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模仿沈清雪的第五年,我的夫君魏楷,终于平定西北,封狼居胥,
成了大周朝最年轻的定北将军。凯旋那日,他身披玄甲,踏碎一路长安百姓的欢呼,
回府的第一件事,却不是看我这个为他打理家业、孝敬公婆五年的正妻。他带回了一个女人。
真正的沈清雪。他当着满府下人的面,将一纸休书扔在我脸上,眼神冰冷如腊月的寒铁。
“沈清雪回来了,这将军府主母的位置,也该物归原主了。”“苏绾,你我缘分已尽,
签了它,念在五年情分,我许你一个侧妃之位。”他怀里的沈清雪,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裙,怯怯地看着我,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柔弱地开口:“姐姐,
你别怪魏郎,是我……是我不好。”我看着这对璧人,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终于功成名就,来接他的白月光,而我这个兢兢业业的替身,连被利用的价值都彻底耗尽。
很好。我等这一天,也等了五年了。1“将军说笑了。”我弯腰,捡起那封轻飘飘的休书,
仔仔细细地掸去上面的灰尘,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我的平静,显然出乎了魏楷的意料。
他眉头紧锁,审视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似乎想从我平静的表象下,
挖出他预想中的崩溃、哭闹与歇斯底里。毕竟,五年来,
我一直扮演着一个深情款款、为他痴狂的角色。“苏绾,你别耍花样。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清雪在外受了五年苦,我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你痛快些,
对大家都好。”沈清雪适时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软糯得能掐出水来:“魏郎,
不要这样对姐姐,都是我的错。若姐姐不愿,我……我走便是了。”说着,她眼眶一红,
晶莹的泪珠便滚了下来。好一朵娇弱的白莲。我心里冷笑,
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婉得体的模样。“妹妹说的哪里话,本就不是我的东西,何谈愿与不愿?
”我将那封休书递还给魏楷,微笑道:“只是这休书不妥。
”魏楷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苏绾,你还想如何?”“将军误会了。”我轻声道,
“夫妻缘尽,好聚好散。被休弃的妇人,名声总归不好听。不若,你我写一封和离书,
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如此,对将军和妹妹的名声,也是好的。”和离,而非休弃。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魏楷愣住了,似乎没想过我会如此干脆,还干脆得如此体面。
他身边的沈清雪也有些错愕,捏着他衣袖的手指紧了紧。我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
心中一片清明。这五年,我为他模仿沈清雪,模仿得惟妙惟肖。他爱沈清雪的温柔娴静,
我便收敛了所有锋芒,做得比她更温柔;他爱沈清雪的才情,我便日夜苦练,
将那一手簪花小楷临摹得与她一般无二。他以为他娶的,只是一个影子。他却忘了,
影子是没有温度,不会思考的。而我,苏绾,是活生生的人。一个会为自己谋划后路的人。
“好。”魏楷沉吟片刻,终于吐出一个字,“就依你,和离。”在他看来,
这或许是我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点可笑的尊严。他不知道,这只是我计划的第一步。
2拿到和离书的那一刻,我心头最后一点沉闷也烟消云散。
魏楷大概以为我会立刻哭哭啼啼地收拾包袱滚蛋,
所以他直接带着沈清雪去了他那间从不许我踏足的书房,说是要一诉五年来的相思之苦。
府里的下人们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与鄙夷。一个被抛弃的正妻,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我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径直回了我的院子,锁上门。然后,我从床下的暗格里,
取出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盒子里,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沓厚厚的账本,
和一串冰冷的钥匙。这五年,魏楷在前线拼杀,整个将军府的内务、产业、人情往来,
全由我一手操持。他是个出色的将军,却不是个精明的管家。他只知道朝廷拨发的粮草军饷,
却不知道,一个庞大的将军府,每日的开销如流水。他更不知道,朝中人情往来,打点关节,
需要多少银钱铺路。这些,都是我,用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一点点为他填补,
为他经营起来的。京郊的良田,城南的商铺,运河上的船行……这些产业的契书,
早就被我用手段,悄无声息地转到了我自己的名下。他魏楷的将军府,如今看着风光无限,
实则,早已是一个被我掏空了内里的华丽空壳。我叫来我的心腹丫鬟春桃。“**,
我们真的要走吗?”春桃的眼睛红红的,“将军他……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哭什么。
”我将账本和钥匙收好,语气平静,“不属于我们的地方,留着过年吗?去,把库房里,
我亲手置办的那些东西,一样不落地给我打包。记住,是‘我’置办的。
”我特意加重了那个“我”字。春桃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重重点头:“**放心,奴婢省得!”接下来的半天,
将军府上演了一场堪称“乾坤大挪移”的奇景。主母院子里,一箱箱的东西被抬了出来。
从名贵的古董字画,到精致的桌椅器具,甚至连花园里那几盆从江南重金运来的名品兰花,
都被我悉数带走。管家张伯看得目瞪口呆,想上来阻拦,
却被我一份份盖着我私人印鉴的采买单据堵了回去。“张伯,看清楚了,这些,
都是我苏绾的私产,与将军府无关。”张伯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单据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沈清雪闻讯赶来时,我的马车已经装得满满当当。
她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满院狼藉,泫然欲泣:“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就算……就算你和魏郎和离了,可这些东西都是府里的,你怎能……”“府里的?”我挑眉,
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扔到她面前,“沈姑娘,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府里的一草一木,
哪一样不是我苏绾花钱置办的?你住的这屋子,用的这桌子,喝的这杯茶,
花的都是我的银子。”“你……”她被我堵得哑口无言,一张小脸煞白。我懒得再与她废话,
转身准备上车。“苏绾!”魏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火。
他终于舍得从他的温柔乡里出来了。3魏楷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张伯。
他的目光扫过那几辆几乎要被压垮的马车,最后落在我身上,眼神锐利如刀:“苏绾,
你闹够了没有!”“闹?”我回头,迎上他的目光,笑意不达眼底,“将军,
我只是在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何来‘闹’之一说?”“这些都是将军府的财产!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哦?”我扬了扬眉,将那本记录着所有私产的册子递到他面前,
“将军不妨看看,这些产业,究竟在谁的名下。”魏楷一把夺过册子,飞快地翻阅起来。
他的脸色,随着书页的翻动,变得越来越难看。从铁青,到煞白,最后,
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与不可置信的灰败。他猛地抬头,
死死地盯着我:“你……你什么时候……”“就在将军为了你的白月光,
在前线奋勇杀敌的时候。”我轻描淡淡地打断他,“将军在外保家卫国,总得有个人,
在后方为你守好这个家,不是吗?”我的语气有多温柔,听在魏楷耳中,就有多讽刺。
他当然知道这五年来,家里的开销有多大。他不是傻子,
只是被我营造的“贤内助”假象蒙蔽了双眼,懒得去深究那些银子究竟从何而来。他以为,
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你……你竟然算计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不知是气的,
还是惊的。“算计?”我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魏将军,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
这五年来,究竟是谁在算计谁?”“我学着沈清雪的笔迹,为你伪造文书,骗过政敌的眼线。
我学着她爱吃的菜式,为你调理身体,助你伤势痊愈。我模仿她的喜好,
为你结交那些她曾经的闺中密友,为你铺设人脉。”“我甚至……在你母亲病重时,
衣不解带地伺候,她拉着我的手,一声声地喊着‘清雪’。”我的声音很平静,
却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进魏楷的心里。他的身形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
“魏楷,你把我当成她的影子,当成一件趁手的工具。现在,你的白月光回来了,
工具没用了,就想一脚踢开?”我向前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天底下,
没有这么便宜的事。”“这些,不过是利息。你欠我的,还多着呢。我们,慢慢算。”说完,
我不再看他,转身,决绝地登上了马车。“苏绾!”魏楷在我身后,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我没有回头。马车缓缓启动,驶离这座我付出了五年心血,却从未真正属于我的将军府。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像是在为我这五年的荒唐岁月,
画上一个潦草而决绝的句号。4我没有回苏家。苏家早已没落,父母双亡,
回去也只是徒增伤感。我的马车,一路向东,停在了一座气派非凡的王府门前。
“安乐王府”。这里,是魏楷的死对头,当今圣上最受宠的幼弟,安乐王萧景琰的府邸。
门口的侍卫看到我的马车,没有丝毫惊讶,反而恭敬地上前行礼:“苏**,
王爷已等候多时。”我点点头,在春桃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王府深处,
一袭月白锦袍的萧景琰正坐在亭中,亲自烹茶。看到我,他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如同春风拂面。“来了?”他开口,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事情,可还顺利?
”“一切如你所料。”我走到他对面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盏,“魏楷现在,
恐怕正对着一个空壳子府邸,暴跳如雷。”“他活该。”萧景琰轻哼一声,
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将鱼目当珍珠,是他眼瞎,怨不得别人。
”我与萧景琰的相识,说来也颇具戏剧性。三年前,我为魏楷打点一桩生意,
与对方的管事起了冲突。那管事狗仗人势,见我是女子,便言语轻浮。
正当我准备让护卫给他点颜色看看时,萧景琰出现了。他三言两语,
便将那嚣张的管事说得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走了。后来我才知道,那间铺子,
本就是他的产业。从那以后,我们便有了来往。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很快就看穿了我“贤惠主母”面具下的真实面目。他没有点破,只是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
不动声色地提供便利。他知道我在转移魏楷的家产,甚至还帮我打了不少掩护。
他与魏楷是政敌,朝堂之上,明争暗斗多年。他乐于见到魏楷后院起火,而我,
则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我们的合作,一拍即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萧景琰为我续上茶,问道。“我要开一场盛大的宴会。”我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
眸光微闪,“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苏绾,与他魏楷和离了。”这只是第一步。
我要让魏楷从云端跌落,不仅仅是失去钱财,还要让他失去他最看重的名声和权势。“好。
”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需要我做什么?”“把这个消息,传得越响亮越好。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最好,明天一早,就能传进宫里,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萧景琰笑了,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没问题。包在我身上。”5第二日,
整个京城都炸了锅。“听说了吗?定北将军把他那贤惠闻名的夫人给休了!”“哪是休了,
是和离!苏氏主动提出的!”“为什么啊?将军不是刚打了胜仗,风光无限吗?”“嗨!
你们还不知道?将军把他那失散多年的白月光找回来了!就是当年那个礼部侍郎家的沈清雪!
”“哦哦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五年前跟人私奔,害得全家被流放的沈清雪?”“嘘!
小声点!人家现在可是将军的心尖宠!”街头巷尾,茶楼酒肆,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当然,
这其中少不了萧景琰的推波助澜。他手下的情报网,效率高得惊人。而我,则在安乐王府,
安安稳稳地看着戏。“**,外面都传疯了!”春桃兴奋地跑进来,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将军负心,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抛弃了你这个糟糠之妻!
”我淡淡一笑,并不意外。舆论,是最锋利的武器。我要的,就是让魏楷站在道德的洼地里,
任人评说。很快,宫里就来了旨意。不是给我的,是给魏楷的。皇上以“治家不严,
德行有亏”为由,斥责了魏楷一顿,还罚了他半年的俸禄。罚俸禄是小事,
但“德行有亏”这四个字,对于一个刚刚封赏,前途无量的武将来说,
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我知道,这只是开始。魏楷的日子,不会好过了。果不其然,
当天下午,管家张伯就愁眉苦脸地出现在了安乐王府门口,求见我。我连门都没让他进,
只让春桃传了一句话。“告诉魏将军,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将军府的事,
别再来烦我。”张伯灰溜溜地走了。我能想象得到,将军府现在是何等的鸡飞狗跳。
我带走的,不只是钱财,更是整个将军府运转的核心。我培养的那些得力的管事和仆妇,
在我离开时,也一并被我遣散了。他们都是我的人,只听我的话。如今的将军府,
只剩下一群阳奉阴违的老油条,和一个除了哭哭啼啼、吟风弄月,什么都不会的沈清雪。
魏楷想理清那些烂摊子?做梦去吧。6接下来的几天,魏楷的窘境,
源源不断地传进我的耳朵里。“**,听说了吗?今天早朝,御史台的李大人参了将军一本,
说他治军不严,纵容手下骚扰百姓!”“****!户部的王侍郎,
驳回了将军申请军备的折子!说他账目不清,无法核准!”“还有还有!兵部的张尚书,
把他手下一个最得力的参将,调到南边去了!”春桃像个报喜的麻雀,
每日叽叽喳喳地向我汇报魏楷的“战况”。我一边听,一边悠闲地修剪着花枝。李御史,
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但他有个嗜好,就是收藏前朝大家的字画。我曾“无意间”投其所好,
送过他一幅真迹。王侍郎,出了名的孝子。他老母亲的顽固咳疾,是我寻访名医,
用珍贵药材,才给治好的。至于兵部尚书张大人……他的独子不成器,
是我利用苏家的旧关系,为他在翰林院谋了个清闲的差事。这些人,都是我过去五年,
用尽心思为魏楷铺下的人脉。现在,我只是轻轻一抽,这张由我亲手编织的大网,
便开始寸寸收紧,牢牢地勒住了魏楷的脖子。他以为他凭的是战功,是皇上的信赖。
他太天真了。朝堂之上,从来都不是只看功劳的地方。水至清则无鱼,
没有了人情世故的润滑,他这块刚硬的石头,只会被磨得粉身碎骨。“他肯定想不到,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萧景琰走过来,递给我一把剪刀,“你这釜底抽薪,玩得漂亮。
”“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我剪下一朵开得正盛的牡丹,“他既然给了我和离书,
那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账本了。”“账本?”萧景琰挑眉。“是啊。
”我看着那朵娇艳的牡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一笔一笔,我都会跟他算清楚。
”我的宴会,就定在三日后。请帖已经全部送出,遍邀京中权贵。我要在所有人的见证下,
给魏楷送上一份“大礼”。7宴会当天,安乐王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他们表面上是来赴我的宴,实际上,都是来看热闹的。
看我这个被定北将军抛弃的“下堂妻”,究竟会如何收场。我穿着一身专门定做的绯色长裙,
裙摆上用金线绣着展翅的凤凰,华贵而不失端庄。我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强颜欢笑。
我神态自若,游走在宾客之间,与他们谈笑风生,仿佛我才是这座王府真正的主人。
我的坦然与气度,让许多人暗暗称奇。萧景琰作为主人,一直陪伴在我身侧,
为我引荐那些我还不熟悉的大人物,姿态亲密,毫不避嫌。
这无疑又向众人传递了一个讯息:我苏绾,即便离开了将军府,也并非无枝可依。我的靠山,
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安乐王。宴会进行到一半,我端起酒杯,走上高台。瞬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今日邀各位前来,是有一事要向大家宣布。
”我的声音通过内力加持,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三日前,我已与定北将军魏楷,
和离。”此言一出,底下顿时一片哗然。虽然早有传闻,但从我口中亲耳证实,
冲击力还是不一样的。“过往种种,譬如昨日死。从今往后,我苏绾,与他魏楷,再无瓜葛。
”我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苏绾!
你把话说清楚!”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魏楷穿着一身便服,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他身边,
依旧跟着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沈清雪。他竟然来了。我一点也不意外。以他的高傲,
怎么可能容忍我如此高调地“打”他的脸。“魏将军?”我故作惊讶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