。
她好奇地打开。
画夹里,是一张张素描。
画的都是同一个女人。
或是在窗边看书,或是在院中浇花,或是在厨房忙碌。
画中的女人,眉眼清秀,神情专注。
正是她自己。
林疏-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这些画,是什么时候画的?
是阿言画的吗?
他的画工很好,寥寥几笔,就抓住了她的神韵。
甚至比她自己,更了解她。
她翻到最后一页。
那是一幅没有完成的画。
画的是她靠在门后,无声哭泣的样子。
画面上,她的肩膀在颤抖,整个人都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画的右下角,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
“安安,别哭。”
轰——
林疏安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安安。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
陈烬言。
她的未婚夫,那个已经死在车祸里,被烧成一捧灰的人。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疯了吗?
她一定是太想他了,所以才会出现幻觉!
林疏安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画夹从她手中滑落,散了一地。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她冲出房间,疯了一样地冲进阿言的房间。
房间里空无一人。
陈设简单,和他的人一样。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个木盒子上。
那是一个很精致的紫檀木盒子。
她认得这个盒子。
是她送给陈烬言的二十五岁生日礼物,里面放着他最喜欢的一支钢笔。
林疏安颤抖着伸出手,打开了盒子。
里面没有钢笔。
只有一枚戒指。
一枚铂金的男士素圈戒指,内壁上刻着两个字母。
A&J。
Ann&Jinyan。
是他们的订婚戒指。
林疏安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涌了出来。
是他。
真的是他。
陈烬言没有死。
那场车祸,那具烧焦的尸体,那场葬礼……全都是假的!
他骗了她!
他骗了所有人!
他就在她身边,看着她痛不欲生,看着她像个傻子一样为他哀悼!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过后,是滔天的愤怒和背叛感。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所珍视的爱情,她所沉浸的悲伤,全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
阿言,不,是陈烬言,回来了。
他看到跌坐在地、泪流满面的林疏安,以及散落一地的画和那枚戒指,脸色瞬间变了。
他快步走过来,想要扶她。
“安安,你听我解释……”
“别碰我!”
林疏安尖叫着挥开他的手,声音嘶哑而尖利。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和决绝。
“陈烬言,你真该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