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看上我夫君,派人把我卖到漠北。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被挂上木牌,标价三两银。
买下我的是三个胡子拉碴的牧民,眼神像狼。我心死如灰,只求速死。可他们将我带回帐篷,
却为了一碗热水烫到了谁而争吵。大哥笨拙地为我擦脸,嘴里念叨:“怎么这么瘦,
京城的人不吃饭吗?”二哥把最暖的披风盖在我身上:“动作轻点,她看着就经不起磕碰。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奉人之托,来“接”我,而非“买”我。
01我被关在一个狭小的木笼里,像一只待宰的牲口。粗糙的木头刺得我肌肤生疼,
可这点痛楚,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周围是嘈杂的人声,混杂着牲畜的膻味和汗臭,
熏得我阵阵作呕。一道道混浊、贪婪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黏腻的毒蛇,肆无忌惮地游走。
“啧啧,这皮肉,比咱们这儿的羊羔奶豆腐还嫩。”“三两银?太贵了,买回去也干不了活,
中看不中用。”“管她中不中用,这模样,玩几天也值了。”那些污言秽语,一字一句,
都像钉子,狠狠钉进我的耳朵里。我的脑海里,反复出现的,却是另一张脸。顾言清,
我的夫君,永安侯。他曾执着我的手,在桃花树下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曾在我耳边低语,
说我是他此生唯一的珍宝。可也是他,在我被贵妃的人从侯府后门拖走时,隔着窗棂,
给了我一个默许的眼神。那个眼神,冰冷、决绝,像一把刀,
瞬间剖开了我所有自欺欺人的美梦,露出了血淋淋的现实。
我不过是他攀附权贵的一块垫脚石。当苏贵妃看上他时,我这个原配妻子,
就成了必须被清除的障碍。原来他对我所有的好,不过是精心计算的投资。现在,
这笔投资有了更好的去处,我便被毫不留情地清仓抛售。标价,三两银。心口的血窟窿,
呼呼地灌着漠北的风,冷得我四肢百骸都僵了。绝望像潮水,一寸寸将我淹没。我不想活了。
就在我准备蓄力咬断自己舌根的时候,人群忽然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推开。
三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们穿着厚重的皮袄,胡子拉碴,满面风霜,
身上带着浓重的牛羊气息和一股生猛的野性。尤其是为首的那个,身形最高,
肩膀宽阔得像一座小山,一双眼睛深邃锐利,扫过来的时候,
让我错觉自己是被狼王盯上的猎物。他只看了一眼我胸前挂着的木牌,
那上面用粗劣的墨迹写着“三两银”,便从腰间的皮袋里摸出几块碎银子,扔给了人贩子。
声音低沉,言简意赅。“要了。”笼门被打开,我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拎了出来,
像拎一只小鸡。我浑身瘫软,没有力气,任由他们将我扔上一匹马的背。马背颠簸,
每一下都像是要把我的骨头颠散架。凛冽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在割。我不哭也不闹,
只是一片死寂。路上,我寻到一个机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自己的舌头咬下去。
剧痛传来,满口腥甜。我以为解脱终于来了。可下一秒,一只铁钳般的手就捏住了我的下巴,
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想死?没那么容易!”是跟在旁边那个最年轻的男人,
他有一双火焰般明亮的眼睛,此刻正凶狠地瞪着我。我被他强行撬开嘴,阻止了自尽。
屈辱和愤恨像岩浆一样在我胸口翻滚,可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眼前一黑,
我彻底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喧闹声吵醒。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帐篷里,
身下是厚厚的兽皮。帐篷中央的火堆烧得正旺,驱散了寒意。那三个买下我的牧民兄弟,
正围着火堆激烈地争吵。“都怪你,老三!说了让你轻点,看把人折腾成什么样了!
”这是一个相对温和的声音,带着责备。“二哥你还说我!大哥才粗鲁,
一路上颠得她骨头都要散了!再说,她自己要寻死,我能怎么办?
”那个年轻火爆的声音不服气地反驳。“都闭嘴!”为首的那个男人,也就是他们的大哥,
低吼一声,争吵立刻停止了。他端着一碗热水走过来,却因为和老三推搡了一下,
滚烫的热水洒在了另一个男人的手上。“嘶……”那个被称为二哥的男人倒吸一口凉气,
手背立刻红了一片。“你个笨手笨脚的!”大哥瞪了他一眼,嘴上骂着,眼里却全是关切。
我躺在那里,像一个局外人,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心中只有无尽的困惑。
我以为接下来会是无尽的噩梦,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辱。可他们,
这三个看起来像恶狼一样的男人,却在为了一碗热水烫到了谁而争吵。大哥重新端了一碗水,
走到我身边,蹲下身。他身上的味道很重,是血腥、风沙和烈酒混合的气息,有些呛人。
他伸出布满厚茧和伤痕的手指,蘸了蘸碗里的热水,动作极其笨拙,
却又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轻柔,一点点擦拭我脸上的污迹。我能感受到他指腹的粗糙,
也能感受到他刻意放轻的力道。“怎么这么瘦,跟猫似的。”他一边擦,
一边用我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嘟囔着。“京城的人都不吃饭吗?”温热的水汽氤氲了我的视线,
我看着他专注而笨拙的样子,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忽然就断了。高烧来势汹汹。
我陷入了昏天黑地的昏迷。梦里全是光怪陆离的碎片。一会儿是顾言清温柔地为我描眉,
说我的眼睛是京城最美的星辰。一会儿又是苏贵妃得意的笑脸,她抚摸着小腹,
娇媚地依偎在顾言清怀里说:“沈念,你占着侯夫人的位置,就是占了我的位置。
一个不会下蛋的鸡,还想占着窝?”是了,我成婚三年无所出,这成了我最大的罪过。
可顾言清明明说过,他不介意,他只要我。原来都是假的。所有的甜言蜜语,
都是包裹着砒霜的糖衣。我痛苦地挣扎着,想要从这场噩梦里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烧得这么厉害……”“大哥,药熬好了。”“喂她喝下去。”迷迷糊糊中,
我感觉有人撬开了我的嘴,一股苦涩的药汁被灌了进来。那药苦得我直皱眉,
却也带来了清明。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阳光从帐篷的缝隙里透进来,
照亮了飞舞的尘埃。我发现自己躺在温暖柔软的兽皮上,身上盖着一件雪白的披风,
那皮毛顺滑无比,一看就知是极为名贵的雪狼皮。火堆已经熄灭,
旁边坐着那个被称为二哥的男人,他正低头专注地熬着一锅药,神情认真。
帐篷里弥漫着草药的清香,压过了其他的味道。我的嗓子干得像要冒烟,挣扎着想坐起来。
他听见动静,立刻回过头,见我醒了,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他快步走过来,扶我坐起,
又拿了一个皮枕垫在我身后,递给我一碗温水。“感觉怎么样?”我喝了水,
干涩的喉咙舒服了许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我虚弱地问,
眼睛里充满了戒备和不解。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碰我?为什么给我盖最名贵的披风?
二哥贺兰琙看着我,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让他粗犷的脸柔和了不少。“沈姑娘,别怕。
”他竟然知道我的姓。“我们不是人贩子,我们是来接你的。”接我?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
在我脑中炸开。我震惊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这时,帐篷的帘子被掀开,
大哥贺兰骁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只还在滴血的兔子,看到我醒了,只是点了下头,
表情依旧冷硬。他打断了二哥的话:“先养好身体,其他的别多问。”他的目光扫过我,
眼底深处藏着复杂情绪。我看着他们,一个默默地去处理那只兔子,
准备烤了当食物;一个细心地将药汤盛出来,吹凉了准备喂我;还有一个,
就是那个脾气火爆的三弟贺兰风,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马奶,硬邦邦地塞到我手里。
我捧着温热的碗,陷入了巨大的困惑和迷茫之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人生,
从云端坠入泥潭,又似乎被一双神秘的手,从泥潭里捞了上来。可我不知道,这双手,
究竟会把我带向何方。02身体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起来。高烧退了,
身上的伤口也结了痂。我能下地走路了,虽然依旧虚弱得像风一吹就倒。
我再一次向他们问起真相。“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接我?是谁派你们来的?
”大哥贺兰骁正在打磨他的弯刀,闻言头也不抬,只冷冷地抛来一句:“时机未到。
”他的话不多,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见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
我又去问二哥贺兰琙。他总是温和的,有问必答,但一到关键问题,就打起了太极。
“沈姑娘,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养,别思虑太多。”我心里憋着一股气,却又无可奈何。
我是他们的“阶下囚”,虽然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第二天,贺兰骁扔给我一把小刀,
刀鞘是兽骨做的,很精致。“想活下去,先学会用它。”他看着我,
眼神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这里是漠北,不是京城,眼泪换不来同情,只能换来死亡。
”我握着那把冰冷的小刀,指尖都在颤抖。我,吏部尚书沈敬的独女,前永安侯夫人,
京城人人称颂的才女沈念,从小连针都怕扎手,现在却要学着用刀。真是天大的讽刺。
他们开始教我一些在漠北生存的法则。三弟贺兰风负责教我最基础的活计。他带我到羊圈,
让我尝试挤羊奶。我看着那肥硕的母羊,闻着它身上浓重的膻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硬着生平第一次,笨拙地蹲下去,学着他的样子去抓羊乳。结果,那羊不耐烦地一蹄子,
就把我踹翻在地。我摔了一身泥,狼狈不堪,手腕也被擦破了皮。
贺兰风在一旁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嘲讽。“京城来的娇**,
连只羊都对付不了!”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羞愤,齐齐涌上心头。在京城,
谁敢这样对我说话?可我死死忍住了,我记着贺兰骁的话,
眼泪在这里是全世界最没用的东西。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准备再试。
贺兰风的笑声渐渐停了。他看着我倔强的样子,撇了撇嘴,走过来,
一把按住那只躁动的母羊。“看好了,手要这样,用力要匀。”他一边说,
一边粗声粗气地指导我。这一次,乳白色的羊奶终于顺着我的指尖,流进了木桶里。
虽然只有细细的一股,我却像打了一场大胜仗。心里那股委屈,莫名其妙地就散了,
反而升起一点点奇异的暖意。二哥贺兰琙则教我辨认草药。他会带我到草原深处,
指着一株株不起眼的植物,告诉我哪种能止血,哪种能解毒,哪种晒干了可以当过冬的柴火。
他的知识像草原一样渊博,而且极有耐心,总能把复杂的药理掰碎了,
用最简单的话讲给我听。“记住这个,狼毒草,看着漂亮,但牛羊吃了会立刻毙命。
还有这个,叫锁阳,是好东西,能补气血。”我跟着他,像一块干涸的海绵,
拼命吸收着这些闻所未闻的知识。这些知识,比我曾经引以为傲的琴棋书画,
更能让我感到安心。大哥贺兰骁不怎么说话,但他用行动告诉我什么是漠北的法则。一次,
邻近部落的几个牧民过来挑衅,想抢夺我们草场的水源。我以为会是一场漫长的争吵或谈判。
可贺兰骁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出去。对方一个壮汉出言不逊,话音未落,
贺兰骁的身影就动了。我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那个壮汉就已经惨叫着飞了出去,
捂着断掉的手腕在地上打滚。剩下的几个人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跑了。
贺兰骁站在那里,身形如山,眼神狠戾,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威势和杀气,
绝不是一个普通牧民能有的。我的心怦怦直跳,敬畏,还有更深的怀疑。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开始偷偷地观察他们。我发现他们虽然过着牧民的生活,但很多习惯都像军人。比如,
他们夜晚会轮流守夜,警惕性极高,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比如,
他们吃饭很快,从不浪费一点食物。再比如,他们彼此之间的配合,一个眼神,一个手势,
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牧民家庭,
这更像一支训练有素、蛰伏待机的军队。我心里的戒备从未放下,但某种坚冰,
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融化。贺兰风的皮衣袖口破了,我趁他不在,
用我从京城带来的最后一小卷丝线,也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为他绣了一只小小的狼头。
我的女红是京城有名的,这只小狼绣得活灵活现,眼神凶猛。他回来看到后,
嘴上嘟囔着:“娘们唧唧的,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干嘛!”可我第二天就发现,
他悄悄地把那只绣着狼的袖子卷在了里面,生怕被磨损了。那天,大哥贺兰骁打猎回来,
扔给我一套崭新的牧民女子的衣服。是温暖的羊皮缝制的,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我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他高大的身影僵了一下,
黝黑的脸颊上竟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红色,飞快地别过头。“用眼睛看的。
”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硬邦邦。我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我换上了新衣服,
看着镜子里的人。镜子是二哥用一块磨亮的铜片做的,有些模糊。镜中的我,
不再是那个云鬓高髻、华服加身的侯夫人。我的手上磨出了薄茧,
脸颊也被漠北的风沙吹得泛起健康的红色,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那个在侯府里靠着夫君的宠爱才能活下去的沈念,好像正在一点点死去。一个新的我,
正在这片粗粝的土地上,艰难地破土而出。晚上,我又一次向二哥打听。“二哥,你曾说,
是有人托你们来接我。那个人是谁?”贺兰琙正在整理草药,听到我的话,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头,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怜悯和复杂。“沈姑娘,
那是一个希望你好,也……需要你帮助的人。”他的话,像一根羽毛,在我心湖里轻轻一拨,
荡起层层涟漪。需要我帮助?我一个被夫家抛弃,身无长物的弱女子,
有什么值得别人需要的?那一夜,我彻夜难眠。我走出帐篷,漠北的月亮又大又圆,
清冷的光辉洒满整个草原。我拿出贺兰骁给我的那把小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我对着月亮,在心里立下重誓。无论是谁救了我,出于何种目的。这份被背叛、被践踏的仇,
这份家破人亡的恨,我沈念,一定要亲手报!顾言清,苏贵妃,你们等着。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绝对不会。03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看似平常的夜晚,
万籁俱寂,只有风声掠过草原。睡在帐篷外的马匹突然开始躁动不安,
发出警惕的嘶鸣和刨蹄声。正在擦拭弯刀的贺兰骁脸色瞬间一变,他猛地站起来,低喝一声。
“有狼来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贺兰琙和贺兰风也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抄起了武器,眼神锐利如鹰。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吓得心脏怦怦狂跳。可我知道,贺兰骁说的“狼”,
不是草原上的野兽。果然,没过多久,十几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
悄无声息地从夜色中渗透出来,将我们的帐篷团团围住。他们统一穿着黑色的劲装,
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没有感情的眼睛。他们手中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嗜血的寒光。
看他们的身手和步法,沉稳、利落,招招都朝着要害,分明是京城大内才有的顶尖高手。
我的血,一瞬间凉了半截。是苏家的人!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苏贵妃,
她真的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二弟、三弟,护好她!”贺兰骁没有慌乱,
他冷静地下达命令,随即像一头出闸的猛虎,迎着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就冲了上去。“锵!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贺兰琙和贺兰风一左一右,将我护在身后,
也加入了战局。那一刻,我才真正见识到他们三兄弟惊人的战斗力。贺兰骁的刀法大开大合,
霸道无比,每一刀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逼得对手连连后退。贺兰琙的剑法看似温和,
却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总能从最刁钻的角度刺出,一击毙命。而年纪最小的贺兰风,
则像一团烈火,身法最是迅捷,他的短刀上下翻飞,专攻敌人的破绽,狠辣又致命。
他们三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眼神交错,攻防转换就在瞬间完成。
这哪里是三个普通的牧民?这分明是一支在沙场上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百战之师!
我被贺兰琙护在身后,吓得浑身都在发抖,牙齿都在打颤。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
**着我的神经。我看着那些黑衣人一个个倒下,鲜血染红了草地。我本该害怕得闭上眼睛,
可我没有。我死死地盯着战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我告诉自己,沈念,看清楚,
这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这就是你将要面对的世界。软弱和恐惧,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就在我失神的一瞬间,一个黑衣人竟然突破了贺兰风的防线,像一支离弦的箭,
嘶吼着朝我扑了过来!他手里的刀,闪着狰狞的光,直直地刺向我的心口。“小心!
”贺兰琙惊呼一声,想回防已经来不及。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放慢了。
我能清晰地看到那人眼中疯狂的杀意,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死亡气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京城里那些勾心斗角,跟眼前这**裸的搏命比起来,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几乎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我从腰间拔出了那把贺兰骁给我的小刀。我不知道该怎么用,
也不知道该刺向哪里。我只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闭上眼睛,对着扑过来的人影,
狠狠地捅了过去!“噗嗤——”一声闷响。我感觉到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
猛地溅到了我的脸上、我的脖子上。我僵硬地睁开眼。那个黑衣人就倒在我的脚下,
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他的脖子上,插着我的那把小刀,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他……死了。我杀人了。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的天灵盖。
我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看着我满手的鲜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没有尖叫,
只是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恐惧、恶心、还有奇异的麻木,
在我四肢百骸里乱窜。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所有黑衣人都被解决掉,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上。
贺兰骁走到我身边,他身上也沾满了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他二话不说,
脱下自己的外袍,将我从头到脚紧紧地裹住,隔绝了那血腥的场面。
他宽厚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抚着我颤抖的背。“别怕,有我。”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疲惫,
却像最坚固的锚,瞬间定住了我漂泊无依的心。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此刻闻起来,
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我把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贺兰琙走过来,检查了一下那些尸体,从其中一人的腰间摸出了一块令牌。他看了一眼,
冷笑一声:“是苏家的死士。看来,苏贵妃是真容不下你。”我止住哭声,
浑身颤抖地从贺兰骁怀里抬起头,哑声问道:“他们……还会再来吗?”贺兰骁低头看着我,
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他抬手,用粗糙的指腹抹去我脸上的血迹和泪水,
眼神冰冷,语气掷地有声。“他们来多少,我杀多少。”那一刻,我看着他坚毅的侧脸,
心里某个地方,彻底塌陷了下去。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给了我最坚定的承诺。我的绝望,
似乎终于照进了光。这一夜之后,我彻底明白,我已经没有退路。要么,
像个真正的战士一样站起来,要么,就死在仇人的刀下。我选前者。0**理完战场后,
帐篷里的气氛凝重得可怕。火堆重新燃起,跳跃的火焰映着我们三个人的脸,明暗不定。
贺兰骁用烈酒清洗着手臂上的刀伤,贺兰琙在默默地清点伤药,只有贺兰风,
烦躁地走来走去。“大哥!不能再等了!必须告诉她真相!”他终于忍不住,
冲着贺兰骁喊道,“再这样下去,我们护得了她一次,护得了她一百次吗?苏家那些疯狗,
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坐在角落里,裹着那件还带着贺兰骁体温和血腥味的外袍,
身体依旧在微微发抖,但眼神却异常平静。我知道,今晚,我将得到所有答案。
贺兰骁处理好伤口,用布条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看了很久。那目光里有审视,有挣扎,最后,化为一种决然。“好。”他终于开口,
声音沙哑,“是时候了。”他对我开诚布公。他们三兄弟,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牧民。
他们的父亲,是曾经威震漠北、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镇北将军,贺兰擎。贺兰家世代忠良,
镇守北疆,立下赫赫战功。可功高震主,引来了朝中奸臣的忌惮。而那个奸臣之首,
就是当今苏贵妃的父亲,权倾朝野的太师——苏振国。三年前,苏振国与外敌勾结,
设计构陷,诬告贺兰将军谋反。龙颜大怒,一道圣旨下来,贺兰家满门抄斩。一夜之间,
功勋卓著的将军府,血流成河。唯有他们三兄弟,被当时还是太子的李玄,暗中用死囚换下,
连夜送出京城,隐姓埋名,藏于这广袤的漠北草原,等待时机。太子李玄,是先皇后所出,
为人正直,与靠着妹妹上位的苏家一派,在朝中势同水火。他一直在暗中搜集证据,
想要扳倒苏家这棵盘根错节的毒树。听到这里,我的心已经沉了下去。我好像猜到了什么。
“苏振国……他是我父亲的政敌。”我喃喃自语。我的父亲,前吏部尚书沈敬,一生清廉,
刚正不阿,最是看不惯苏振国这类靠着裙带关系和党同伐异上位的权臣。
也正是因为父亲不肯与苏振国同流合污,才会被他设计抓住一个微不足道的错处,大做文章,
最终被罢官还乡,郁郁而终。“不止是政敌。”贺兰骁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沈尚书,
是朝中少数敢于正面和苏振国抗衡的人,也是太子殿下极为敬重的老臣。”“当年,
沈尚书在罢官之前,其实已经查到了苏振国通敌叛国的确凿证据。
那是一封他与敌国将军来往的密函。”我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那封信……”“你父亲临死前,将密函交给了你的母亲。而你的母亲,深知此物关系重大,
藏得太过明显容易被发现,便想了一个最危险也最安全的方法。”贺兰骁看着我,
一字一顿地说。“她将那封密函,藏在了你出嫁时,陪嫁的一支凤钗里。
”轰——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有惊雷炸过。那支凤钗!那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通体由赤金打造,凤尾镶嵌着七颗东海明珠,精美绝伦。我一直将它视若珍宝,贴身收藏。
可……可在我被卖掉的那天……顾言清……是他!是他亲手从我的发髻上,摘下了那支凤钗!
当时我心如死灰,只以为他是在掠夺我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他摘下凤钗时,
还温柔地对我说:“念念,此去路途遥远,戴着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安全。我先替你收着,
等你回来。”等你回来……何其讽刺!他明明知道,我再也回不来了!他留下凤钗,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了将这份可能存在的烫手山芋,留在侯府,
留在他能掌控的地方!滔天的恨意,像火山一样从我心底喷涌而出。原来我不仅被当成弃子,
还被当成了傻子!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盘棋,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任人摆布!
“太子殿下需要那份密函,作为给苏家致命一击的铁证。
”贺兰骁的声音将我从狂怒中拉了回来,“而你,沈念,需要为你的父亲,为你的家族,
也为你自己,复仇。”“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太子承诺,事成之后,会立刻下旨,
为你沈家、为我贺兰家,**昭雪。”原来如此。原来这一切,从一开始,
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我,是这盘棋局里,最关键的一颗棋子。我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我看着贺兰骁,目光里带着自嘲和审视。“所以,接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我脑子里的秘密,
和那支凤钗?”我问出这句话,心脏不受控制地揪紧了。我害怕听到那个我预料之中的答案。
贺兰骁沉默了片刻。帐篷里的火光跳跃着,将他坚毅的脸庞映得轮廓分明。他迎着我的目光,
没有闪躲,眼神坦荡而真诚。“一开始是。”他承认了。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在你用那把刀刺向敌人的那一刻起,
就不一样了。”“现在,我贺兰骁想做的,不止是完成任务。”“是想护你周全。
”他的眼睛里没有虚伪和算计,只有一片赤诚。我看着他,
又看了看旁边同样神情凝重的贺兰琙和贺兰风。他们三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男人。
再想到我自己被肆意践踏的尊严,和含冤而死的父亲。我们都是被苏家和这腐朽的皇权,
逼到绝境的人。我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那不是软弱的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