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又是极其轻微的一声“咔哒”。
沈砚眼神一凝,对林晚点了点头。林晚伸出手,带着手套的指尖微微发颤,轻轻搭在箱盖边缘。两人同时发力,缓慢而稳定地向上掀开这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箱盖。
箱盖发出沉重而滞涩的**,被彻底打开了。
一股更加浓烈的、属于旧纸张和木头的气息弥漫开来。强光手电的光柱直射进去。
箱底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泛黄的纸张。纸张的质地是上好的宣纸,边缘已经毛糙发脆,透出一种历经沧桑的脆弱感。
林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伸出手,无比小心地拿起最上面那一叠纸,指尖能感受到纸张那种特有的、脆弱又坚韧的触感。她屏住呼吸,一层一层,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蝶翼,缓缓展开。
纸张很大,展开后足有两尺见方。纸面上,用浓墨写着遒劲有力、端庄大气的楷书。墨色因年代久远,已从纯黑转为深沉的灰褐,仿佛浸透了时光。
开篇几个大字,瞬间攫住了林晚的全部心神——
“谨立婚书盟誓,永结百年之好……”
她的目光急切地向下扫去,寻找缔结婚约者的姓名。男方姓名很快映入眼帘:“沈氏子,怀信”。当她的视线移到女方姓名那一行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歙县林氏女,讳……素心”。
林素心!
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止!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狠狠劈开了她记忆的闸门!外婆!这是她外婆的闺名!那个总是坐在老宅天井的竹椅上,给她讲古徽州故事,笑容温柔又带着一丝挥之不去哀愁的老人!
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展开的婚书在她手中簌簌作响。这怎么可能?!外婆的婚书……怎么会出现在胡氏宗祠的密室之中?!外婆明明嫁的是外乡人,后来半生飘零,从未提起过与这座祠堂有任何关联!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淹没。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婚书上那刺眼的“林素心”三个字,和外婆慈祥又落寞的面容反复交叠。
就在她心神剧震、几乎无法站稳的刹那,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她冰凉颤抖的手腕!
那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瞬间将她从混乱的漩涡中拉回现实。
林晚惊愕地抬头,撞进沈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那双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痛楚?他死死地盯着婚书上“林素心”的名字,又猛地将目光钉在林晚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要穿透她的灵魂。
“林素心……”沈砚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林晚从未听过的、近乎破碎的颤抖,“这上面……写着你外婆的名字?!”
他的手掌紧紧箍着她的手腕,滚烫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灼烧感。那句问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晚已经混乱不堪的心上。
“你……你怎么知道?”林晚的声音虚弱得如同呓语,巨大的震惊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从林晚脸上移开,再次死死地落在那张展开的婚书上,落在“沈氏子,怀信”那几个遒劲的字迹上。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吞咽某种巨大的苦涩。攥着林晚手腕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因为……”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沈怀信……是我的曾祖父。”
轰——!
林晚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曾祖父?!那个在婚书上与外婆林素心盟誓结为百年之好的沈怀信,竟然是眼前这个修钟人沈砚的曾祖父?!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荒诞的关联,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将两人死死地捆缚在一起。密室里陈腐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地压在两人肩头。手电筒的光柱兀自亮着,照亮婚书上那穿越了漫长时光依旧清晰如昨的誓言,也照亮了两人脸上同样震惊、茫然又复杂难言的神情。尘埃在光柱中无声地飞舞,像是无数被惊扰的时光碎片。
“不离不弃,终老无悔……”
婚书末尾,这八个字的誓言,在昏黄的光线下,墨色深沉,如同烙印。
沈砚的目光死死锁在那八个字上,眼神晦暗不明。他攥着林晚手腕的力道,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那滚烫的触感消失,只留下一圈冰凉的印记。
密室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尘埃落定的死寂。
沈砚猛地转过身,动作有些僵硬。他不再看那婚书,也不再看林晚,只是沉默地弯下腰,开始极其迅速地将散落在矮凳上的工具收回工具箱。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想要逃离什么的急促。
“沈砚!”林晚下意识地喊住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和探寻。
他的背影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收拾的速度。深棕色的工具箱“咔哒”一声扣上。他直起身,拎起箱子,径直走向密室的矮小入口,弯腰钻了出去。整个过程,一言不发,甚至没有再看林晚一眼。
那决绝离去的背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林晚混乱的心湖,激起的只有更深的寒意和困惑。
接下来的日子,沈砚彻底消失了。那个摆着老钟零件的角落空了出来,积上了新的灰尘。胡馆长支支吾吾,只说沈师傅家里突然有事。
祠堂的修复工作依旧在焦灼中推进。有了沈砚之前的思路,承重柱的危机暂时找到了一个理论上可行的方案,但具体实施难度极大,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林晚把自己彻底埋进了工作里,绘图、计算、和徐工反复推演模拟、监督材料内衬的定制……她需要这种高强度来填满每一分钟,才能勉强不去触碰那个雨天密室里的惊天发现。
外婆林素心……沈怀信……百年婚书……沈砚那双带着痛楚和逃避的眼睛……这些碎片日夜在她脑海里翻腾、碰撞,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真相。外婆生前极少提及过往,偶尔流露的哀伤也像蒙着一层雾。她只隐约知道外婆年轻时似乎经历过很大的变故,早早离开了歙县。那张婚书,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被时光尘封的锁孔,露出里面令人心惊的黑暗。
天气越来越闷热,空气沉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气象台的预警不断升级,一个被命名为“海葵”的超强台风,正直扑东南沿海而来。路径预测图上,代表歙县的那个小点,赫然在台风眼可能经过的红**域之内!
“快!再快一点!”胡馆长急得嗓子都哑了,在祠堂里团团转,指挥着工人争分夺秒地给屋顶最薄弱的区域加铺防水布,用沙袋压住边角。徐工则带着人,按照林晚计算好的点位,紧张地给那根做了内衬加固的承重柱安装最后的、用于“引导”受力的精钢卡箍。
林晚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汗水顺着额角滑进眼睛,刺得生疼。她顾不得擦,全神贯注地盯着工人安装卡箍的位置和角度,手里紧紧攥着对讲机,随时准备发出调整指令。脚下的青瓦在晃动,发出不安的轻响。远处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像沉重的幕布低垂,翻滚搅动着,酝酿着毁灭性的风暴。
狂风开始嘶吼,像无数野兽在古城上空奔腾。雨点不再是滴落,而是被狂风横着抽打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在临时铺设的防水布上,声势骇人。
“林工!东侧!东侧檐口的防水布被风掀开一个角了!”对讲机里传来工人惊恐的呼喊。
林晚心头一紧,立刻顺着脚手架向东侧移动。狂风几乎要将她掀下去,她死死抓住冰冷的钢管。果然,一大块防水布被狂风撕裂掀开,雨水如同瀑布般灌向下方!更可怕的是,那片檐口下方,正是那根刚刚完成关键加固、还未经受真正考验的承重柱!
雨水疯狂地冲刷着柱身,也冲刷着柱础附近那个刚刚复位、用于“引导”受力的精钢卡箍节点!一旦雨水大量渗入,泡软了卡箍下的木结构,或者影响了卡箍的稳固,后果不堪设想!
“快!沙袋!堵住缺口!固定防水布!”林晚对着对讲机嘶喊,声音被狂风扯得破碎。
下面的工人顶着狂风暴雨,扛着沙袋试图冲过去,但风太大了,人几乎站立不稳。
不能再等了!林晚一咬牙,将安全绳在腰间飞快地多绕了两圈扣死,手脚并用地沿着脚手架,向着那片被撕裂的檐口边缘攀爬过去!狂风卷着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打来,她的雨衣被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挣扎的旗帜。视野一片模糊,只能靠本能和平时对结构的熟悉向前移动。
终于爬到了最边缘的脚手架平台。下方就是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雨水,正无情地冲击着那根关键柱子的顶部和柱础节点!林晚迅速从工具包里掏出备用的高强度防水布和强力固定卡扣,趴在湿滑冰冷的钢管上,探出大半身体,试图将防水布重新覆盖固定。
雨水疯狂地灌进她的领口,刺骨的寒冷。狂风撕扯着她的身体,每一次伸手固定卡扣,都像在与无形的巨兽搏斗。手被冻得麻木,几次差点脱力。但她死死咬着牙,眼中只有那个被雨水冲击的、关乎整个祠堂存亡的关键点。
就在她拼尽全力,终于将一个卡扣艰难地按进预定位置时——
“林晚!”
一声嘶哑的、几乎被风雨吞噬的吼叫,穿透了狂风的咆哮,在她身后炸响!
林晚猛地回头。
在脚手架下方,那片被暴雨冲刷得一片狼藉的天井里,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是沈砚!他不知何时回来的,没有打伞,深色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轮廓。雨水顺着他凌乱的头发不断淌下,模糊了他的面容,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死死地、灼热地钉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是愤怒?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
狂风卷着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却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棱,狠狠砸在林晚的心上:
“你总是这样……不要命地去修那些……根本不会爱你、回应你的东西吗?!”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僵,趴在冰冷的钢管上,刺骨的寒意似乎瞬间侵入了骨髓。沈砚的质问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穿透了风雨,狠狠扎进她竭力维持的坚硬外壳。祠堂?木头?瓦片?它们当然不会爱她。她只是……只是无法看着它们在自己眼前彻底消失,就像外婆那些再也无法追回的旧时光。一股尖锐的委屈混合着冰冷的疲惫骤然涌上喉咙口,堵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脚下那根承受着巨大压力的脚手架横杆,在狂风暴雨的持续冲击和林晚身体重量的压迫下,突然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疲劳断裂的“嘎嘣”脆响!
林晚只觉得脚下一空!半边身体瞬间失去支撑,猛地向下坠去!
“啊——!”惊呼声被狂风撕碎。
千钧一发之际,腰间那根多绕了一圈的安全绳猛地绷紧,发出令人心悸的**!巨大的下坠力勒得她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剧痛袭来!她整个人悬在了半空,像一片狂风中的枯叶,在离那根关键承重柱咫尺之遥的地方剧烈晃荡!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抽打在她的脸上、身上,视野一片混沌。
“林晚!抓住!别松手!”沈砚目眦欲裂的吼声从下方传来,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惶。
林晚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她忍着剧痛,试图去抓旁边晃动的脚手架,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旋转、摆动。每一次晃动,都让她离那根湿漉漉、随时可能再次断裂的救命绳索更远一分。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地笼罩下来。
混乱中,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沈砚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猛地撞开旁边两个试图拉住他的工人,毫不犹豫地冲向那根关键的、正被雨水疯狂冲刷的承重柱!他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沿着柱子旁边堆放的备用木料和沙袋向上攀爬!动作迅猛得近乎疯狂,全然不顾头顶瓦片被狂风掀飞、裹挟着碎石砸落的危险!
雨水模糊了一切,林晚的意识在剧痛和寒冷中开始飘忽。她只看到那个湿透的身影,在狂风中不顾一切地向上、再向上,目标直指她悬吊的位置下方。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抓不住、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
一只滚烫、湿透却异常稳定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悬空的小腿!
紧接着,另一只手也牢牢地扣住了她的腰!
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将她猛地向上托起!
“抓住我!上来!”沈砚嘶吼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带着粗重的喘息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眩晕。林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胡乱地向上抓去,死死抱住了沈砚坚实的脖颈和肩膀。冰冷的雨水、温热的体温、粗重的呼吸、剧烈的心跳……所有感官瞬间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沈砚紧抱着她,身体因巨大的负重而微微颤抖,脚下踩着的沙袋在雨水中不断滑动。他咬着牙,凭借着惊人的臂力和核心力量,一点点、艰难地沿着湿滑的木料向下挪动,每一步都惊心动魄。瓦片和碎石不断砸落在他们周围,溅起浑浊的水花。
终于,两人重重地滚落在天井湿透的青石板上。
冰冷的雨水兜头浇下,林晚剧烈地咳嗽着,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安全绳还死死勒在腰间。她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动弹不得。
模糊的视线里,是沈砚近在咫尺的脸。他跪在她身边,同样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不断滴落,砸在她的脸颊上。他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粗重,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里翻涌着太多林晚看不懂的东西——后怕、愤怒、某种滚烫的灼热,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痛楚。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搀扶,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用力抓住了她一只冰冷的手腕!
“回答我!”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砂纸磨过的喉咙里挤出来,裹挟着风雨的狂暴和一种压抑已久的、更深的痛苦,“你到底在执着什么?!这些破砖烂瓦,这些死物!值得你一次次……连命都不要吗?!”
林晚被他抓得生疼,手腕上的冰冷印记仿佛又被点燃。风雨声中,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外婆哀愁的面容、婚书上“不离不弃”的誓言、沈砚曾祖父的名字、还有此刻他眼中那令人心悸的复杂情绪……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委屈、所有被压抑的疑问,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那你呢?!”她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回去,声音破碎,眼泪混着雨水疯狂涌出,“你又逃什么?!一个名字而已!沈砚!你看着我!看着我外婆的名字就让你那么害怕吗?!你怕什么?!怕重蹈覆辙?还是怕……怕你也会变成你曾祖父那样?!”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尖声喊出来的,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直刺向两人之间那个谁也不愿触碰的禁忌核心。
沈砚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他抓住林晚手腕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惨白,眼中翻腾的激烈情绪瞬间凝固,然后碎裂成一片深不见底的、被彻底刺穿的痛楚和……狼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只有狂风暴雨在两人周围疯狂肆虐,像一场失控的悲鸣。
沈砚死死地盯着林晚泪水和雨水交织的脸,胸膛剧烈起伏。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有吐出。那眼中的痛楚和狼狈迅速被一种更深的、冰封般的死寂覆盖。他猛地松开了钳制林晚的手,像是被那滚烫的质问灼伤。
他缓缓站起身,湿透的身影在狂乱的雨幕中显得异常孤寂和沉重。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林晚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然后猛地转过身,大步走向祠堂敞开的大门,身影决绝地没入门外那片无边无际的风雨狂澜之中,再也没有回头。
林晚躺在冰冷刺骨的青石板上,望着他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的脸,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安全绳的勒痛还在,手腕上被他抓过的地方**辣地疼,但都比不上心口那片被撕裂般的冰冷和空洞。
祠堂修复工地的照明在台风“海葵”的狂暴撕扯下,早已变得脆弱不堪。几盏应急灯在狂风暴雨中明灭不定,将祠堂内部切割成一片片摇晃的光影牢笼。林晚被工人七手八脚地从冰冷的地面扶起,送到前厅相对干燥的一角。有人递来干毛巾和热水,她机械地接过,毛巾的粗糙触感和热水滚过喉咙的暖意,都无法驱散那浸透骨髓的寒冷。
沈砚最后那个被彻底刺穿的眼神,和他决然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她的神经。她的话……是不是太重了?可那百年前的婚书,外婆半生的沉默与哀愁,还有沈砚那近乎本能的逃避……像一团乱麻,死死堵在胸口。
“林工,你吓死我们了!快歇歇,别想活儿了!”徐工的声音带着后怕,给她披上件厚外套。
林晚勉强扯了扯嘴角,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沈砚消失的那扇大门。门外是沸腾的黑暗,风雨声如同巨兽的咆哮。
“沈师傅他……”一个年轻工人小声嘀咕,“刚才那样子冲出去,不会有事吧?”
胡馆长重重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忧虑:“唉,这沈师傅……脾气是怪了点,可心是好的。小林啊,刚才……”他似乎想说什么,看了看林晚苍白的脸色,又咽了回去,只是摇头,“都是命啊……祖上造的孽……”
祖上造的孽?林晚的心猛地一跳,看向胡馆长。但老人只是背着手,忧心忡忡地望着漏水的屋顶,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