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回家那天,我妈没哭也没闹。
她甚至笑了。
那笑容,让我从心底里发寒。
她拉着我的手,语气平静得可怕。
“走,闺女。”
“你那烂爹,终于有捡破烂的要了。”
客厅的空气像是凝固的水泥。
林默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口,手还搭在门把手上,进退两难。
那个女人,就坐在她家那张磨掉了皮的旧沙发上。
她穿着一身精致的套装,和这个住了十几年的老房子格格不入。
爸爸林建国局促地搓着手,脸上是讨好又尴尬的笑。
“江岚,你……你听我解释。”
妈妈江岚,此刻正站在客厅中央,背挺得笔直。
她没看林建国,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把那个叫刘燕的女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然后,她笑了。
很轻的一声。
“解释什么?”
江岚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
“解释你找了个新的?”
“还是解释,你准备让我给她腾地方?”
林建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不是……江岚,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
“夫妻感情?”
江岚打断他,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林建国,你摸着良心问问,这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那个叫刘燕的女人终于开了口。
她轻轻咳嗽一声,姿态优雅地端起桌上的水杯,杯子是林默小学得奖带回来的赠品。
“江女士,我想你误会了。建国他不是要赶你走,只是希望我们能……和平共处。”
和平共处。
林默觉得这四个字简直比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还要脏。
江岚的目光终于从刘燕身上移开,落在了林建国脸上。
“她说的,是你的意思?”
林建国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自己的妻子。
他含糊地点了点头。
“江岚,小燕她……她能帮我,我的厂子现在很困难……”
“所以,为了你的厂子,我就得忍气吞声,接受另一个女人住进我的家,睡我的床?”
江岚的语调依然没变,但每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在林建国心上。
林建国被问得哑口无言。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林默甚至能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心跳声。
她以为妈妈会崩溃,会歇斯底里,会像楼下王阿姨发现丈夫出轨时那样,抓着对方的头发厮打。
但江岚没有。
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那口气,仿佛吐尽了这十几年来所有的失望和疲惫。
她转身,看向卧室门口的林默。
“默默认识一下。”
江岚的嘴角勾起一个奇异的弧度,指了指沙发上的刘燕。
“这是上门来捡破烂的。”
刘燕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林建国急了。
“江岚!你怎么说话呢!给小燕道歉!”
江岚像是没听见。
她径直走向林默,拉起她冰冷的手。
那只手,温暖而有力。
“走,闺女。”
“你那烂爹,终于有捡破烂的要了。”
这句话,她是对着林默说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客厅里每个人的耳朵里。
林建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刘燕握着水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江岚,你什么意思!”林建国吼道。
江岚头也没回。
“意思就是,这破烂,我不要了。谁爱捡谁捡去。”
她拉着林默,走向自己的卧室。
“给你十分钟,收拾最重要的东西。”
林默脑子一片空白,被动地被妈妈拉着走。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爸爸林建国站在原地,满脸错愕,似乎完全没预料到会是这个结局。
而那个叫刘燕的女人,嘴角却隐隐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卧室门被关上。
江岚立刻松开了林默的手,从床底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
林默惊呆了。
那个箱子,她从来没见过。
“妈,你……”
“别说话,快收拾。”
江岚的动作快得惊人,她打开衣柜,精准地拿出几件衣服、一个首饰盒,还有床头柜里的一本厚厚的相册。
所有东西,都被她有条不紊地塞进行李箱。
没有一丝慌乱,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原来,妈妈早就知道了。
她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我……我该拿什么?”林默的声音有些发抖。
“拿你的课本,证件,还有你最喜欢的那只熊。”
江岚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声音冷静得像个旁观者。
十分钟后。
母女俩一人拖着一个箱子,再次出现在客厅。
林建国和刘燕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气氛更加诡异。
看到她们真的要走,林建国终于慌了。
“江岚!你疯了!你带着孩子能去哪!”
他想上前拉住江岚。
江岚一个侧身,躲开了。
“我去哪,就不劳你林大老板费心了。”
她的目光扫过刘燕,“毕竟,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人要关心。”
“你别赌气!你一个女人家,没我你怎么生活!”林建国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没你?”
江岚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林建国,你是不是忘了,这个家是谁撑起来的?你那个破厂子,当年是谁陪你白手起家跑业务的?你妈生病,是谁在医院端屎端尿伺候的?”
“我告诉你,没你,我只会活得更好。”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拉着林默就往门口走。
“江岚!”
林建国在身后大吼。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内。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照在母女俩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直到走进电梯,林默的腿还是软的。
她看着电梯镜面里,妈妈那张平静到冷漠的脸,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这一切,好像都在妈妈的计划之中。
电梯门打开,外面是傍晚的城市,华灯初上。
风有些凉。
林默拉紧了衣服,茫然地问:“妈,我们现在……去哪儿?”
江岚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她伸手,理了理女儿被风吹乱的头发。
“去一个,他就算跪着求我们,也回不去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