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在慎刑司的石室中不知被关了多少天。每日只有一名哑巴宫女送来简单的饭食,无人与她交谈,也无人告诉她外界的任何消息。
直到第五日清晨,石室的门突然打开,出现在门外的不是狱卒,而是青竹!
"**!"小丫头扑进来,眼泪汪汪地抱住姜璃,"您受苦了!"
姜璃惊讶地看着她身后——没有侍卫,只有皇帝身边的老太监李德全。
"李公公,这是..."
李德全躬身行礼:"奉陛下口谕,接姜美人回兰芷轩。您的禁足令已经解除了。"
姜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何突然..."
"北疆告急,陛下决定御驾亲征。"李德全低声道,"临行前特意下旨,恢复您的自由。"
姜璃心头一震。宇文曜要亲征?那七王爷带回的证据呢?太后与北狄私通之事查清了吗?
"陛下...何时启程?"
"明日卯时。"李德全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陛下说...若姜美人想送行,可于寅时到玄武门。"
姜璃怔住了。宇文曜这是在...给她机会见面?
回到兰芷轩,姜璃发现一切如旧,仿佛她从未离开过。青竹一边伺候她沐浴更衣,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听说七王爷带回重要证据,陛下连夜召见了几位老臣。第二天一早,淑妃娘娘就被软禁在了长春宫!"青竹压低声音,"还有,老爷前日被急召入宫,与陛下密谈了两个时辰呢!"
姜璃心跳加速。看来宇文曜确实调查了七王爷带回的证据,而且很可能发现了太后的罪行。但为何突然决定亲征?这与北狄有关吗?
"还有别的消息吗?比如...太后?"
青竹摇摇头:"太后娘娘仍在慈宁宫,但听说陛下撤换了她身边的所有人。"
沐浴更衣后,姜璃独自坐在窗前,取出那个一直藏在贴身衣物中的小瓷瓶——父亲给她的毒药。这几日的变故让她意识到,宫廷斗争远比她想象的复杂。宇文曜既非全然无辜,也非她想象中那么罪大恶极。
她将瓷瓶锁进了妆奁最底层。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寅时将至,姜璃换上一身素雅的淡紫色衣裙,发髻简单挽起,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钗。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见宇文曜,心中忐忑不安。
玄武门外已聚集了不少送行的大臣和将领。姜璃站在角落,静静等待。终于,一阵骚动传来——皇帝驾到。
宇文曜一身戎装,玄铁铠甲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他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目光依然锐利如鹰。
姜璃随着众人行礼,不敢抬头。忽然,一双玄色战靴停在她面前。
"起来吧。"宇文曜低沉的声音响起。
姜璃抬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近距离看,她发现他眉宇间满是疲惫,似乎这几日都没好好休息。
"陛下..."她轻声道,"请保重龙体。"
宇文曜凝视她片刻,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牌:"拿着。"
姜璃接过玉牌,上面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她倒吸一口冷气——这是皇帝的信物,持此牌者如同皇帝亲至!
"陛下,这..."
"朕离宫期间,若有人为难你,出示此牌。"宇文曜的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七弟会留守京城,有事可找他。但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他顿了顿,"包括姜相。"
姜璃心头一震。宇文曜这是在暗示她,连父亲都不可信?
"那日刺客之事,朕已查明。"宇文曜继续道,"非姜家所为,而是..."他突然收住话头,因为几位大将正朝这边走来。
"朕该走了。"他最后看了姜璃一眼,那目光中包含着太多复杂情绪,"记住朕的话。"
姜璃福身行礼:"臣妾谨记。愿陛下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宇文曜点点头,转身大步走向等待的军队。朝阳初升,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孤独。
回到兰芷轩,姜璃仔细研究那块玉牌。它通体莹白,背面刻着精细的龙纹,一看就是皇家珍品。宇文曜为何给她如此重要的信物?是为了保护她,还是...另有用意?
正当她沉思之际,青竹匆匆跑进来:"**!七王爷求见!"
姜璃连忙将玉牌藏好。片刻后,宇文铭大步走入。他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憔悴,眼中布满血丝,显然这几日也未曾好好休息。
"王爷。"姜璃行礼。
宇文铭示意青竹退下,然后低声道:"皇兄给你玉牌了?"
姜璃心头一跳。七王爷怎么知道?
"不必惊讶。"宇文铭苦笑,"皇兄离宫前与我长谈,说若他有不测..."他顿了顿,"罢了,不说这个。我来是要告诉你,太后与北狄勾结之事已证据确凿,但她毕竟是皇兄生母,暂时只是软禁。"
姜璃震惊不已:"那先太子之死..."
"确实是太后所为。"宇文铭眼中闪过痛色,"皇兄当年只有十岁,根本不知情。这些年,太后一直利用此事挑拨皇兄与姜家的关系。"
姜璃这才明白,为何宇文曜要她不要相信父亲——姜明远可能一直被蒙蔽,误以为宇文曜也是杀害先太子一家的凶手。
"那...我父亲现在?"
"姜相已知真相,但..."宇文铭欲言又止,"阿璃,有些事一时难以说清。你只需记住,皇兄给你的玉牌至关重要,务必妥善保管。"
姜璃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陛下为何突然决定亲征?与太后之事有关吗?"
宇文铭神色凝重:"北狄可汗收到太后密信,知道我朝内部不稳,趁机大举进犯。皇兄必须亲自坐镇,否则边关危矣。"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宇文铭警觉地起身:"我该走了。记住,不要轻信任何人,包括...姜府来的人。"
说完,他匆匆离去,留下姜璃一人思绪万千。
接下来的日子,姜璃在兰芷轩深居简出。有了皇帝的玉牌,无人敢为难她,但她也尽量不惹人注目。每日除了去慈宁宫"请安"——实则是监视太后的动向外,她几乎不出门。
淑妃仍被软禁在长春宫,后宫事务暂由一位年长的嫔妃打理。奇怪的是,姜府一直没人来看望她,连封信都没有。父亲仿佛突然忘记了她的存在。
一个月后的深夜,姜璃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青竹跑去开门,不一会儿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赵嬷嬷说前线传来急报,陛下...陛下中了埋伏,身受重伤!"
姜璃如遭雷击,猛地坐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三日前。七王爷已经连夜召集大臣商议,听说...情况不妙。"
姜璃心跳如鼓,手指无意识地摸向枕下的玉牌。宇文曜重伤...这绝非巧合!
"备轿,我要去见七王爷!"
"现在?"青竹瞪大眼睛,"已经子时了!"
"快去!"
片刻后,姜璃乘着小轿来到七王爷府。出乎意料的是,府门前停满了各色轿马,显然不少大臣已经闻讯赶来。
宇文铭正在书房与几位重臣密谈,听闻姜璃求见,立刻命人将她引入偏厅。
"姜美人,深夜前来,有何要事?"宇文铭问道,眼中满是疲惫。
姜璃看了看左右,低声道:"王爷,陛下重伤之事,恐有蹊跷。"
宇文铭眉头一皱:"哦?"
"臣妾怀疑...军中有奸细。"姜璃直言不讳,"陛下临行前曾言,刺客之事已查明,但未及说完。臣妾猜测,刺客与北狄有关,而宫中...仍有同谋。"
宇文铭眼中精光一闪:"你猜得不错。皇兄确已查明,那日刺客是北狄死士,而宫中接应之人..."他压低声音,"是淑妃。"
姜璃倒吸一口冷气。难怪淑妃会被软禁!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宇文铭神色凝重,"皇兄被困狼牙谷,大军无法靠近。若三日内不能突围,恐怕..."
姜璃心头一紧:"王爷打算如何?"
"我准备亲率精兵救援。"宇文铭坚定地说,"但朝中大臣反对,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我与皇兄都有不测..."
姜璃突然明白了宇文曜给她玉牌的深意。他早料到可能会有这一天!
"王爷。"她取出玉牌,"陛下赐我此物,或许正是为了此刻。"
宇文铭看到玉牌,瞳孔微缩:"'如朕亲临'...皇兄竟给你这个?"他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主意,"有了!姜美人,明日早朝,你持此牌上殿,代皇兄宣布由我领兵救援的旨意。如此,那些老臣便无话可说了。"
姜璃有些犹豫:"我一介女流,上朝议政..."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宇文铭坚定地说,"皇兄信任你,我也信任你。"
次日清晨,姜璃换上最正式的礼服,手持玉牌,在众目睽睽之下步入金銮殿。满朝文武见她手持"如朕亲临"的玉牌,无不震惊失色。
"奉陛下密旨。"姜璃强自镇定,声音清晰,"北疆战事危急,着七王爷宇文铭即刻率精兵一万,驰援狼牙谷。钦此。"
大殿内一片哗然。几位老臣当即提出质疑,但当姜璃出示玉牌后,所有人都沉默了——见牌如见君,这是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
退朝后,姜璃刚回到兰芷轩,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突然到来——她的父亲姜明远。
"父亲?"姜璃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苍老了许多的男人。
姜明远神色复杂:"璃儿...不,我该叫你什么?"
"父亲知道我不是原来的姜璃?"
"早就知道了。"姜明远苦笑,"原来的璃儿根本不懂医术,更不会什么治水之法。"
姜璃请他入内,屏退左右:"父亲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姜明远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匣:"我来给你这个。"
姜璃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封泛黄的信件。她展开一看,竟是先太子宇文昭的亲笔信!
"这是..."
"先太子临终前写给你姑母的信。"姜明远声音低沉,"我藏了二十年,如今...是时候让它重见天日了。"
信中提到,先太子发现太后与北狄可汗的密信往来,正要揭发时突然病倒。他自知中毒,在信中明确写道:"若我有不测,必是太后所为。曜儿年幼无辜,切勿牵连。"
姜璃看完信,心中震撼。原来先太子早就为年幼的宇文曜开脱,而姜明远却一直误以为皇帝也是凶手!
"父亲现在相信陛下清白了?"
姜明远长叹一声:"七王爷带回的证据确凿无疑。太后为掩盖通敌之罪,不仅毒杀先太子一家,还故意误导我,让我以为陛下也是同谋。"他眼中闪过痛色,"我错怪了陛下二十年..."
姜璃这才明白,为何宇文曜要她不要相信父亲——他早知姜明远被太后蒙蔽,心怀仇恨。
"那父亲现在..."
"我要亲自去北疆。"姜明远坚定地说,"当年我曾任边关大将,对那一带地形熟悉。七王爷需要向导。"
姜璃心头一热:"父亲保重。"
姜明远起身欲走,又停下脚步:"还有一事...那日刺客,是我派的。"
姜璃如遭雷击:"什么?!"
"我本想杀淑妃,她才是真正害死你姑母的凶手。"姜明远苦笑,"当年你姑母发现淑妃之父与北狄勾结的证据,淑妃为灭口,亲自下毒。那日刺客认错了人,差点伤到你...后来我才知道真相。"
姜璃脑中一片混乱。原来那日刺客真正的目标是淑妃!难怪宇文曜说刺客非姜家所指使——因为姜明远的目标从来就不是皇帝。
"陛下知道吗?"
姜明远摇头:"我没脸告诉他。等救回陛下,我自会请罪。"
说完,他深深看了姜璃一眼,转身离去。
三日后,七王爷和姜明远率精兵出发。姜璃在宫中度日如年,每日除了去慈宁宫监视太后外,就是在前朝打探消息。
又过了七日,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宇文曜被救出来了!但身中剧毒,性命垂危。大军正在返京途中,七王爷飞鸽传书,命御医院准备解毒良方。
姜璃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飞往前线。她知道以古代的医疗条件,重伤加中毒,存活几率渺茫。若宇文曜有个三长两短...
想到这里,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那个冷峻帝王在她心中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
深夜,姜璃辗转难眠。突然,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叩击声——嗒,嗒嗒。
她警觉地起身,只见窗缝中塞进一张纸条:"冷宫密道可通宫外。速来,迟则生变。"
没有署名,但姜璃直觉这是七王爷的人。难道宇文曜情况有变?还是宫中有人要对她不利?
犹豫片刻,姜璃决定冒险一试。她换上一身深色衣裙,将玉牌贴身藏好,悄悄推开后窗。月光下,一个黑衣人正在等候。
"王爷派我来的。"那人低声道,"宫中有人要对您不利,王爷命我护送您去见他。"
姜璃警觉地问:"陛下现在何处?"
"在三十里外的驿站。王爷说...陛下想见您最后一面。"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刺入姜璃心脏。最后一面?宇文曜真的要...
来不及多想,她跟着黑衣人穿过几条隐蔽小径,来到了冷宫后的一口枯井前。
"密道在井底。"黑衣人递给她一盏小灯笼,"下去后一直往前走,出口在城外的山神庙。那里有人接应您。"
姜璃看了看那黑黝黝的井口,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想到宇文曜可能命在旦夕,她一咬牙,攀着井壁的凹槽缓缓下降。
井底果然有一条狭窄的隧道。姜璃点燃灯笼,弯腰前行。隧道又湿又冷,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一丝微光。
出口到了!姜璃加快脚步,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出隧道的一刻,脑后突然遭到重重一击!
眼前一黑,她软软地倒了下去。最后的意识中,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冷笑道:
"终于抓到你了,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