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骑虎难下,几乎要以为萧绎是故意要我出丑时,他却不紧不慢地再度开口。
“王妃不必跳舞。”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本王知道,你更擅长的是琴。德馨殿的焦尾琴,乃是前朝大家所制,音色绝伦,正好配得上王妃的技艺。”
焦尾琴?
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也是我最珍视的东西。当年我出嫁,母亲将此琴作为嫁妆,可顾燕辞却嫌它不祥,命人将其劈了当柴烧。
我为此与他大吵一架,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的遗物化为灰烬。
而柳如烟,则抱着她那把名贵的“绿绮”,在我面前假惺惺地安慰我,说一把琴而已,何必如此伤心。
重生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焦尾琴从库房里取了出来,日夜擦拭。
可萧绎是怎么知道的?
我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
“哦?九王妃还擅长抚琴?”皇上来了兴致,“快,取焦尾琴来!”
很快,内侍便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把古朴的长琴上来。那琴身漆黑,琴尾有烧灼过的痕迹,正是我的焦尾。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缓缓起身,走到大殿中央。
我没有看顾燕辞和柳如烟,只是对着皇上和皇后盈盈一拜。
“臣妾献丑了。”
言罢,我跪坐在琴前,素手轻扬,拨动了第一根琴弦。
“铮——”
一声清越的琴音响起,瞬间压过了殿内所有的嘈杂。
那是一种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肃杀之气。
我弹的,是上辈子顾燕辞出征前,我为他送行时所奏的《破阵曲》。
那时,我满心期盼他能凯旋而归,与我共享荣华。可他回来后,带回的却是怀有身孕的柳如烟。
琴声激昂,时而如千军万马奔腾,时而如狂风暴雨席卷。我将上一世所有的不甘,愤恨,屈辱,尽数融入了琴声之中。
我看到顾燕辞的脸,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他攥紧了酒杯,手背上青筋毕露。这首曲子,他再熟悉不过。这是独属于我们之间的记忆,柳如烟永远也无法介入的过去。
柳如烟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刚刚靠着一支舞赢来的赞誉和风头,瞬间被我这石破天惊的琴音,压得荡然无存。
她的舞,是取悦男人的柔媚。
而我的琴,是胸怀天下的格局。
高下立判。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我琴声中的磅礴气势所震撼,久久无法回神。
“好!”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太子萧承。他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双目放光地看着我。
“弟妹此曲,大气磅礴,颇有沙场秋点兵之势!本宫今日,算是大开眼界!”
皇上也抚着胡须,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沈家有女,当真不凡!老九,你娶了个好媳妇啊!”
萧绎坐在轮椅上,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着皇上微微颔首:“多谢父皇夸奖。”
我起身谢恩,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顾燕辞。
他正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充满了震惊,不解,以及一丝……我看不懂的悔意。
而他身边的柳如烟,则低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我心中冷笑。
这就受不了了?
柳如烟,顾燕辞,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家宴结束,我们随着众人一同出宫。
刚走出宫门,一个身影便快步追了上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沈清辞,你给我站住!”
是顾燕辞。
他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顾将军有何指教?”我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
“那首《破阵曲》,你是弹给谁听的?”他上前一步,逼近我,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你明知道那是……”
“顾将军。”萧绎平淡的声音打断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