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霜雪满鬓,初心未改北境的风又添了几分凉意,卷起青稞田边的枯叶,
打着旋儿落在木屋的窗台上。沈惊寒坐在廊下的竹椅里,
看着苏轻晚弯腰给窗台上的兰草浇水。她的鬓角已染上霜白,动作也比从前慢了些,
却依旧保持着江南女子的细致,指尖拂过叶片上的尘土时,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
“当心脚下。”沈惊寒出声提醒,目光落在她微驼的背上。去年冬天她在雪地里摔了一跤,
伤了筋骨,虽经老道士悉心调养,却还是落下了病根,阴雨天总爱疼。苏轻晚回头朝他笑,
眼角的皱纹像被岁月熨烫过的痕迹,温和而清晰:“知道啦,你比念安还啰嗦。”她直起身,
将水壶放在窗台上,水壶是当年从江南带来的青瓷壶,边角虽有些磕碰,却被擦拭得锃亮,
“阿蛮来信了,说京城的雪下得大,念安带着小孙子在院里堆雪人呢,冻得鼻尖通红,
还不肯进屋。”沈惊寒接过信纸,上面是阿蛮清秀的字迹,字里行间都是暖意。
念安早已长成挺拔的青年,继承了他的剑骨和苏轻晚的温和,
三年前娶了阿蛮——那个当年怯生生躲在谢砚身后的小姑娘,
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将军夫人,将北境的药铺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孩子,随我。
”沈惊寒笑着摇头,指尖划过信纸上“小孙子”三个字,心里像被北境的阳光晒过,
暖融融的。小孙子叫沈承安,取“承前启后,平安顺遂”之意,刚满周岁,
据说眉眼像极了他小时候,尤其爱抓着那柄谢砚送的小剑不放。“随你才好。
”苏轻晚挨着他坐下,从竹篮里拿出刚缝好的虎头鞋,鞋底纳得厚厚的,针脚细密得像织锦,
“给承安做的,北境的冬天冷,得穿厚实些。”沈惊寒看着她飞针走线的手,
指关节有些变形,那是常年操持家务、缝补浆洗留下的印记。从江南到北境,从青丝到白发,
这双手为他浆洗过染血的战袍,为孩子缝制过贴身的衣物,为伤员包扎过狰狞的伤口,
却从未抱怨过一句,只是默默承受,像北境的山,沉默却坚韧。“歇会儿吧,眼睛该累了。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糙的皮肤传递过去,带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安稳。
苏轻晚顺从地放下针线,靠在他肩上,目光望向远处的青稞田。田垄里,
几个年轻的士兵正在收割,金黄的麦穗在风中起伏,像片流动的海洋。那片土地,
他们耕种了一辈子,从最初的贫瘠到如今的肥沃,每一寸都浸透着他们的汗水。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种青稞吗?”苏轻晚轻声问,声音里带着悠远的回忆,“你笨手笨脚的,
把种子撒得满地都是,被赵嫂子笑话了好久。”沈惊寒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
像朵盛开的菊花:“你还说我,自己蹲在田埂上看蚂蚁,差点把水壶掉进沟里。”他顿了顿,
声音低沉下来,“那时候总觉得日子过得慢,盼着念安快点长大,盼着北境的战事平息,
如今回头看,才发现岁月跑得比马还快。”是啊,太快了。
快得让他来不及细品青稞酒的醇香,来不及数清苏轻晚鬓角的白发,
来不及将那些藏在心底的话都说尽,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晚秋。老道士的药庐就在隔壁,
如今他已很少出诊,大部分时间都在炉边炼丹,或是坐在廊下晒太阳,
手里的酒葫芦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总说还是北境的青稞酒最对味。这天他拄着拐杖过来,
看到沈惊寒夫妇,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沈小子,谢小子的信收到了吗?”“收到了,
说开春就来。”沈惊寒扶他坐下,给斟了杯热茶,“还说要带承安的小木马,
是京城最好的木匠打的。”老道士咂咂嘴:“那老东西,都快八十了,还折腾着往北境跑,
不知道自己骨头脆吗?”话虽如此,嘴角却挂着笑意。谢砚三年前退了官,
将家业交给念安打理,自己则在京郊的小院里种花养草,却总说惦记北境的雪,
每年冬天都要来住上一阵子。李德安去年冬天没撑过去,走的时候很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