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红烛高烧,映得满室喜庆如同泼了血。大婚前夕,我亲手毒杀了我的未婚夫婿。
合卺酒在夜光杯中荡漾出琥珀光,他修长指节擦过杯沿时,我闻见了他袖间熟悉的松墨香。
三日前,他还用这双手为我描眉,笔尖轻触我眉骨,说:"昭阳,
边关的星星不及你眼底万分之一。"此刻这双手在微微颤抖,杯中之酒漾起涟漪。
"这酒味闻着..."他轻笑,喉结在烛光下滚动如垂死的鹤,"倒像穿肠毒药。
"我隔着凤冠珠帘对他笑,珠玉相击的声响掩盖了如雷心跳:"殿下说笑,
是御赐的百年女儿红。"他仰头饮尽时,我看见他眼角那颗泪痣——昨夜他还握着我的手,
将这颗痣印在我掌心:"以此为誓,生死不离。"现在这誓言随着毒酒入喉,
化作他唇角渗出的黑血。他倒在我铺满百子千孙被的婚床上,七窍渗出的血染红鸳鸯枕。
那双曾挽弓射雕的眼睛死死望着我,不是震惊不是愤怒,竟是...解脱?
殿外忽然传来金甲碰撞的声响,惊起栖鸦。"长公主!"禁军统领撞开殿门跪地,
铠甲上的血滴在红毡上晕开,"北疆八百里急报——沈将军他...带着十万玄甲军反了!
"我抚着袖中早已凉透的虎符,指尖触到上面深刻的纹路。
一年前他送我虎符时说:"以此为聘,护你江山永固。"现在这虎符烫得像块烙铁。
"知道了。"这三个字出口时,我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响。1.我叫李昭阳,
是大梁最尊贵的长公主。此刻正在亲手为谋逆的未婚夫收尸。
"殿下..."侍女挽月的声音在发抖,手中的白绫几乎握不住,
"沈将军的尸身...""扔去乱葬岗。"我扯下霞帔扔进铜盆,
金线绣的凤凰在火中蜷曲成灰,"传令下去,驸马突发恶疾暴毙,婚事作废。"三日前,
我还是全京城最艳羡的待嫁新娘。沈砚辞——北疆战神,少年时便与我订下婚约。
他昨日还捧着塞外带来的石榴石对我说:"昭阳,边关的星星不及你眼底万分之一。
"可笑我竟信了。直到今晨暗卫呈上密报——沈砚辞书房暗格里,
搜出与敌国往来书信十七封。字迹是他的,印鉴也是他的。最后一封写着:"大婚之日,
开城门。"我望着铜盆里化为灰烬的嫁衣,想起他饮毒酒前最后那个眼神。
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睛,为何在死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报——"又有暗卫闪入,
带进凛冽的夜风,"在沈将军别院发现密室!"我踩过满地狼藉的喜庆装饰,
在密室墙壁看见挂满的女子画像。每张落款都是"阿沅"。画中人身着南诏服饰,
眉眼与我七分像。
最旧那幅标注着永昌三年——恰是沈砚辞父兄战死、他被我父皇救回宫那一年。而我李昭阳,
永昌三年才刚满六岁。"查。"我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渗进凤凰绣纹,"这个阿沅是谁。
"暗卫却呈上半枚染血的虎符:"在画像后暗格找到...与您手中这半枚,本是一对。
"我倏然想起,真正的虎符一年前就已失窃。父皇给我的那块,不过是稳住局面的仿制品。
所以沈砚辞盗虎符、通敌、养替身,唯独不曾算计过我。他算计的,自始至终是龙椅上那位。
"殿下!玄甲军已破城门!"挽月跌撞进来,发髻散乱,
"说是要为将军报仇..."我握紧虎符,玄铁的冰凉刺入掌心:"传令羽林卫,开宫门。
""可他们...""本宫亲自会会这群'叛军'。"登上宫墙那刻,
北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黑压压的玄甲军在火光中如潮水涌动,为首的青年勒马抬头,
那张脸——与躺在喜房那具尸体一模一样。"臣,沈砚辞。"他声音穿透夜色,
带着久经沙场的沙哑,"来接殿下回家。"我望着他左眼尾那道新鲜的疤,忽然笑出声。
昨夜那个"沈砚辞"枕在我膝上时,这里还光滑如玉。原来我毒死的,是个赝品。
真正的沈砚辞在宫墙下张开双臂,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昭阳,跳下来。"就像十二年前,
他接住从梧桐树跌落的我。可这次我抽出了禁军的弓弩。铁胎弓沉得压手,
就像他当年教我射箭时说的"心要静,手要稳"。"沈将军。"箭尖对准他心口,
我在风中扬起声音,"解释清楚——否则下一箭,不会射偏。
"他望着我身后冲天而起的信号焰火,眼神温柔得像在告别:"阿沅,
回头看看你父皇的寝宫。"我转头,看见紫宸殿方向燃起的冲天大火。火光映亮半边天,
也映亮宫墙上突然出现的弓箭手——他们手中的箭,对准的是我。2.我出生那年,
国师批命说此女凤栖梧桐,必引真龙。父皇大喜,
将尚在襁褓的我封为昭阳长公主——取"昭昭如日,阳煦山立"之意。三岁赐居凤阳阁,
五岁获准随侍御书房。七岁那年,我已能坐在龙椅旁的绣墩上,听父皇与朝臣议政。
他们说我像极了太祖皇帝,那个开创大梁盛世的女子。可我是公主,不是皇子。
这个认知像一根刺,始终扎在父皇心头。七岁那年中秋宫宴,
我躲在梧桐树上偷看使臣进贡的夜明珠。树枝断裂时,是刚被父皇收养的沈砚辞接住了我。
他那时不过十二岁,瘦得撑不起锦袍,却把我护得毫发无伤。父皇笑着说:"砚辞,
往后你就负责保护昭阳。"这一护就是十二年。他教我骑马射箭,为我栽满宫石榴树,
在我及笄礼上以军功求赐婚。所有人都说沈将军爱惨了我,连我也这般认为。直到半年前。
他开始频繁出入南风馆。起初是密报说他夜访小倌,我不信。
直到亲眼看见他搂着清倌入画舫,衣领沾着胭脂回来见我。"殿下恕罪。"他跪在雪地里,
墨发沾着雪花,"臣...身不由己。"我砸了茶盏,碎瓷溅起划伤他脸颊。他不躲不闪,
血珠滚落在雪地上像红梅。次日就向父皇请旨解除婚约。父皇将奏折扔进火盆:"胡闹!
砚辞是为查案。"什么案子要装断袖?什么身不由己要伤我心?现在终于明白了。
他早知父皇忌惮沈家兵权,早知自己功高震主。通敌是假,谋逆是假,
连那个叫阿沅的女子——或许都是他布下的迷障。唯有对我的疏远是真的。
他在用最蠢的办法,逼我离开将沉之船。"殿下..."暗卫首领无声出现,
面具下的声音沉闷,"查清了,宫中这位'沈将军'是南诏易容高手,真身已潜伏三年。
"三年。正是沈砚辞开始"流连南风馆"的时间。"陛下已知晓宫变,
派了影卫..."暗卫话音未落,咽喉钉入一枚柳叶镖。数十黑影如蝙蝠掠下宫墙。
沈砚辞的箭比影卫更快。第一箭射落我鬓间玉簪,
青丝散落如瀑;第二箭钉穿影卫首领的琵琶骨,
将人死死钉在宫墙上;第三箭带着鸣镝划破夜空——玄甲军如黑潮撞开宫门。
他在乱军中策马而来,染血的手朝我伸出:"昭阳,没时间了。"我看着他身后厮杀的将士,
忽然想起今早毒酒入喉时,那个赝品笑着说:"殿下终究...还是选了陛下。""沈砚辞。
"我抓住他手腕跃上马背,触到他脉搏急促如战鼓,"你欠我一个解释。"他挥剑斩落流矢,
呼吸喷在我耳畔:"从你七岁跌落梧桐树那刻起,我的人生就只剩一个解释——""护着你。
"马匹冲过玄武门时,我看见父皇站在城楼。他手中弓弦尚在震颤,
而沈砚辞后心插着的箭羽,刻着皇家徽记。"其实..."沈砚辞声音渐弱,血浸透我凤袍,
"你毒酒杀我那次,我很欢喜..."我反手按在他伤口,感受他生命的流逝:"闭嘴,
留着命说清楚。"他闷笑时胸腔震动,像那年共骑时贴在我后背的心跳。原来有些人说谎,
是为了把真心藏得更深些。3.我在颠簸的马车里给沈砚辞取箭。箭镞带倒钩,
撕开皮肉时他额角沁出冷汗,
还撑着说玩笑话:"殿下手法生疏...比不得太医院...""再说话就把箭杆留你心里。
"我扯下染血的袖口按压伤口,绸缎撕裂声在车厢里格外刺耳,"为什么是现在?
"他望着车顶摇晃的灯影,火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陛下要对你下手了。"半月前,
父皇密诏钦天监。次日宫中流传"凤星异位,紫微蒙尘"的卦象。
沈砚辞安插的暗线拼死传出消息——父皇欲在我大婚后赐毒酒。"因为虎符?
"我沾着血水在矮几上画符,血迹晕开像残梅,"我交权便是。""不止。"他擒住我手腕,
掌心烫得惊人,"你可知自己身世?"我自然知道。生母早逝,养在皇后名下。
三岁能诗五岁通史,十五岁代父皇批阅奏章。他们说我像太祖皇帝,天生就该执掌江山。
可我是女子。"陛下当年为夺位,曾与南诏王有约。"沈砚辞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
像塞外的星子,"赐死你母亲,扶南诏公主为后。"我猛地抬头,撞进他痛楚的眸光里。
"你母亲...是南诏王嫡女,现在的南诏王是你舅父。"车外突然传来破空声。
沈砚辞翻身将我护在身下,三支弩箭穿透车壁钉在他方才靠的位置。箭尾羽翎还在震颤,
像死神的叹息。"追兵?"我从他袖中摸出匕首,刀柄上还刻着我的小字。"是南诏的人。
"他咳着血笑,血点溅在我衣襟,"你舅父...也不想你活着。"我扯开他衣襟查看伤口,
旧伤叠新伤,几乎找不到完好的皮肤:"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很多。"他垂眸吻我指尖,
唇瓣冰凉,"比如我每夜去南风馆,是为见南诏叛党。""比如那个阿沅?""是我妹妹。
"他声音涩然,像砂纸磨过心头,"十年前被陛下赐死那个...舞姬生的女儿。
"我忽然记起永昌十三年,确实有个舞姬之女溺毙御花园。父皇当时降旨不得声张,
原来那女孩叫阿沅。"所以你找替身,设局假死,都是为了——""为你铺一条生路。
"他握住我沾血的手,指腹粗粝磨过我掌心,"昭阳,你本该翱翔九天。"马车骤然倾斜。
挽月在外惊呼:"殿下!前面是断崖!"沈砚辞抓过缰绳勒马,惯性将我甩出车厢。
电光石火间,他徒手抓住我手腕,剑尖扎进车辕才止住坠势。"松手!
"我看着逐渐开裂的木辕,木屑簌簌落下,"带着虎符走!"他笑得肆意,
嘴角又渗出血来:"李昭阳,你记好——""沈砚辞此生,绝不松手。
"崖下传来追兵的火把光亮。我盯着他痉挛的手指,忽然想起十二年前那个午后。
他接住从树上跌落的我,手臂也是这样颤抖。"沈砚辞。"我轻声说,声音散在风里,
"若此番不死,我娶你。"他眼底星**燃,比宫宴的烟火还亮:"臣,求之不得。
"木辕断裂的巨响中,我们坠入漆黑深渊。失重感攫住心脏的刹那,
处...有太祖刻的情诗..."4.意识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和咸腥的海风中逐渐聚拢的。
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茅草屋顶,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和草药混杂的独特气味。
身下是干燥却粗糙的草铺,身上盖着的薄被带着海边特有的潮气。“殿下!您醒了!
”挽月惊喜的声音传来,她正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汁,眼圈红肿,显然哭了许久。
我挣扎着想坐起,浑身却像散了架般疼痛,尤其是左臂,被白布层层包裹,动弹不得。
“他呢?”我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挽月连忙放下药碗,扶**坐在草堆上,
低声道:“沈将军在隔壁,还没醒。坠崖时…他几乎用整个身子护住了您,
自己后背撞上了礁石,内伤很重,腿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我的心猛地一沉。
“玄甲军…怎么样了?”“伤亡过半,”挽月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痛惜,
“余部化整为零,隐匿起来了,等待将军的信号。”她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愤懑,
“陛下…他昭告天下,说您被沈将军的叛军余党掳走,生死不明…还悬赏千金,
要您的…项上人头。”最后几个字,她几乎含在嘴里,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比坠崖时的寒风更刺骨。我的好父皇,杀我母亲,害我挚爱,
如今,连我这个亲生女儿的最后一点生路也要断绝,甚至不惜污名化,也要将我置于死地。
这时,茅屋简陋的木门被推开,收留我们的老渔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粗糙的手比划着,
带着浓重的口音:“姑娘,不好了!城里贴了告示,画着你们俩的画像!
说是什么弑君谋逆的重犯!赏金千两!官差正在挨家挨户地盘查呢!”我强撑着站起身,
借了老渔夫破旧的斗笠和蓑衣,决定亲自去查看。混入熙攘的市镇,城墙前围满了人。
那张海捕文书格外醒目,我与沈砚辞的容貌被画师描绘得栩栩如生,
其下“弑君谋逆”四个大字,墨黑如夜,触目惊心。而落款处,那方鲜红的传国玉玺印记,
更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
彻底打碎了我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回到低矮的茅屋,沈砚辞已经醒了。
他靠着冰冷的土墙和干草垛,脸色苍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楚。
然而,当他看到我进来,那双因伤痛而略显黯淡的眸子,却瞬间亮起微光,
甚至还有力气勾起苍白的唇角,指向我的腰间,
气若游丝地调侃:“殿下…何时…偷了我的东西?”我低头,才发现那半枚染血的虎符,
不知何时已被我下意识紧紧攥在手中,冰冷的玄铁几乎要被我的掌心捂热。“定情信物。
”我压下鼻尖的酸涩,故作轻松地将虎符抛还给他。他抬手接过,动作因虚弱而略显迟缓,
指尖与我短暂相触,一片冰凉。是夜,海风呜咽,烛火如豆。我们在唯一的矮几上,
将两半虎符再次拼合。玄铁猛虎终于完整,接口处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分离。
他的指尖因发热而微烫,缓缓划过接口处那些细微得几乎难以辨认的铭文,
声音低沉而沙哑:“知道…这是什么字吗?”“无非是‘甲兵之符,
右在皇帝’之类的太祖训诫吧。”我猜测着。历代虎符,铭文大抵如此。他却轻轻摇头,
烛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仿佛注入了些许生气:“是情诗。”他凝望着那交错的纹路,
轻声吟诵,气息微弱却异常清晰,“‘山有木兮木有枝’。”我彻底怔住,
心头如同被重锤击中,巨震不已。原来百年前,
那位马背上打下江山、被史书记载为冷硬无情的太祖皇帝,也曾将无法宣之于口的缱绻情意,
刻进了这代表生杀予夺、江山权柄的虎符之中。这冰冷的兵符,竟藏着如此滚烫的芯子。
窗外忽然风雨大作,简陋的茅屋在风中摇摇欲坠,雨水从缝隙渗入,带来刺骨寒意。
他下意识地侧身,想替我挡住那缕寒风,动作却牵动了背部的伤,让他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
额角瞬间沁出冷汗。也正是这一动,
让我看清了他手腕上那道之前未曾注意的伤口——深可见骨,只是用粗布条草草包扎,
血渍犹在。“坠崖时,被水下的暗礁…割的。”他想收回手,语气轻描淡写,
“幸好…抓得紧,没松手。”我一把拉过他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拆开那已被血浸透的布条。
伤口皮肉外翻,边缘泛白,看得我心惊肉跳。我用清水小心清洗,再将挽月找来的草药嚼碎,
细细敷上,用自己的里衣撕成的干净布条,重新为他包扎。“沈砚辞,”我一直低着头,
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抑制不住地发哽,“你傻不傻?”“傻。”他任由我动作,
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抬起,轻轻拂过我因奔波而略显凌乱的短发,然后,
一个带着药味和血腥气的、微凉的吻,珍重地落在我发顶,“所以…你要不要?”“要。
”一个字,斩钉截铁。雨声猛烈地敲打着茅檐,如同战鼓。我们额头相抵,
忍不住同时轻笑出声,可笑着笑着,温热的液体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滚落,
渗进彼此粗糙的衣领,咸涩得如同这屋外吹来的海风。若这只是民间的话本折子,
此刻便该是才子佳人隐姓埋名、渔樵耕读、白头偕老的旖旎开端。可我是李昭阳,
他是沈砚辞。身后是沈家满门与玄甲军将士的血海深仇未报,
身前是弑母囚父的滔天冤屈未雪,还有那万千因我们而死的亡魂不得安宁。“接下来,
怎么办?”他摩挲着手中完整的虎符纹路,那冰凉的触感似乎让他清醒了几分,
目光逐渐变得锐利,如同即将出鞘的剑。我没有丝毫犹豫,抓过他放在身侧的佩剑。
剑鞘冰冷,我猛地抽出长剑,寒光一闪,齐腰的断发再次被利刃斩断,青丝纷扬落地,
如同决绝地斩断最后一丝犹疑与软弱。“去南诏。”“找你舅父?
”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眼中闪过惊愕与强烈的不赞同,
“你可知南诏王萧偃为何也要派人追杀我们?”“知道。”我对着一盆清水,
利落地将更短的碎发束成男儿发髻,水中倒影陌生而坚定,只剩下一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
“他与我父皇有密约在先,承诺助他登基,他助其稳住南诏。更重要的是,
他怕我知晓母亲真正的死因后,会向他复仇。”“那你还自投罗网——”“正因如此,
才要赌。”我打断他,转身,伸手将他按回草垛,
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衣衫下紧绷的肌肉和嶙峋的骨骼,“赌他更忌惮谁。
”是更忌惮我一个流落在外、无兵无权、甚至被通缉的孤女?
惧一个背信弃义、连亲生女儿都能痛下杀手、且随时可能为了利益再度撕毁盟约的大梁皇帝?
答案,在十日后,于南诏王宫那金碧辉煌却暗藏杀机的正殿之上,揭晓。
我站在冰冷的玉阶之下,无视两旁持刀武士森冷的目光,当着南诏王萧偃与满朝文武的面,
猛地扯开发簪,任由短发披散,清晰地露出与母亲遗像上几乎别无二致的眉眼轮廓。
玉阶尽头的蟠龙王座上,那个身着繁复王袍、面容威仪的中年男子,
手中的黄金酒盏“哐当”一声坠落在地,琼浆玉液泼洒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
他身体猛地前倾,死死盯着我的脸,瞳孔剧烈收缩,
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真是阿沅的女儿?
”我稳稳捧出那枚完整的玄铁虎符,金属在无数宫灯映照下,
流转着冰冷而威严的光泽:“昭阳今日,特来与舅父,谈一笔交易。”他的目光锐利如鹰,
倏地越过我,落在我身后即便重伤未愈、却依旧如青松般挺直脊背的沈砚辞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