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微絮的尖叫声被呼啸的风雨吞没大半。她扑跪在冰冷湿滑的水泥地上,
拼命摇晃着邝彻失去意识的身体。他脸色灰败得吓人,嘴唇发紫,额头滚烫,
浑身却冰冷湿透,像一块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石头。“醒醒!邝彻!你醒醒!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压过了所有的疲惫和绝望。她颤抖着手去摸他的脉搏,
那跳动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被雨水打湿,触控失灵了好几次。
她用力抹掉水渍,抖着手指拨通了120。语无伦次地报出地址,
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放下电话,她试图把邝彻沉重的身体拖到干燥一点的地方。
可他太高大了,她耗尽力气,也只能把他稍微挪动一点。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浇在两人身上。
她脱下自己早已湿透的外套,徒劳地盖在他身上,自己则蜷缩在他旁边,
用身体尽量替他挡着斜吹进来的风雨,徒劳地搓着他冰冷的手,
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热量。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如同天籁。医护人员跳下车,
动作迅速专业地将昏迷的邝彻抬上担架,送入温暖干燥的车厢。“高烧,39度8!
脉搏微弱!初步判断是急性肺炎引发的高热惊厥!需要立刻降温、吸氧!”医生快速检查后,
语速飞快地报出情况,同时开始紧急处理。江微絮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地蜷缩在救护车角落,
看着医护人员围着邝彻忙碌,给他戴上氧气面罩,贴上冰贴,输液……她的心揪成一团,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跑出来,
如果不是他追出来淋雨……救护车一路风驰电掣冲进医院急诊。刺眼的白炽灯,
消毒水的味道,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和指令声……一切都像一场混乱的噩梦。
江微絮像个游魂一样跟在后面,看着邝彻被推进抢救室。那扇冰冷的门在她眼前关上,
上面的红灯亮起。她无力地瘫坐在走廊冰凉的塑料长椅上。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
带来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心底的冰冷和恐惧。她抱着自己的肩膀,
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走出来:“邝彻家属?
”江微絮猛地站起来,因为眩晕晃了一下,急切地问:“他怎么样?”“送来得还算及时,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护士快速说道,“急性肺炎,高烧引发了短暂的惊厥和虚脱。
现在体温降下来一点了,在输液和吸氧,需要住院观察。你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
”听到“没有生命危险”,江微絮紧绷的神经才猛地一松,双腿一软,差点又坐回去。
她扶着墙,连声道谢,跟着护士去办手续。单人病房里,光线柔和。邝彻躺在病床上,
脸色依旧苍白,但比刚才那可怕的灰败好了许多。他闭着眼,
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即使在昏睡中也并不安稳。
氧气罩覆盖着他的口鼻,发出轻微的嘶嘶声。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头,透明的药液一滴一滴,
缓慢地流入他的血管。江微絮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这是几天来,
她第一次能如此安静地、不受干扰地看他。他瘦了很多,脸颊凹陷下去,
下巴上的胡茬更显憔悴。曾经意气风发、锐气逼人的男人,此刻像个脆弱的孩子,
安静地躺在那里,依赖着冰冷的机器和药液。心口传来一阵细密的、绵长的疼痛。她伸出手,
指尖悬在半空,迟疑了一下,
最终只是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他额前被汗水濡湿的一缕头发拨开。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
她的心也跟着缩紧。她就这样守着他,看着他输液瓶里的药液一点点减少,
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在药效下慢慢舒展开。窗外的天色由漆黑,渐渐透出鱼肚白,
然后是晨曦微露。新的一天,开始了。也是银行申请财产保全的最后时限,
是债主们最后通牒的倒计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江微絮拿出来,是陈律师。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邝彻,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才接通电话,
声音压得极低:“陈律师?”“江女士!
”陈律师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和难以置信,“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钱!
钱到账了!”江微絮猛地握紧了手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到账了?
全部?”“对!全部!六百三十万!一分不少!”陈律师的声音都在颤抖,“就在刚才,
八点五十五分!离银行递交保全申请的最后时间只差五分钟!
钱全部打进了我们指定的监管账户!我已经立刻通知了那几位主要的供应商老板,
钱马上安排划转!银行那边我也第一时间联系了,告知款项已到位,请求暂缓保全申请!
他们确认收到钱后,已经口头同意了!危机……暂时解除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江微絮!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
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眼眶瞬间就红了。成了!居然真的……成了!
那枚戒指换来的四十六万八,加上之前追加贷款的两百万,
还有她这些年自己偷偷攒下、以备不时之需的二十几万私房钱……东拼西凑,
加上昨天典当戒指后,她连夜联系了所有能想到的、或许能借到一点钱的老同学和朋友,
不顾尊严地哀求、承诺……竟然真的在最后一刻,凑齐了这救命的六百三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