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偏殿的日子,像浸在温热的牛乳羹里,甜丝丝,暖融融。
苏婉柔在太医和宫人无微不至的照拂下,脸色日渐红润,眉宇间那常年萦绕的愁苦怯懦,
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薄雾,悄然褪去,显露出原本温婉坚韧的底色。
余小满则彻底成了长乐宫的“编外小霸王”,
凭着那张甜死人不偿命的小嘴和层出不穷的“养龙KPI”新花样,
成功将上至福安公公、下至洒扫小宫女都发展成了她的“事业粉”。“嬷嬷嬷嬷!快看!
弟弟的新玩具!
余小满献宝似的捧着一个用上好软缎缝制、填充了蓬松棉花、造型圆滚滚的布偶“小金龙”。
金线绣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两颗黑曜石做的眼睛活灵活现。这是她软磨硬泡,
让针线房最手巧的宫女加班加点赶制的。“弟弟摸这个软软的,睡得香香!以后弟弟出来,
小满教他玩!”负责照顾苏婉柔的周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心翼翼地接过“小金龙”:“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可真真是玲珑心肝!
这龙娃娃做得可真精神!小皇子定会喜欢!”“那当然!”余小满叉着小腰,一脸骄傲,
“小满可是弟弟的专属金牌早教师!”她转头又扑到苏婉柔身边,
煞有介事地把小耳朵贴在娘亲肚子上,“弟弟弟弟,姐姐给你讲《小猪佩奇》的故事哦!
从前啊,有只粉红色的小猪叫佩奇,
她最喜欢跳泥坑……”苏婉柔含笑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
听着她奶声奶气又荒腔走板的故事,只觉得岁月静好,此生无憾。腹中那小小的生命,
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份安宁,轻轻动了一下。“呀!弟弟踢我了!”苏婉柔惊喜地低呼。
“真的吗真的吗?”余小满立刻把小脑袋贴得更紧,大眼睛亮得惊人,
“弟弟在说‘姐姐讲得好’!他喜欢听!”偏殿内充满了温馨的欢声笑语。然而,
皇宫从来不是风平浪静的港湾。长乐宫偏殿这方小小的“世外桃源”,
早已成为后宫无数双眼睛聚焦的靶心。尤其是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至今空悬,
多少世家贵女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如今,
一个名不见经传、出身低微、甚至曾是下堂妇的苏婉柔,
竟因腹中一个尚未成型的“龙种”和身边那个邪门的“妖童”,一步登天,
住进了离陛下寝宫最近的长乐宫,怎能不招人嫉恨?这股暗流,终于在苏婉柔胎满三月,
赵太医再次诊脉确认“龙胎康健,脉象愈发雄浑有力”后,汹涌地爆发出来。这日午后,
阳光正好。苏婉柔在周嬷嬷的搀扶下,带着余小满在长乐宫后苑的小花园里散步消食。
园中菊花正盛,金黄、雪白、姹紫嫣红,开得热闹非凡。“娘亲你看!
那朵金色的像不像弟弟的小皇冠?”余小满指着花圃里最大最灿烂的一朵金菊,兴奋地蹦跳。
苏婉柔刚想笑着应和,一个略显尖利、带着明显倨傲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哟,
这不是苏夫人吗?好雅兴啊。”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回廊尽头,
一群宫装丽人簇拥着一位满头珠翠、身着绛紫色宫装、面容严肃刻板的老妇人缓缓走来。
为首的老妇人眼神锐利如鹰隼,通身气派雍容华贵,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
正是大虞朝地位尊崇的皇太后,萧衍名义上的嫡母,出身于百年望族林家的林太后!
苏婉柔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将余小满护在身后,屈膝行礼:“妾身苏氏,参见太后娘娘,
娘娘万福金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周嬷嬷和一众宫人也连忙跪下行礼。
林太后并未叫起,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苏婉柔依旧纤细的腰身上扫过,
最终落在被她护在身后、正探出小脑袋好奇张望的余小满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身边侍立的一个穿着桃红宫装、容貌娇艳的少女(林太后的娘家侄女,林玉姝)立刻会意,
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嘀咕”道:“姑母,您瞧瞧,
这就是陛下如今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位苏夫人?还有那个……据说能‘见真龙’的小神童?
”她语气里的轻蔑和质疑毫不掩饰,“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哄得陛下团团转。
这宫里的规矩,怕是一点都没学吧?见了太后娘娘,竟也不知主动上前请安问好?
野路子出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这话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向苏婉柔最敏感的自卑处。
她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身体微微颤抖。周嬷嬷等人更是大气不敢出,头埋得更低。
林太后仿佛没听见侄女的话,目光沉沉地落在苏婉柔身上,
声音平缓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苏氏,你可知罪?”苏婉柔心头一紧,
强自镇定:“妾身愚钝,不知太后娘娘所指……”“不知?”林太后冷哼一声,
龙头拐杖在地上轻轻一杵,发出沉闷的声响,“你出身微贱,本为下堂弃妇,幸得陛下垂怜,
赐你安身之所,已是天大的恩典!你不知感恩,安分守己,反而纵容身边稚子,妖言惑众,
妄称‘真龙’!更引得民间流言四起,议论天家血脉!此等行径,混淆视听,动摇国本,
其心可诛!你腹中之物是龙是虫尚未可知,便敢如此招摇,岂非欺君罔上?!”“轰!
”这番诛心之言,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苏婉柔头上!她只觉得眼前发黑,摇摇欲坠。
欺君罔上,动摇国本!这是要置她于死地啊!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连辩解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嬷嬷等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林玉姝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火上浇油道:“姑母息怒。这苏氏母女,来历不明,行迹诡异。
尤其是那小的,小小年纪便妖言惑众,先是在府中指认水鬼,
后又用妖器(指听诊器)蛊惑人心,如今更胆大包天,妄断龙嗣!此等妖童,留在宫中,
恐为大祸!依侄女看,就该……”“就该怎么样呀?
”一个清脆软糯、带着浓浓困惑的小奶音,突然打断了林玉姝恶毒的话语。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只见被苏婉柔死死护在身后的余小满,不知何时钻了出来。
她不仅没被太后的威压吓到,反而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林太后面前,仰着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