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下,官道人烟稀少。
江承宗拥着怀中的月奴,靠在软轿上,微微抬起下巴。
“茯锦,你把和离书收回去。”
“我忙着回宫面圣,你别在这儿闹了,免得延误公事……”
他闭门谢客三个月,和月奴整日翻云覆雨,怎么不怕延误了公事?
我把和离书递给他。
“江承宗,我命不久矣,又没有为江家诞下任何子嗣。”
“月奴恰好有了身孕,你便休了我,扶她做正室,给腹中孩子一个嫡子的名分……”
江承宗以为我在以退为进,狭促地挑眉。
“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微臣怎么敢休弃公主?”
“茯锦,你这是吃醋了?”
他摇着洒金川扇,语气漫不经心。
“你有心疾,房事稍微激烈一点就叫苦不迭,再加上体弱多病,子嗣艰难。“
“月奴自幼练习坐翁之术,盆骨宽硕,这样的身子最适合怀孕产子。”
“我只是让她为你分担生育之苦,你为何不能体谅我?”
我讽刺地扯了扯嘴角,这话谁信谁糊涂。
“当年你向父皇以万金求娶我,曾言怜我体弱,不求绵延子嗣,只求白首到老。”
“倘若需要后嗣继承家业,愿从旁支抱养一个男丁,作为继承人。”
“这话你可还记得?”
江承宗攥紧扇柄,面露不屑。
“我把江家推到如今权倾一方的地步,偌大的家业怎可让外人继承?“
江家世代经营江南盐务,江承宗更是这一代经商翘楚。
自从他接任两淮总商后,钱过北斗,富可敌国,连父皇都要礼让他三分。
父皇特意开恩,封他为正一品光禄大夫。
我和江承宗成亲十载无所出,他也不纳妾室,不养通房,从未狎妓宿娼。
京中女眷皆羡慕我有一个好夫君。
可他一见月奴便着了魔,忽然想起该要一个子嗣了。
江承宗一把撕了和离书,耐心劝我:
“茯锦,你是正妻,更是皇家公主,合该大度一点,少吃月奴的醋。”
“待月奴生下男丁,我便把她发卖给牙婆,孩子抱给你养。”
“往后休要再提和离二字。”
月奴不禁嘤咛一声,江承宗立刻转头,问她怎么了。
“大人,我肚子好难受,孩子好像热得中暑了,你快瞧瞧。”
江城宗剥开一颗冰镇荔枝,喂到她嘴边,声音柔得可以滴水。
“月奴当真爱开玩笑,孩子怎么会中暑呢?”
“我不是已经吩咐管家,把府中库冰全都给供你了吗?”
她娇嗔一声,咬下晶莹挂霜的荔枝,得意地瞥向我。
我仰头望去,
高悬的日光一同照下来,刺得眼睛生疼。
江承宗为求母子平安,出手百万雪花银,买下扬州所有冰砖备在府中,方便月奴降温。
在我中暑昏厥时,他却不肯拿出分毫。
“现在天热,月奴正是怀孕的头三个月,少不了冰,让公主再忍一忍。”
丫鬟担心我的身体,再三求冰,却惹恼了他。
江承宗将我从病床上揪起来,一脚踹进九米深的荷花池。
至今记得他站在岸上冷眼旁观。
“哪凉快哪待着,公主体热,就在荷花池多待着。”
“少来打搅我和月奴。”
那一瞬,我遍体生寒,心脏像被刀子生生剜开。
江承宗真对一个娼奴动了心,
竟把我扔进水中,连往日夫妻情分都不顾了。
无论他后来哄人的话说得多漂亮,我都不想继续留在江府。
现在他不愿和离,
那我就进宫求一道和离的圣旨。
父皇一向疼爱我,这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