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故友重逢,薪火相传
北境的青稞刚泛黄时,谢砚带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来了。小姑娘梳着双丫髻,穿着月白的襦裙,站在营地的土路上,好奇地打量着那些穿着铠甲的士兵,手里紧紧攥着个绣着莲花的荷包,像只受惊的小鹿。
“这是阿蛮,我在京城收的徒弟。”谢砚笑着介绍,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暖意。他比去年清瘦了些,鬓角的白发又添了几缕,却精神矍铄,眼睛依旧清亮,“她爹娘是藩王之乱里牺牲的暗线,我瞧着可怜,就带在身边教养。”
阿蛮怯生生地朝沈惊寒和苏轻晚鞠躬,声音细若蚊蚋:“见过沈叔叔,苏婶婶。”
“快进来坐。”苏轻晚笑着牵起她的手,入手微凉,“路上累坏了吧?我给你炖了冰糖雪梨,润润嗓子。”
念安正蹲在门口玩泥巴,看到来了个新伙伴,立刻扔下手里的泥巴,光着脚丫跑过来,仰着满是泥点的脸:“你是谁?要不要跟我玩?”
阿蛮被他吓了一跳,往谢砚身后缩了缩。谢砚笑着推了推她:“去跟念安哥哥玩呀,他很乖的。”
沈惊寒拎起念安,往他**上拍了一下:“去洗脸!看你脏的,像只泥猴。”
念安咯咯笑着跑向溪边,阿蛮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跑了过去。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谢砚感慨道:“真快啊,转眼念安都这么大了。”
木屋的炕桌上摆着刚烤好的青稞饼,还有炖得软烂的羊肉。沈惊寒给谢砚倒上青稞酒,酒液清冽,泛着淡淡的黄色。
“尝尝今年的新酒。”沈惊寒说,“老道长亲手酿的,说比去年的更醇厚。”
谢砚抿了一口,咂咂嘴:“好酒!北境的水土养人,连酒都带着股韧劲。”他放下酒杯,从行囊里掏出个木盒,“给念安带的,京城最好的匠人打的小剑。”
木盒里是柄通体银白的小剑,剑身刻着细密的云纹,剑柄处镶嵌着块小小的绿松石,正是苏轻晚喜欢的样式。念安回来时看到小剑,眼睛瞬间亮了,吵着让沈惊寒教他练剑,被苏轻晚按住,说先把脸洗干净再说。
傍晚时分,老道士和李德安也来了。老道士依旧背着他的药箱,手里提着个酒葫芦,看到谢砚,老远就喊:“谢小子,可算把你盼来了!老道我新酿的酒,就等你这张懂行的嘴来品呢!”
李德安则带来了个好消息:“德仁堂在北境开分号了,就在离营地不远的镇上,以后轻晚姑娘抓药,就不用再等京城的信了。”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喝着青稞酒,吃着烤羊肉,聊着京城的趣事,北境的收成,还有孩子们的调皮。念安拿着新剑,在篝火旁比划着沈惊寒教的招式,阿蛮则坐在苏轻晚身边,安静地听着,偶尔被士兵们的笑话逗得抿嘴偷笑。
“对了,兵防图的真迹,皇帝打算建座博物馆专门存放。”谢砚喝了口酒,声音带着郑重,“还说要把你们的故事刻在石碑上,让后人都记得,是谁守护了这天下的安稳。”
沈惊寒摇摇头:“不必了。我们守护兵防图,不是为了留名,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他看向远处的青稞田,夕阳正给麦穗镀上一层金辉,“这些青稞,这些孩子,就是最好的纪念。”
谢砚点点头,没再坚持。他知道沈惊寒的性子,就像北境的山,沉默却坚定,从不追求虚名。
夜里,孩子们睡熟后,四个大人坐在炕边喝茶。李德安说起青阳的近况,说德仁堂的生意越来越好,阿竹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老道士则抱怨说北境的冬天太冷,他的老寒腿又犯了,却死活不肯回江南,说舍不得北境的酒;谢砚说起京城的新变化,说藩王的旧部已经清理干净,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安稳了。
“我打算把阿蛮留在北境。”谢砚忽然说,“她性子太静,北境的开阔能养养她的性子。再说,有轻晚照看着,我也放心。”
苏轻晚笑着点头:“我正愁念安没人作伴呢,阿蛮留下正好。”
沈惊寒也说:“让她跟着念安一起学剑,一起认药草,日子充实些,也好。”
谢砚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从怀里掏出封信:“对了,这是给你们的。”
信封上的字迹是皇帝亲笔,沈惊寒拆开一看,原来是封圣旨,说感念他守护兵防图有功,特封他为北境守将,世袭罔替,还赐了块“北境屏障”的牌匾。
“我不想做官。”沈惊寒把圣旨放在桌上,“我只想守着这片土地,守着家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谢砚并不意外,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已经替你回了皇上。他说尊重你的意愿,这牌匾还是要赐的,就挂在营地的大门上,让所有人都知道,北境有你这样的守护者。”
接下来的几日,谢砚跟着沈惊寒走遍了北境的土地。他们去了启明塔,如今那里已经成了士兵们的训练场,塔基下的冰蚕巢穴被改成了药圃,种满了北境特有的草药;他们去了雪山脚下的溪流,念安和阿蛮正在那里捉小鱼,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他们还去了那片青稞地,沉甸甸的麦穗在风中点头,像在向他们致敬。
“真好啊。”谢砚站在青稞地里,望着远处的营地,“当年我们四个约定,等兵防图现世,就来北境看雪,如今虽然少了两个,却有了更多的人,替我们实现了这个愿望。”
沈惊寒知道他说的“四个”指的是父亲、苏轻晚的父亲、谢临和他。他想起那两块拼在一起的雄鹰佩,想起谢临日记里的挣扎,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的恩怨,早已在北境的风雪里,化作了滋养青稞的养分,让这片土地更加肥沃。
谢砚离开的那天,北境下了场小雨。念安抱着阿蛮的手,哭得稀里哗啦,说舍不得谢爷爷。阿蛮也红了眼眶,却懂事地安慰念安,说以后会经常写信。
谢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眼眶也有些湿润:“爷爷会经常来看你们的,还给你们带京城的点心。”他看向沈惊寒和苏轻晚,郑重地抱了抱他们,“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北境。”
马车驶远时,谢砚从车窗里探出头,挥了挥手。沈惊寒牵着苏轻晚的手,看着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忽然觉得心里很踏实。
“我们会的。”他轻声说,像是对谢砚说,也像是对这片土地说。
日子依旧像北境的溪流,平静而悠长。念安和阿蛮一起长大,一起跟着沈惊寒练剑,一起跟着苏轻晚认药草,一起在青稞地里奔跑。念安的剑越练越好,已经能举起沈惊寒当年用的那柄短剑;阿蛮的医术也日渐精进,能帮苏轻晚处理些简单的病症。
沈惊寒的木屋前,那棵苏轻晚种下的桃树,每年春天都会开满粉色的花,像江南的云霞落在北境的土地上。树下的石桌上,总放着两盏热茶,等着练剑归来的孩子,等着采药回来的爱人。
这年秋天,青稞丰收的时候,念安在训练时,终于完整地使出了剑骨诀的第一式。沈惊寒站在一旁,看着儿子挺拔的身影,想起自己第一次使出剑骨诀的样子,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苏轻晚靠在他身边,笑着说:“像你,也像爷爷。”
沈惊寒握紧她的手,抬头看向天空。秋日的天空格外蓝,像块被水洗过的蓝宝石。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光,启明塔的轮廓依稀可见,营地的炊烟袅袅升起,与天上的白云融为一体。
他知道,这就是父亲和苏伯父他们用生命守护的东西——不是兵防图上的线条,不是朝廷的封赏,而是这样平静的日子,这样温暖的人间。而他和苏轻晚,会带着这份守护,将爱与责任,像种下的青稞一样,一代代传下去,直到岁月尽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