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微的指腹在冰冷的琉璃盏上划出细碎的声响,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牢牢锁在不远处那抹明黄的身影上。萧彻正低头听苏怜月说话,
金冠上的明珠随着他微侧的动作晃出细碎的光,恰好落在苏怜月腕间那串东珠手链上。
那是三年前沈玉微亲手为他绣制荷包时,他随手摘下赏赐给侍女的玩意儿,
如今却成了新宠的贴身之物。“娘娘,该进药了。
”贴身侍女青禾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沈玉微猛地回神,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琉璃盏里的药汁早已凉透,黑褐色的液体沉着细小的药渣,像极了她此刻混沌不堪的心绪。
她记得昨日太医诊脉时欲言又止的模样,那躲闪的眼神里藏着的秘密,
或许比这深宫内苑所有的算计都更伤人。忽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苏怜月扶着萧彻的手臂,
面色苍白地闯了进来,鬓边的珠花歪斜着,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陛下,
姐姐她……她方才赏我的白玉镯,竟在御花园假山后找到了碎片。
”她哽咽着举起手中的锦帕,里面裹着几片莹白的玉屑,“那是陛下登基时赐我的,
怎会……”萧彻的目光骤然变冷,像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射向沈玉微:“皇后可知此事?
”沈玉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顺着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分明记得那镯子前日还好好戴在苏怜月腕上,今日却成了碎片。“臣妾不知。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不知?”苏怜月突然跪伏在地,珠泪涟涟,
“姐姐若不喜怜月,大可明说,何必……何必毁了陛下的心意。
”她纤细的肩膀剧烈颤抖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萧彻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几步走到沈玉微面前,大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朕再问一次,是不是你做的?”他的气息里带着龙涎香,却混杂着苏怜月常用的茉莉香,
刺得沈玉微鼻腔发酸。“不是臣妾。”沈玉微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
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陛下宁愿信她,也不愿信臣妾吗?”“信你?”萧彻冷笑一声,
甩开她的手,“你沈玉微的心肠,何时变得这般歹毒?”他拂袖转身,
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风,“禁足坤宁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半步!
”苏怜月望着沈玉微苍白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
随即又换上那副柔弱可怜的模样,轻声道:“陛下息怒,
许是误会姐姐了……”沈玉微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青禾慌忙扶住她,却见她嘴角溢出一丝鲜红的血迹,滴落在明黄色的裙摆上,
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凄美而绝望。夜深人静时,坤宁宫的烛火摇曳不定。
沈玉微蜷缩在冰冷的凤榻上,小腹传来阵阵坠痛。她下意识地抚上那里,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尚未成形的孩子,是她在这深宫里唯一的念想,
如今却……突然,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沈玉微警觉地坐起身,却见一道黑影破窗而入,
动作迅捷如鬼魅。她刚要呼救,却被那人捂住了嘴。“娘娘莫怕,奴才是来送信的。
”那人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沈玉微定睛一看,竟是萧彻身边的暗卫。她心中疑惑,
却还是点了点头。暗卫松开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塞到她手里。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
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苏怜月心术不正,朕已知晓。玉微,待朕查明真相,
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沈玉微的手微微颤抖着,眼眶瞬间湿润了。原来,他并非全然不信她。
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她心中燃起,像暗夜里的星火,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前路。然而,
她没有看到,窗外的廊下,一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苏怜月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去。次日清晨,苏怜月便在萧彻面前“无意”中提起,
昨夜似乎看到坤宁宫有黑影出没,不知是不是刺客。萧彻闻言,眉头紧锁,心中疑窦丛生。
他快步走向坤宁宫,却在宫门口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太医。太医神色慌张地跪在地上,
声音颤抖:“陛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小产了!”萧彻如遭雷击,踉跄着冲进内殿。
只见沈玉微躺在凤榻上,面色惨白如纸,身下的锦被被鲜血浸透,触目惊心。
他冲过去握住她的手,只觉得那双手冰冷刺骨。“玉微!”他的声音嘶哑,
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沈玉微缓缓睁开眼,看到他焦急的面容,
心中五味杂陈。她想质问他,想告诉他自己的委屈,
却最终只是虚弱地摇了摇头:“陛下……臣妾没事……”就在这时,
苏怜月带着太医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惊呼一声:“姐姐怎么会……”她扑到床边,
泪水涟涟,“都怪我,若不是我昨日……”萧彻看着她自责的模样,
又看了看沈玉微苍白的面容,心中的疑云更甚。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萧彻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玉微,
昨日暗卫之事……”沈玉微的心猛地一沉,原来他还是怀疑她。她惨然一笑,
泪水终于决堤:“陛下既然不信臣妾,又何必多问?”“朕……”萧彻一时语塞,
他看着她破碎的模样,心中的悔意愈发浓烈。苏怜月适时地开口:“陛下,姐姐刚失了孩子,
情绪不稳,您就别再逼她了。”她转向沈玉微,语气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姐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好养身体才是要紧的。
”沈玉微看着苏怜月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
自己又一次落入了苏怜月的圈套。而萧彻,终究是信她的。她闭上眼,一行清泪滑落,
滴落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在这深宫里,爱情或许从来都是奢侈品,
她所奢求的,不过是一丝信任,一丝温暖,却终究是奢望。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
照亮了殿内的一切,却照不进人心深处的阴霾。这场深宫怨恋,才刚刚开始……三日后,
沈玉微的身体稍稍好转,却依旧面色苍白。坤宁宫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宫女太监们都小心翼翼地做事,生怕触怒了这位失了孩子又被陛下冷落的皇后。这日午后,
沈玉微正坐在窗前发呆,青禾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娘娘,不好了,
苏美人……苏美人她被发现死在了御花园的荷花池里!”沈玉微猛地站起身,
眼中满是震惊:“你说什么?苏怜月死了?”“是……是的,”青禾喘着气,
“方才有人发现她的尸体浮在水面上,已经……已经没气了。
”沈玉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扶住窗框才勉强站稳。苏怜月虽然心术不正,
但终究是一条人命。而且,她死得如此突然,实在蹊跷。就在这时,
萧彻带着一群侍卫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他双目赤红,脸上满是悲痛和愤怒。“沈玉微!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怜月?”他一把抓住沈玉微的肩膀,力道之大,
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沈玉微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冷静下来,
她直视着萧彻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陛下,臣妾没有。”“没有?”萧彻冷笑,
“整个皇宫,谁不知道你恨她入骨?如今她死了,不是你是谁?”他的眼神像一把利刃,
狠狠刺进沈玉微的心里。“陛下就这么肯定是臣妾做的?”沈玉微的心彻底冷了,
“在陛下心中,臣妾就是如此恶毒的人吗?”“难道不是吗?”萧彻甩开她的手,
“怜月温婉善良,从未与人结怨,除了你,谁会害她?”沈玉微看着他眼中的失望和愤怒,
只觉得一阵无力。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在他心里,
她早已是个恶毒的女人,再多的解释也是徒劳。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了进来,
手里拿着一支玉簪:“陛下,在荷花池边发现了这个。”萧彻接过玉簪,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支白玉嵌红宝的簪子,样式精美,他认得,那是他去年赏赐给沈玉微的生辰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