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相府被楚煜的亲卫团团围住,牢牢控制,连一只蚂蚱都蹦不出来。
花思晚只好在府中安稳待着,却始终没见到花继明回来,东院也撤走了萧玔的东西,变得空空荡荡。
她心里总不免担心萧玔。
虽然她相信萧玔早有准备,可一边是太子楚煜,一边是大哥萧玦……真的不会发生意外吗?
自己一个人待着难免胡思乱想,花思晚便去了母亲的院子,再过几日就要离开昶国,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母亲,只好趁这几日多陪陪她了。
花思晚到了沈青兰的院里,却见丁芜也在,两人正一块儿做女红,倒是有说有笑的。
“见过母亲,丁姨娘。”
花思晚行礼喊了一声,目光不禁在丁芜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不论是丁芜还是花思月,在花思晚看来总觉得有些古怪,令她捉摸不透。
沈青兰朝女儿招招手,说:
“晚儿,来,我正和你姨娘一起绣虎头帽呢。”
花思晚走过去坐下,看到她们俩手中都忙活着,一只女童的样式,一只男童的样式。
她不禁疑惑道:
“府里添新丁了吗?”
沈青兰却和丁芜相视一笑,回说:
“这是给你未来的孩儿准备的,也不知到时候你和世子会生男孩还是女孩……不过早晚都会有的,所以我们就各绣了一只。”
花思晚面上一红,有些娇嗔地轻轻推开沈青兰伸过来的手。
“母亲……婚都还没成,怎么就说这些。”
沈青兰笑道: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正说着,花思月来了,朝三人行过礼后也凑过来看,掩嘴而笑。
“这是给姐姐准备的吧?真可爱。”
花思晚瞥了她一眼,对丁芜说:
“姨娘,月儿也快与太子成婚了,您还是给她准备吧,别为我费心了。”
丁芜听见“太子”二字,面色却是僵了僵,看向花思月,有些欲言又止。
花思月朝丁芜暗自摇了摇头。
花思晚不知道她们母女在打什么哑谜,也无心去问,只朝花思月说:
“月儿,你也坐吧。”
花思月浅浅笑了笑,挨着花思晚坐下,姐妹俩一齐看母亲们手中翻飞的针线,远远看去,真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这厢母女们尚且和睦,而皇宫之中,那父子俩却是生死相对。
楚煜看着跪坐在面前愁眉苦脸的花继明,问:
“怎么,父皇还是不肯落御宝?”
花继明摇摇头,心中苦不堪言……他觉得楚煜这一招实在算不得高明,这种事情哪有当着许多臣子的面做得如此明目张胆的。
若是昶帝肯就范还好说,最怕的就是变成现在这样,皇帝不肯点头,而楚煜手无兵权,竟要借他国之力逼宫,这其中隐患重重,弄不好可是要出大事的啊!
花继明现在悔不当初,就不应该一时糊涂答应了楚煜,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楚煜恐难成事……万一真的不成,他自己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实在不敢想。
趁现在事情还未发展到那一步,花继明打起了退堂鼓,想劝楚煜罢手。
“殿下,如此与陛下僵持实在不是个事,这两日原本不知情的大臣们见陛下不临朝,已经有了猜忌……若再这样闹下去,怕是会出事啊。”
楚煜冷哼一声:
“事情已经出了!你如今想收手,便是我肯,父皇又会善罢甘休吗?”
“我好歹是父皇的亲生儿子,或许还能捡一条命,你呢?你以为父皇会放过你?”
这话正戳中花继明的痛处,他立刻不说话了。
楚煜很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心道,到底是靠妻子母家起势的人,虚有个相国的头衔,却是半点胆识也没有……还不如他女儿有骨气。
一想到花思晚,楚煜心中更是气愤交加。
按照他的计划,那日在船上他就已经得到了监国之权,接着便下令撤回和亲诏书,再顺理成章地软禁花思晚,让她成为自己的人,再将萧玔赶回勃国……
待萧玔与萧玦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他就可以一举灭了勃国,成就父皇也成不了的伟业。
如此,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让父皇退位,他楚煜登上帝位,成为昶国新帝,再封花思月为皇后,却就是不给花思晚名分,看她如何苦苦哀求……
可现在呢?也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让他骑虎难下,变得不尴不尬……若他此次无法成事,昶帝定会废了他太子之位,到时候他岂不是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不行,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楚煜想着想着,目光变得越来越阴森,最后终于划过了一道冷肃的杀意。
他决定给昶帝最后一次机会,若他还是死不松口,那么今日……他们的父子情分也就走到头了。
“我亲自去见父皇。你去找魏青,让他和萧玦做好准备,若听到我的哨鸣,立刻带兵进宫。”
这话让花继明浑身一震,差点尿了。
“这……殿、殿下,您这是要逼宫,弑、弑……”
后面的话他甚至不敢说出口。
楚煜冷冷睨他一眼,森然道:
“宫早就已经逼了,本王要做什么,你难道现在才知道吗!”
说完也不看他,大步流星去往了昶帝的寝殿。
花继明看着楚煜的背影,失神喃喃:
“要出大事……这是要出大事啊……”
楚煜带着几队亲卫气势汹汹来到皇帝寝殿,殿外站着一队禁军,持枪朝向楚煜。
为首的队长对上楚煜森冷的视线,朗声喝道:
“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不用楚煜发话,身后的亲卫们立刻提刀上前,与禁军对峙。
楚煜开口道:
“李统领,本王现在就要进殿,你若有胆子拦,大可以来试试。”
他一步步走上台阶,目光如刀一般锋利。
李统领手心沁出冷汗,这是太子,或许……就是未来的皇帝,他哪里敢真的与他动手,被步步逼退。
楚煜嗤笑一声,一把推开他,抬脚踹开了殿门。
昶帝似是早料到楚煜会来,面朝大门端坐在殿内,目光沉沉,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来。
楚煜在寝殿中心站定,负手而立,若只这么看去,确实有几分帝王之相,然而他开口说出的话却实在大逆不道。
“父皇,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若您肯落了御宝,让我摄政监国,我念在多年父子情分上便让您做太上皇,安享晚年。”
“若您执迷不悟……那么,今日便是你我的最后一面。”
“你就只能在九泉之下,看着我如何统治这大昶,成就霸业了。”
昶帝前两日喝了毒酒,面色本就难看,现下更是目青唇紫,看起来似乎活不了几日了。
可他眉目间依旧有帝王之威,并不见惊惧恐慌之色,亦不怕穷途末路,沉稳开口:
“好个狼子野心的太子啊……统治大昶?成就霸业?就凭你?”
昶帝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煜儿啊煜儿,朕看这昶国,就快要毁在你手里了!”
“你可知萧玦此次前来,带了多少兵马?你当真以为他是来帮你的?哈哈哈哈哈……笑话!”
“你以为你算计了萧玦,却不知真正被算计的人是你!”
“一旦你杀了朕,萧玦便会立刻以弑父为名而讨伐你……皆时百官混乱,军队无序,萧玦杀你如同踩死蝼蚁一般轻松。”
“到那时,昶国无君,将成为萧玦囊中之物,沦为勃国附属……这些,你可曾想到过?”
楚煜觉得昶帝大概是失心疯了。
这里是昶国皇城,常年驻军千万之数,萧玦难道还能把勃国全部的兵力都带来了?
昶帝死了,军权便自然落到他太子手中,随手一挥就是几万大军,还怕他个萧玦。
楚煜不想听昶帝废话,不耐烦地道:
“如此看来,你是铁了心不肯盖章了……也罢,这帝位你已坐了几十年,这辈子也算不亏。来啊!”
他高声一呼,立刻有几名亲卫跑了进来。
楚煜随手抽出亲卫腰间的利剑,提剑走近昶帝。
“父亲,你本可以善终的……可惜了。”
说着,他扬起了利剑。
昶帝面上毫无惧色,双目如炬盯着自己的儿子。
“朕便要睁着这双眼,看你这弑父逆子究竟会落得如何下场!”
剑锋带着破风之声砍向昶帝的脖颈!
铮——!
另一柄利剑从斜里刺出来,在楚煜的剑锋离昶帝命脉只差毫厘之时,将其牢牢挡住。
楚煜抬眸看去,咬牙念出那人的名字。
“……萧、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