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五年,春末的北平城飘着细雨。沈墨站在屋檐下,看着手中那张烫金请柬,
雨水顺着他的黑色礼帽边缘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请柬上只有寥寥数字:"千门会,醉仙楼,三月初七,恭候大驾。
"落款是一个令他心头一颤的名字——柳如烟。"三年了..."沈墨低声自语,
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请柬边缘。那个名字像一把锋利的刀,划开了他刻意尘封的记忆。
三年前那场赌局,师父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柳如烟含泪离去的背影,一切都恍如昨日。
"沈先生,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您要叫辆黄包车吗?"茶馆的小伙计探头问道。
沈墨摇摇头,将请柬收入怀中,迈步走入雨中。黑色的长衫很快被雨水浸透,
贴在他修长的身躯上,他却浑然不觉。北平到上海,三天三夜的火车,
足够他想清楚是否要赴这个约。三天后,上海法租界,"醉仙楼"门前。
沈墨抬头望着这座中西合璧的三层建筑,红漆大门两侧挂着灯笼,
门楣上"醉仙楼"三个鎏金大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这里表面上是上海滩最负盛名的酒楼,
实则是千门中人聚集之地。"这位先生,可有预约?"门童恭敬问道。沈墨从怀中取出请柬,
门童一见那烫金的印记,脸色微变,连忙躬身:"贵客楼上请,天字一号房。
"穿过喧闹的大堂,沿着雕花楼梯上到三楼,走廊尽头是一扇朱红色的门。沈墨在门前驻足,
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房间内光线昏暗,檀香缭绕。
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旁已经坐了六七个人,听到开门声,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沈墨的目光却直接锁定在圆桌主位上的那个人影上。"师兄,别来无恙。"女子轻笑一声,
声音如同三年前一样清脆悦耳,却多了几分沈墨陌生的冷意。柳如烟穿着一身绛紫色旗袍,
乌黑的长发盘成时髦的发髻,一支翡翠簪子在灯光下泛着幽光。她比三年前更加明艳动人,
眼角眉梢却少了当年的天真烂漫,多了几分凌厉。"我以为你死了。"沈墨声音平静,
却掩不住其中的颤抖。"托师兄的福,如烟命硬得很。"柳如烟红唇微扬,示意身旁的空位,
"请坐。既然来了,不妨听听今日的'千门会'所为何事。"沈墨缓步走向座位,
目光扫过在座众人。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面容阴鸷的中年人,
还有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女。无一例外,都是千门中各路高手。"在座诸位都是千门翘楚。
"柳如烟环视一周,"今日召集各位,是为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千门争霸'。
"房间内顿时响起低声议论。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推了推镜架:"柳**,
千门中人向来各行其是,何来'争霸'一说?"柳如烟轻笑:"'鬼手'先生问得好。
"她从桌下取出一个紫檀木匣,打开后,里面是一本泛黄的古籍,"《千门秘典》,
想必诸位都听说过。"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
沈墨瞳孔微缩——那是师父生前从不离身的秘籍,记载了千门数百年来所有绝技。"此外,
"柳如烟拍拍手,两名侍者抬着一个铁箱进来,打开后是满满一箱金条,"十万大洋,
胜者尽可取走。""代价是什么?"沈墨突然开口。柳如烟看向他,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师兄果然直接。代价很简单——输的人,要留下一只手,
或者...一条命。"房间内气氛骤然紧张。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拍案而起:"小娘们,
你当我们是吓大的?老子'铁算盘'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年,还没见过这么狂的后辈!
"柳如烟不为所动,只是轻轻敲了敲桌面。壮汉突然脸色大变,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痛苦地翻滚起来。"你...你下毒!"他嘶吼道。"不过是给不守规矩的人一点教训。
"柳如烟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放在桌上,"解药就在这里,'铁算盘'先生若想活命,
不妨先听听规则。"沈墨冷眼旁观,心中暗惊。这毒药发作的速度和症状,
分明是师父的独门配方"七步断肠散",只是药性被刻意减弱了。柳如烟从哪里学来的?
"'千门争霸'共三局。"柳如烟等"铁算盘"服下解药后说道,
"每局由一位在座高手设局,其余人破局。最后胜出者,可得秘典与黄金。
""第一局就由我开始如何?"那位被称为"鬼手"的金丝眼镜男子站起身来,
从怀中取出一副扑克牌,"简单些,赌一局'生死牌'。
"沈墨知道"鬼手"的名号——上海滩赌术第一人,
据说从未有人能在他手中赢下一局完整的牌。"鬼手"将牌洗得眼花缭乱,
然后平铺在桌面上:"请各位任选一张,牌面最大者胜,
最小者..."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要付出刚才说的代价了。"众人面面相觑,
最终都伸手各取了一张牌。沈墨注意到柳如烟没有参与,只是坐在主位上静静观察。
"铁算盘"抽了一张红桃A,顿时喜形于色;一位老者抽到黑桃K,也松了口气。
轮到沈墨时,他的手在牌堆上悬停片刻,突然转向抽了最边缘一张毫不起眼的牌。翻牌一刻,
"铁算盘"的红桃A确实是最大牌,而一位年轻女子抽到的方片3成了最小牌。
女子脸色煞白,"鬼手"已经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放在桌上。"等等。"沈墨突然开口,
"'鬼手'先生的局,恐怕没这么简单。"他将自己抽到的牌翻过来——那是一张空白牌,
没有任何花色和数字。"鬼手"脸色一变:"你怎么...""真正的生死牌,
应该是我这张吧?"沈墨将空白牌撕开,里面竟藏着一张小巧的刀片,"抽到这张牌的人,
会在翻牌时割破手指,刀上淬了毒,对不对?"房间内一片哗然。"鬼手"面如土色,
而那位抽到方片3的女子已经吓得瘫坐在椅子上。柳如烟突然鼓起掌来:"精彩!
师兄果然慧眼如炬。"她转向"鬼手","看来你的局被破了。
""鬼手"咬牙道:"算你狠!"说完便要离去。"慢着。"柳如烟冷冷道,
"破了局的人有权决定如何处置设局者,这是规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墨身上。
沈墨看着"鬼手",又看看惊魂未定的"铁算盘",最后目光落在柳如烟身上:"我要知道,
师父的《千门秘典》为什么会在你手里?"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随即恢复平静:"赢下三局,自然告诉你一切。"沈墨沉默片刻,转向"鬼手":"你走吧,
但别再让我在上海滩看到你设局害人。""鬼手"如蒙大赦,匆匆离去。
其他人看沈墨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柳如烟站起身:"今日就到这里。明日此时,第二局。
"她深深看了沈墨一眼,"师兄,我们单独谈谈。"众人散去后,
房间里只剩下沈墨和柳如烟。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远处的黄浦江上传来轮船的汽笛声。"为什么设这个局?"沈墨直接问道。柳如烟走到窗前,
背对着他:"三年前那场赌局,师父惨死,你我都以为对方是叛徒。
但这三年我查到的真相...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她转过身,
眼中闪烁着沈墨看不懂的光芒:"师兄,千门中有人背叛了祖师爷的戒律,用千术谋财害命。
我需要你帮我找出这个人。
"沈墨心头一震:"你是说...师父的死...""不止是师父。
"柳如烟的声音冷得像冰,"近五年间,各地千门高手接连离奇死亡,都与此人有关。
而ta现在,很可能就在今日在座的那些人当中。"沈墨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三年来,
他以为那场悲剧只是一次意外,没想到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大的阴谋。"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他问道。"因为只有千门的方式,才能引出千门的叛徒。"柳如烟走近他,
身上淡淡的茉莉香让沈墨恍惚回到了三年前的时光,"师兄,你愿意再信我一次吗?
"沈墨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终于缓缓点头:"但我有个条件——无论最后发现是谁,都由我来处理。"柳如烟微微一笑,
那笑容让沈墨想起了当年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喊"师兄"的小姑娘:"当然,
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搭档。"窗外,上海滩的霓虹灯次第亮起,
照亮了这个充满谎言与算计的夜晚。醉仙楼天字一号房的西洋钟敲了十下,
沈墨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
在上海滩的霓虹中显得苍白无力。柳如烟已经离开了,
只留下一缕淡淡的茉莉香气萦绕在房间里。沈墨走到窗前,望着外滩上闪烁的灯火。
三年前那场赌局的细节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师父倒在血泊中时手中紧握的那半张纸牌,
柳如烟临走时那个复杂的眼神,以及他自己满手的鲜血。"师兄还没休息?"沈墨猛地转身,
柳如烟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房间,手里端着一个描金漆盘,上面放着一壶酒和两个小杯。
"你走路还是没声音。"沈墨松了口气,"就像以前在师父那儿学艺时一样。
"柳如烟嘴角微扬,将漆盘放在茶几上:"记得有一次我偷偷溜进厨房偷师父的桂花酿,
师兄明明背对着门,却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因为你身上的茉莉香。
"沈墨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迅速转移话题,"酒里没下毒吧?
"柳如烟倒酒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师兄若不信,我可以先喝。"她仰头饮尽一杯,
喉间白皙的肌肤随着吞咽微微滚动。
沈墨注意到她颈侧有一道细小的疤痕——那是三年前那晚留下的。
"你的伤...""早就不疼了。"柳如烟下意识摸了摸那道疤,"倒是师兄胸口的伤,
每逢阴雨天还会发作吧?"沈墨心头一震。他胸口的刀伤除了师父和柳如烟,
没人知道确切位置。那晚之后,他再也没提起过这处伤。"如烟,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墨接过酒杯,却没有喝,"我只记得师父倒下,你满手是血地站在他身边,
然后...""然后师兄就认定是我杀了师父。"柳如烟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就像我认定是你做的一样。"房间陷入沉默。远处传来黄浦江上轮船的汽笛声,
悠长而哀伤。"我查了三年。"柳如烟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师父死前接到过一封信,信上有一个标记——千门祖师爷令牌上的云纹。
"沈墨握杯的手一紧:"你确定?""我找到了那封信的碎片。
"柳如烟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片烧焦的纸角,上面确实有一个模糊的云纹印记,
"师父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遭人毒手。"沈墨盯着那个印记,
突然想起一件事:"师父临终前...说了什么?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说...『小心云中君』。""云中君?"沈墨皱眉,
"千门中没有这号人物。""所以我怀疑这是一个代号。"柳如烟靠近一步,
茉莉香气扑面而来,"师兄,帮我找出这个人。千门中人接连被杀,
《千门秘典》残卷流落江湖,再这样下去..."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柳**!不好了!'铁算盘'在楼下闹事!"是醉仙楼伙计的声音。柳如烟眉头一皱,
快步走向门口。沈墨紧随其后。楼下大堂里,
"铁算盘"正揪着一个服务生的衣领大吼:"老子知道你们在酒里下了药!把解药交出来!
"周围食客纷纷避让,几个保镖围着他却不敢上前。沈墨注意到"铁算盘"双眼充血,
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这是"七步断肠散"发作的前兆。"'铁算盘'先生,
"柳如烟缓步下楼,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大堂瞬间安静,"我若想杀你,
今早就不会给你解药了。""放屁!"铁算盘一把推开服务生,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小**,老子行走江湖时你还在吃奶呢!今天不交出真解药,我就——"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沈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抵住了他的后颈。"把刀放下。
"沈墨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柳**说得对,她若想杀你,你活不到现在。
"铁算盘的手开始发抖,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沈墨迅速扣住他的手腕,
三指搭在脉门上——脉象紊乱,但并非中毒之兆。"你只是喝多了。"沈墨在他耳边低声道,
"有人想借你的手闹事。"铁算盘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恐惧。
沈墨松开手,朝柳如烟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对围观人群嫣然一笑:"误会一场,
各位继续用餐吧。今晚所有客人的酒水,记在我账上。"人群散去后,
柳如烟示意保镖将腿软的"铁算盘"扶到后堂。沈墨注意到大堂角落里,
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见他看过来,便转身消失在楼梯拐角。"那是谁?
"沈墨问道。柳如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头微蹙:"'镜花',幻术高手,
明天的第二局由她设局。"回到天字一号房,柳如烟锁好门,
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沈墨:"闻闻这个。"沈墨打开瓶塞,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掺在酒里的。"柳如烟冷笑,
"有人想让'铁算盘'当众发狂,好破坏我们的计划。""我们的计划?"沈墨挑眉,
"如烟,你到底在谋划什么?"柳如烟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走到床边从枕头下取出一本薄册子:"《千门秘典》的残卷,师父临终前交给我的。
师兄不妨看看。"沈墨接过册子,刚翻几页就变了脸色。这上面记载的并非千门正派技艺,
至极的旁门左道——用毒、暗杀、易容术...甚至有几页详细描述了如何用千术操控人心。
"这不是师父的秘典。"沈墨合上册子,手指微微发抖,"师父一生恪守千门戒律,
绝不会研究这些邪术。""所以我怀疑..."柳如烟压低声音,"有人篡改了秘典,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杀害师父的凶手。
"沈墨脑中闪过那个面纱女子的身影:"'镜花'擅长什么?""幻术和易容。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师兄怀疑她?""明日便知。"沈墨将册子还给柳如烟,
"时候不早,休息吧。"柳如烟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离开了房间。沈墨躺在床上,
却毫无睡意。他胸口的旧伤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他那晚的惨剧。窗外,
一轮冷月挂在黄浦江上空,像一只无情的眼睛注视着这座不夜城。翌日傍晚,
醉仙楼天字一号房再次座无虚席。昨日"鬼手"的离场让气氛更加紧张,
所有人都警惕地看着彼此,生怕一不小心就着了道。柳如烟依旧坐在主位,
今天她换了一身墨绿色旗袍,发间的翡翠簪子换成了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第二局,由'镜花'女士设局。"柳如烟示意那位面纱女子起身。
"镜花"缓步走到房间中央,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堪称完美的脸庞——柳叶眉,丹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