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入陆家的那个雨夜,整个上海滩都在传我苏晚月的笑话。
苏家大**,堂堂书香门第的千金,竟然嫁给一个死了老婆的商人当继母。
更可笑的是,我比那个孩子大不了几岁。
马车在陆家大宅门前停下,我提着简陋的嫁妆下车,雨水瞬间打湿了我的旗袍。
没有迎亲的锣鼓,没有喜庆的红毯,只有管家老张冷着脸等在门口。
"二太太,老爷在书房等您。"
二太太。
多讽刺的称呼,我连正室都算不上。
陆家的客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将整个房间照得透亮。我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豪门气派。
可是再华丽的装潢,也掩不住这个家的冷清。
偌大的宅子里,除了几个下人,竟然连个主子都见不着。
"二太太,少爷在楼上,您要不要去看看?"
老张的话让我心头一紧。
那个孩子,就是我此行的目的。
陆家独子陆景言,十二岁,从小体弱多病,亲娘三年前因病去世。
陆老爷续弦,表面上是为了给儿子找个母亲,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他需要一个免费的保姆。
而我苏晚月,就是那个最便宜的选择。
苏家欠了陆家二十万大洋,我爹为了还债,亲手把我送进了这个火坑。
楼梯很长,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我愣住了。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床角,紧紧抱着一只破旧的布熊。
月光透过窗帘洒在他苍白的小脸上,那双眼睛空洞得像个木偶。
"你就是我的新妈妈?"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
我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我叫苏晚月,你可以叫我月姨。"
"爸爸说,妈妈死了,所以给我找了个新妈妈。"
陆景言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我心里一酸,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说出这么残酷的话?
"景言,你想念妈妈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想念没有用,妈妈不会回来了。"
我伸手想摸摸他的头,他却像受惊的小兽一样往后缩。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轻声说道。
"上一个阿姨也是这么说的,可她打我的时候一点也不手软。"
上一个阿姨?
我皱眉问道:"什么阿姨?"
"爸爸找来照顾我的保姆,她们都说很喜欢我,可是爸爸不在的时候,她们就打我,骂我是累赘。"
陆景言说得很平静,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景言,我保证,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是你的月姨,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眼眶瞬间红了。
但他很快就把眼泪憋了回去,倔强地说:"我不需要保护,我可以照顾自己。"
看着这个努力装坚强的孩子,我心疼得无以复加。
"景言,你饿不饿?月姨给你做点好吃的。"
他摇摇头:"不饿,厨房的阿姨说了,晚饭时间过了就不准吃东西。"
我握紧了拳头。
什么狗屁规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能饿着?
"走,月姨带你去厨房。"
"不行的,爸爸会生气的。"
陆景言紧张地抓住我的袖子,眼中满是恐惧。
我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景言,从今天开始,这个家里你最大,知道吗?"
他茫然地眨眨眼:"可是爸爸说..."
"爸爸的话不算数,月姨的话才算数。"
我拉着他的手往楼下走,他一边跟着一边担心:"月姨,如果爸爸知道了怎么办?"
"爸爸敢说什么,月姨就跟他拼命。"
这句话逗笑了他,十二岁的孩子终于露出了应有的天真笑容。
厨房里,我翻箱倒柜找食材。
陆家不愧是豪门,什么山珍海味都有,可是这些昂贵的食材,竟然没有一样适合孩子吃的。
"景言,你喜欢吃什么?"
"我...我都可以的。"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心疼。
一个孩子连自己喜欢吃什么都不敢说,这得受过多少委屈?
我在米缸里找到了一些大米,又找到几个鸡蛋。
"月姨给你做蛋花粥,加点青菜,好不好?"
他使劲点头,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煮粥的时候,陆景言就坐在灶台边看着我。
"月姨,你为什么要嫁给我爸爸?"
这个问题问得我一愣。
怎么跟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解释大人世界的无奈?
"因为月姨想要一个儿子,听说你很乖,所以就来了。"
"真的吗?"
他眼中的惊喜是真的,让我心头一暖。
"当然是真的,不过月姨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要叫我妈妈,不许叫月姨。"
陆景言愣住了,好半天才小声问:"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苏晚月的儿子。"
粥煮好了,香气四溢。
我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喝,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妈妈,这是我吃过最好喝的粥。"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眶又红了。
我伸手帮他擦去眼角的泪:"傻孩子,哭什么?"
"我以为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饭了。"
这句话彻底击中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我把他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的背:"景言,妈妈保证,以后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真的吗?"
"真的,妈妈说话算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陆景言瞬间紧张起来,紧紧抓住我的衣角:"爸爸回来了。"
果然,陆志远推门而入。
四十岁的男人,一身黑色长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景言,怎么还不睡?"
他的声音很冷,没有一点父亲的温度。
"是我让他起来吃东西的。"我护在陆景言面前,毫不示弱地看着他。
陆志远皱眉:"晚饭时间过了,不能再吃东西。"
"为什么?"
"这是规矩。"
我冷笑:"什么狗屁规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着算什么规矩?"
陆志远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反驳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苏晚月,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就是这个孩子的母亲,保护他是我的责任。"
"你..."
"爸爸,是我要吃的,不关妈妈的事。"
陆景言颤抖着声音为我辩护,小小的身体挡在我面前,像个小小的护花使者。
这一刻,我差点掉眼泪。
陆志远看着儿子,又看看我,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厨房。
"妈妈,对不起,害你被爸爸凶了。"
陆景言歉疚地低着头,小手紧紧握着空碗。
我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他:"景言,记住,妈妈永远不会怪你,知道吗?"
"嗯。"
"那现在去睡觉,明天妈妈带你出去玩。"
"真的可以出去吗?"
他眼中的渴望让我心疼,一个孩子,应该有多久没出过门了?
"当然可以,妈妈带你去外滩看大轮船。"
那一夜,我在陆景言的房间里待到了很晚。
看着他安静的睡脸,我暗暗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保护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