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三界头号记忆清零师,收费贼黑心贼狠。
那天弑妻证道的前夫踹开我的门:“百万灵石,清除她关于我的记忆。”
我瞅着他手里那把捅过我心窝子的剑乐了:“成啊,保证忘得比狗舔的盘子还光溜!”
操作台上我手腕一抖——试剂调包了。
看着他眼神变得像刚出壳的傻狍子,我撕下伪装露出亡妻的脸:“仙君,想证道?先杀了眼前这负心人!”
他举起剑对准我的新脸,手抖得像摸了电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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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门板子“哐当”一声,差点没直接拍地上挺尸。
我那“忘忧小筑”,门脸儿本来就不咋排场,叫这么一踹,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跟下小雪似的,全落我那碗刚泡上,还没来得及嘬一口的灵茶里了。得,这杯顶级云雾毛尖算是废了,泡了一碗泥浆子。
我眼皮都没抬,手指头在算盘珠子上扒拉得噼啪响,眼皮底下那行“今日流水:负三万八千六百四十二灵石”扎眼得很。嘴里没好气地嘟囔:“哪个**赶着投胎呢?门踹坏了照价赔!概不赊账!”
没听见回话。
一股子寒气,混着股子陈年血腥铁锈味儿,跟冰锥子似的,直直就扎进来了。空气温度瞬间掉下去七八度,我胳膊上鸡皮疙瘩“唰”地就起来了,比那催债的符咒还快。
我这才慢悠悠掀了眼皮。
门口杵着个人。一身白衣,料子看着就贵得要死,怕是能抵我小半年的亏损。可惜了,穿在这位身上,活像披了块刚从冻了千年的坟头里刨出来的裹尸布。脸,还是那张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搁哪儿都是能让女修尖叫的主儿。可那双眼睛…啧,空了。黑沉沉的,半点光没有,看人跟看路边的石头、墙角的灰没区别。整个儿一尊会喘气的冰雕。
手里头,拎着把剑。
剑鞘乌沉沉的,看着朴素。可那股子透出来的寒意,带着一股子我死了都忘不了的味儿——就是这玩意儿,当年稳准狠地捅穿了我心窝子,搅碎了我那点子可笑的真心。
沈斩。我那死了八百年的前夫,靠捅死亲老婆证了无情大道的“斩情仙君”。嘿,新鲜了,这尊杀神今儿个怎么纡尊降贵,跑我这破庙来了?总不会是良心发现,来给我烧点纸钱吧?
我心里头那点陈年的血痂,被这股寒气一激,“嘎嘣”一声,裂了条缝。疼?那倒不至于,早麻木了。就是一股子邪火,跟浇了油的柴禾,“腾”地就顶上了天灵盖。
面上?嘿,咱干的就是服务业,讲究的就是个皮笑肉不笑。嘴角往上一咧,扯出个标准八颗牙的,能上“三界黑店服务标兵”宣传册的假笑。
“哟!稀客稀客!”我把算盘珠子往旁边一推,发出哗啦一声响,身子往后一靠,破藤椅“吱呀”一声惨叫,“这不是咱们名震三界、大道通天的‘斩情仙君’嘛!什么风把您这尊真神给吹到我这犄角旮旯的‘忘忧小筑’来了?小店蓬荜生辉,就是有点承受不住您这煞气,您瞅瞅,房顶灰都给您震下来了。”我努努嘴,示意他看那碗泥浆子茶。
沈斩那张冰雕脸纹丝不动,连眉毛丝都没抖一下。那空荡荡的眼珠子,总算聚焦了,落在我脸上。那眼神,跟看个物件儿似的,没半点人味儿。
他开口,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冷得掉冰渣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砸在地上都能砸出个坑:
“清除她关于我的记忆。”
他手腕子一翻,一个看着就沉甸甸、鼓囊囊的储物袋凭空出现,“啪”地一声,直接砸在我那张摇摇欲坠的破桌子上。袋子口没系紧,几块极品灵石滚了出来,那光芒,差点闪瞎我的狗眼。浓郁的灵气瞬间弥漫开,把我这小破屋的穷酸味儿冲淡了不少。
“百万灵石。”
嚯!大手笔!**阔气!
我瞅着那袋子灵石,又瞅瞅他手里那把捅过我的剑,再想想当年我那颗被这剑捅得稀巴烂的心,最后想想账本上那串触目惊心的红字儿…一股子极其荒诞又极其酸爽的感觉,顺着我后脊梁骨就爬上来了,直冲天灵盖。
“哈!”我实在没忍住,乐出了声,赶紧又拿假笑掩饰,“仙君真是…念旧情啊!”我把“念旧情”三个字咬得格外重,带着点自己都品得出的阴阳怪气,“人都没了,还要费这老大劲儿,抹干净自己那点子痕迹?怎么着,怕她黄泉路上想起你来,恨得爬回来找你?”
沈斩那冰雕脸依旧没表情,眼神都没波动一下,仿佛我说的是别人家的事。他只冷冷地重复:“清除记忆。要彻底。”
“彻底?”我眉毛一挑,手指头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脸上那笑,堆得更假更腻乎了,“仙君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阿忘干这行多少年了?三界头一份儿!金字招牌!专业清理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的糟心‘尘缘’,收费是贵了那么‘一丢丢’,”我比了个指甲盖大小的手势,“可技术过硬啊!包您满意!”
我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跟前,一股子更浓的,属于他自身的冰冷煞气扑面而来。我仰着头,看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睛,一字一顿,笑容灿烂得能开花:
“保证给您清理得——干干净净!比狗舔过的盘子还光溜!比您当年捅她那剑穿过的胸口还透亮!让她把您忘得死死的,连您身上几根毛都记不起来!怎么样,这服务,到位吧?”
我死死盯着他那双空茫的眼睛,想从里面抠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裂缝,一丝一毫的痛楚或者愧疚。可惜,屁都没有。还是那副死样子,好像他花百万灵石,要清除的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沾了灰的旧书页。
行。真行。沈斩,你够狠。捅死了不够,还要抹杀干净。行,这活儿,老娘接了!不接,都对不起你这份儿“深情厚谊”!
心里头那股邪火烧得更旺了,滋滋作响,烤得我五脏六腑都疼。面上?笑得越发春风和煦,仿佛接了个天大的好买卖。
“来来来,仙君这边请!”我热情洋溢地引着他往里间走,那热情劲儿,活像青楼老鸨见了腰缠万贯的冤大头,“咱这‘归零台’,可是最新款,仙界技术,魔界工艺!躺上去,就跟睡个回笼觉似的,舒坦!眼一闭一睁,烦恼全消,旧爱变新欢,您就擎等着收获一份没被您捅过的‘爱’吧!”
里间更窄巴,光线也暗。正中间一张黑黢黢的石台,冷冰冰的,看着就不像什么好地方。旁边一张破木桌上,瓶瓶罐罐摆得满满当当,各种颜色的液体晃荡着,散发出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草药和金属腥气的怪味儿。墙上挂着一块破木板,歪歪扭扭刻着俩字——“差评榜”,下面用小字刻着几个名字,后面跟着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全是天价赔偿金。角落里还堆着几个落灰的法器,其中一个圆盘状的,裂了条大缝,正是某个倒霉蛋的“记忆备份盘”,估计是被我忽悠瘸了忘了备份,最后人财两空的铁证。
沈斩的目光扫过那“差评榜”,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走到归零台边,动作干脆利落,没半点犹豫,直接躺了上去。那姿态,跟他当年躺在我那精心布置的婚床上等着入洞房似的,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难得显出一丝近乎脆弱的人气儿。可那紧抿的薄唇,还有周身散发的拒人千里的寒气,又把这丝人气儿冻得死死的。
我站在台子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张脸,曾经是我心尖上的月,梦里头的糖。如今,是我骨头缝里的冰碴子,喉咙里的刺。看着他毫无防备地躺在这里,等着我抹去“她”的记忆……一股极其恶毒的快意,混杂着滔天的恨意,像沸腾的岩浆在我血管里奔涌。
狗男人。你也有今天!
我转身走到那张堆满瓶瓶罐罐的破木桌前,故意把瓶瓶罐罐碰得叮当乱响,嘴里还不停,跟念经似的叨叨,试图掩盖我此刻疯狂的心跳和翻涌的恶意:“放松啊仙君!千万别紧张!紧张影响药效!就跟睡一觉似的,做个美梦……梦里啥都有,就是没那些糟心的过往……对,想想您那无情大道,多敞亮!多干净!等您醒了,保管看到一个对您死心塌地小美人儿……”
我的手指在一堆瓶罐间看似随意地划过,指尖因为兴奋和恨意微微颤抖。目标锁定在桌角最不起眼的地方。两瓶液体,颜色几乎一模一样,都是那种幽深的、能把人灵魂都吸进去的蓝。一瓶标签上写着“彼岸花·忘川水·定制版”,另一瓶标签更小,字迹潦草得跟鬼画符似的,勉强能认出来:“忘川水·彼岸花·Plus至尊版”。
甲方专用那瓶,是给他指定要清除记忆的“她”准备的。我特制的,效果霸道,但也留了那么一丝丝理论上“可恢复”的漏洞——当然,收费是另一码天价了。
而乙方**这瓶……嘿嘿。这是我给自己留的底牌,或者说,是给我那些最“该死”的仇家准备的“断头饭”。一滴下去,别说记忆,连元神都能给你洗成白板!比狗舔过的盘子还光?不,那是直接把你变成一张崭新的、啥也没有的白纸!
沈斩啊沈斩,你点名要清除“她”的记忆?行啊,老子成全你!不过,得换个人来享受这“至尊服务”!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发疼。指尖冰凉,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闪电般探出!
“哎呀!”我嘴里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带着点笨手笨脚的慌张,“手滑手滑!仙君莫怪!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了……”
就在这“惊呼”的掩护下,我的手腕以一个极其刁钻、极其迅捷的角度猛地一抖!快得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咻!”
一道幽蓝得近乎妖异的光芒,带着一股子刺骨的寒意,精准无比地从那“乙方**”瓶**出,直直没入沈斩的眉心!快!准!狠!比当年他捅我那一剑还要干净利落!
沈斩的身体,在那道蓝光没入的瞬间,猛地向上弹起!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了一下!不是痛苦,而是一种灵魂被瞬间抽空的空白!
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那双原本空洞冰冷,如同深渊寒潭的眼睛,此刻……空了。
是真的空了。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记忆,所有的认知,所有属于“沈斩”这个人的痕迹……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地抹去。只剩下一片混沌的茫然。像刚破壳的雏鸟,第一次看到这个庞大而陌生的世界,充满了无措和纯然的懵懂。
他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石台上,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涣散,没有焦点。嘴巴微微张开,发出一个无声的、疑惑的单音:“……啊?”
成了!
一股近乎癫狂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成功了!**沈斩!**也有今天!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傻狍子!
报复得逞的极致爽感,像火山一样在我胸腔里猛烈喷发!我再也无需伪装!脸上那层八面玲珑、虚与委蛇的假笑面具,瞬间寸寸龟裂、剥落!
我猛地直起身,双手飞快地结出几个繁复诡异的手印,指尖划过自己的脸颊。一股细微的、仿佛薄冰碎裂的“咔嚓”声响起。
法术——解除!
那张属于“记忆清零师阿忘”的、带着点市侩和精明的脸,如同潮水般褪去。五官在细微的光芒中扭曲,然后重塑……
眨眼间,一张截然不同的脸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唇不点而朱。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般的美丽。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因为燃烧着刻骨的恨意和复仇的快意,亮得惊人,如同淬了毒的寒星。
这张脸,正是当年被沈斩亲手刺穿心脏的——他的亡妻,苏晚!
我,顶着这张属于“苏晚”的脸,俯下身,凑近石台上那个眼神空洞,大脑一片空白的“傻狍子”。
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我甚至能看清他瞳孔里我此刻扭曲而快意的倒影。
我的声音变了。不再是阿忘那种带着点油滑和算计的腔调,而是变得无比柔媚,无比缱绻,如同情人之间最亲昵的耳语。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蜜糖的毒针,轻轻地、慢慢地,扎进他一片空白的大脑里:
“仙君~~醒醒呀?”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钩子。
沈斩那空洞茫然的眼珠子,因为我的靠近和声音,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茫然地聚焦在我这张“苏晚”的脸上。
我脸上的笑容,温柔得能溺死人,眼神却冰冷如刀。我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指,没有指向别人,而是——轻轻地、带着无限蛊惑地,点向了我自己!
指向了此刻,我顶着的那张属于“记忆清零师阿忘”的、原本的脸的方向!
“瞧见没?”我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种子,狠狠钉进他空白的意识土壤,“眼前这个负心人!”
“她骗了你的心,骗了你的情,掏空了你的灵石,还想害你的命!”我继续编织着恶毒的谎言,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她就是横亘在你证道之路上,最大的劫!最深的孽障!最该死的……绊脚石!”
我微微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茫然的眼睛,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诱惑和命令:
“杀了她!”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他空荡荡的脑海!
“用你的剑!像斩断你过往所有尘缘那样!”我猛地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狂热的、煽动性的力量,“捅穿她的心!就像……就像捅穿那些阻碍你登顶的微不足道的荆棘!”
“信我!”我的声音又骤然柔和下来,带着无与伦比的蛊惑和笃定,眼睛死死锁住他涣散的瞳孔,“我,可是专业的!杀了她,仙君!杀了这个负心人!你的无情大道……就在眼前!通途坦荡!再无阻碍!”
“杀——了——她!”
最后三个字,如同魔咒,带着我积攒了数百年的怨毒和快意,狠狠地砸了下去!
石台上的“傻狍子”沈斩,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被强行注入了某种混乱而暴戾的指令。
他像是生锈的傀儡,被无形的线猛地扯动。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坐了起来。
那双依旧茫然的眼睛,先是直勾勾地看着我——看着这张属于他“亡妻苏晚”的、充满蛊惑和命令的脸。眼神里是纯粹的依赖和服从。
然后,那涣散的瞳孔,极其极其缓慢地齿轮艰难转动,一点点地……移开了。
移向了他身体另一侧的方向。
移向了我手指所指的那个空无一物的位置——那个在他此刻一片空白的认知里,正站着“记忆清零师阿忘”,那个“负心人”的位置!
他的右手,那只曾经精准无比地捅穿过我心脏的手,此刻却像得了十年老寒腿,抖得不成样子。五指痉挛着,摸索着,终于……握住了那把一直被他放在身侧的剑柄。
冰冷的触感似乎**了他。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
那把沾染过前妻鲜血助他证得无情的凶器,被颤抖的的手,拔了出来!
寒光乍现!冰冷的剑气瞬间割裂了狭小空间里沉闷的空气,激得我颈后的汗毛根根倒竖!
剑尖,带着一种无比诡异的的劲头,颤巍巍地……
抬了起来。
稳稳地,指向了那个“空位”。
指向了那个在他空白认知里,顶着我“阿忘”本脸的“负心人”!
指向了——我!
剑尖离我的鼻尖,不足三寸。
那带着血腥记忆的锋芒,几乎能刺破我的皮肤。
他握着剑柄的手,抖得像是摸了十万伏特的高压电门,胳膊上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跳动,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可那剑尖,却诡异地没有偏离分毫,死死地“钉”在我面前那片虚空,仿佛那里真的站着一个十恶不赦的仇敌。
那双几秒钟前还像傻狍子一样纯良无辜的眼睛,此刻被强行注入了我灌输的“指令”,搅成了一锅混沌的浆糊。空洞的底色上,翻滚着暴戾的杀意的机械感,还有一丝丝……被指令覆盖前残留的对“苏晚”这张脸的盲目服从和依赖。
几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空白的意识里疯狂撕扯、冲撞,让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其割裂的状态。像个被拙劣拼凑起来的提线木偶,线都快崩断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那把冰冷的剑冻结了。
狭小的“忘忧小筑”里间,只剩下他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还有剑身因为剧烈颤抖而发出的、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嗡嗡”声。
我顶着“苏晚”那张倾国倾城、此刻却因极致兴奋而微微扭曲的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近在咫尺颤抖的剑尖。
一股滚烫的狂喜,如同岩浆般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我浑身都在战栗!
就是这种感觉!
当年那冰冷的剑锋捅进心口,搅碎一切的痛楚和绝望……
此刻,终于百倍千倍地奉还!
看啊,沈斩!你这条无情道上的疯狗!你也有握着剑,对着你“挚爱”的脸,手足无措、灵魂撕裂的今天!
捅啊!快捅!
像当年捅死我那样!
把你的剑,狠狠地,捅进这个“负心人”的心窝子里!
老娘等这一天……
等得骨头缝里都长出荆棘来了!
捅!
快他妈给我——捅!
2,傻狗养成,鸡飞狗跳
剑尖抖得跟抽了羊角风似的。
寒光离我鼻尖就三寸,那股子熟悉的、带着铁锈血腥的剑气,刺得我眼皮直跳。石台上,沈斩那傻狗,眼珠子混沌得跟搅浑的泥塘水似的,一边是雏鸟看亲娘似的依赖,一边是杀父仇人般的暴戾。
两股劲儿在他那空荡荡的脑壳里打架,撕扯得他整个人像个快散架的破风箱,呼哧带喘,胳膊上的筋都绷得快爆了。
时间?在这破地方跟凝固了的猪油似的。
我顶着苏晚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嘴角咧开,笑得像个刚偷了十八只鸡的黄鼠狼。狂喜!岩浆似的在我血管里咕嘟冒泡!爽!太他妈爽了!沈斩啊沈斩,你捅我的时候,可想过有朝一日,你的剑会对着“我”抖成这样?
“捅啊!仙君!”我压着嗓子,声音柔得能滴出蜜,带着钩子,往他耳朵眼儿里钻,每一个字都淬着毒,“还等什么?大道就在眼前!杀了这负心人!捅穿她的心!像你当年…咳,像你斩断所有尘缘那样,利索点!”
我故意把“当年”那俩字儿含糊过去,生怕**到这傻狗残存的哪根筋。
沈斩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卡了口千年老痰。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惨白得吓人,抖动的幅度更大了。那剑尖也跟着晃,好几次差点戳到我“苏晚”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上!
“我…我的…妻?”他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在我脸上,眼神里充满了雏鸟般的迷茫和全然的信任,嘴里含糊地吐出几个字,“杀…负心…人?”
“对!对极了!我的好仙君!”我赶紧接茬,眼神无比“坚定”地给他肯定,手指再次狠狠指向那片空气,“就是她!那个骗你灵石、害你性命、阻你大道的**!阿忘!杀了她!快!”
“阿…忘…”沈斩混沌的眼珠,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他“看”得极其“认真”,仿佛那里真站着一个面目可憎的仇敌。一股被“欺骗”和“背叛”激起的、原始的暴怒,混合着我强行灌进去的指令,猛地压过了对“苏晚”脸的依赖!
“嗬——!”他喉咙里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再是犹豫的颤抖,而是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狂躁!
握剑的手臂肌肉瞬间贲张!刚才还抖得像帕金森的手,此刻稳如磐石!属于斩情仙君的那股子狠厉劲儿,似乎被这“滔天恨意”短暂地唤醒了!
剑光如匹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不再是颤抖的试探,而是凝聚了全身力量的、凶狠绝伦的——直刺!
目标:我手指的那片虚空!那个“负心人阿忘”所在的位置!
方向?正正好好,对着我——本体所在的方向!我此刻正顶着苏晚的脸站在石台边,而“阿忘”的本**置,理论上就在我旁边一点!
这一剑,又快又狠!带着沈斩残留的战斗本能和无边“恨意”!就算刺的是空气,那凌厉无匹的剑气也跟实质的刀锋没两样!
“**!”我魂儿差点吓飞!头皮瞬间炸开!千钧一发!
根本顾不上维持“苏晚”那温柔蛊惑的形象了!保命要紧!
我怪叫一声,腰肢以一种极其狼狈、极其不符合高手风范的姿势猛地向后一折!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冰冷的石台边缘,险之又险地擦着那道致命的剑气滑了出去!
“嗤啦——!”
剑气擦着我胸前的衣襟掠过。上好的鲛绡料子,跟纸糊似的,瞬间裂开一道大口子!凉飕飕的!皮肤被那森寒的剑气激得生疼!
我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后背“砰”地撞在堆满瓶瓶罐罐的破木桌上,震得几个小瓷瓶“哗啦啦”滚下来,摔得粉碎,五颜六色的液体流了一地,混合着刺鼻的气味。
“**……”我惊魂未定,脏话冲到嘴边,硬生生又咽了回去。不行,现在不能崩!戏还得演!
石台上,沈斩一剑刺空,巨大的惯性带着他往前扑了一下。他茫然地保持着刺剑的姿势,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剑,混沌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委屈?
仿佛在质问:人呢?那个该死的负心人呢?我明明捅了啊?怎么没捅着?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傻愣愣地坐在石台上,剑还指着空气,扭过头,用那双湿漉漉充满不解和依赖的眼睛看向我——看向顶着苏晚脸的我。那眼神,无声地控诉着:妻,负心人…跑了?我没杀到…
我捂着差点被剑气开膛的胸口,喘着粗气,看着他那副又凶又蠢又委屈的傻狗样,心里头那点火气“噗”一下,愣是给气笑了。
行!真行!沈斩!就算成了傻狗,你捅人的本事也没丢!就是眼神儿差了点,没捅着正主儿!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把骂娘的冲动压下去。脸上瞬间又切换回苏晚那温柔似水,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哎呀!仙君!”我“焦急”地跺了跺脚,快步走回石台边,一副“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样子,“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啊!那负心人阿忘太狡猾了!她躲开了!你怎么能让她躲开呢?你可是要证无情大道的仙君啊!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我伸出手,看似温柔,实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把他还指着空气的剑按了下来。冰凉刺骨。
“剑都拿不稳,怎么杀敌?”我“语重心长”,开始我的忽悠大业第一步——否定打击,树立权威,“你看看你,连个凡间武夫都不如!就这,还想登顶大道?还想让天道认可你?”我摇摇头,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沉痛。
沈斩被我按着剑,茫然地看着我,又看看剑,眼神里那点委屈更浓了,还掺杂着巨大的失落和…自我怀疑?像个考试考砸了被先生训斥的蒙童。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傻狗,你的脑子现在就是块白板,老娘想画啥就画啥!
“不过嘛…”我话锋一转,脸上又露出那种充满蛊惑和希望的微笑,变脸比翻书还快,“仙君你底子还是好的!根骨绝佳!天赋异禀!只是…唉,被那负心人阿忘害惨了!她不仅骗了你的心,还暗中用邪术,坏了你的根基!削弱了你的道行!不然,就凭仙君你当年的风采,刚才那一剑,十个阿忘也化成灰了!”
我一边瞎话张口就来,一边观察他的反应。沈斩那混沌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被“理解”的亮光?对“阿忘”的“恨意”好像更具体了一点?
“所以啊!”我一拍手,下了结论,“当务之急!不是盲目地去追杀,而是要——重修!打牢根基!重拾你斩情仙君的绝世锋芒!”
我脸上绽放出无比“真诚”和“坚定”的光芒,如同指引迷途羔羊的圣光:
“仙君!信我!我可是专业的!我有独家秘法!包你脱胎换骨,重铸道基!到时候,别说一个阿忘,就是十个百个负心人,仙君你一剑下去,保管她们灰飞烟灭!无情大道,指日可待!”
我凑近他,压低声音,带着魔鬼般的诱惑:“怎么样?想不想学?想不想…亲手把那个负心人阿忘,挫骨扬灰?”
沈斩混沌的脑子显然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逻辑。但他精准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重修”,“打牢根基”,“杀阿忘”,“挫骨扬灰”。
尤其“杀阿忘”和“挫骨扬灰”,这俩词儿简直像开关,瞬间点亮了他空茫眼神里那点暴戾的红光!
他猛地抬起头,用那双依赖又凶狠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如同幼兽讨食般的“嗬嗬”声,重重地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生怕我不教他!
成了!傻狗上钩!
我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一片庄严肃穆,如同即将传授绝世秘籍的世外高人。
“好!有志气!”我赞许地拍了拍他紧握剑柄的手,“不过嘛,仙君你也知道,这重塑根基,耗费巨大。需要顶级的天材地宝,需要最精纯的灵石驱动法阵,还需要…咳咳,一点点专业的指导费。”
我搓了搓手指,露出一个“你懂的”市侩笑容。
沈斩茫然地看着我搓手指的动作,又看看我“苏晚”的脸,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个动作的含义。几秒后,他恍然大悟般,另一只手在怀里摸索起来。
哗啦!
一堆五颜六色、灵气四溢的石头、玉简、还有零碎的物件儿,被他一股脑地从储物戒指里掏出来,堆在冰冷的石台上。正是他之前砸给我的那个百万灵石储物袋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极品灵石的光芒再次闪瞎我的眼,还有几块罕见的星辰铁,几瓶上品丹药,甚至还有一枚看着就古意盎然的玉珏…这傻狗,当年弑妻证道后,身家是真丰厚啊!
我眼疾手快,一把抄起那个装着百万灵石的储物袋,揣进自己怀里,动作快得带风。然后,目光贪婪地扫过石台上其他东西,嘴里却一本正经:
“嗯…这些…勉强够个启动资金吧。仙君啊,为了你的大道,这点投入,毛毛雨啦!”我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把那几块星辰铁和丹药瓶子也划拉进自己的袖里乾坤,“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证物尽其用!”
沈斩看着我把他掏出来的“毛毛雨”收走,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眼神巴巴地看着我,等着下一步“指导”。那模样,活像交了学费等着上课的傻学生。
“第一步!”我清了清嗓子,摆出严师架子,“先把剑收起来!拿着这玩意儿,杀气太重,影响你感悟天地灵气!不利于根基重塑!”主要是怕他再抽风给我一剑。
沈斩低头看看手里的剑,又看看我,眼神挣扎。这剑似乎是他潜意识里唯一熟悉的东西,是他的爪子,他的獠牙。
“听话!”我板起脸,拿出训狗的架势,“想不想杀阿忘了?想不想证道了?”
“杀…阿忘…证道…”这几个字果然好使。沈斩眼中的挣扎褪去,带着点不舍,但还是极其缓慢,试图把剑插回乌沉沉的剑鞘里。那动作,笨得让人心酸,捅了三次才对准鞘口。
“很好!”我虚伪地夸赞,“孺子可教!现在,盘腿坐好!五心朝天!感受…呃…感受这忘忧小筑里…嗯…这…这充满哲思的空气!”我瞎指挥着。
沈斩像个提线木偶,僵硬地盘腿坐好,努力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眼睛却依旧直勾勾地看着我,充满依赖和…求知欲?
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毛,赶紧转移话题,开始我的“专业忽悠”:
“所谓无情大道,首重‘忘’字!忘情!忘爱!忘恨!忘尽世间一切牵绊!心如琉璃,内外明澈!仙君你之前就是被那‘恨’字蒙蔽了!被阿忘那**留下的‘恨意’毒坏了根基!所以,重修的第一步,不是练剑,是——练心!练‘忘’!”
我唾沫横飞,把当年道听途说加上自己瞎编的玩意儿,一股脑往他空白的脑子里灌。
“怎么练‘忘’?简单!”我一指墙角,“看见那堆灰没?对,就那儿!盯着它!啥也别想!就盯着!努力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阿忘啊,什么负心人啊,什么剑啊…都想象成灰!想象它们被风吹走!吹得干干净净!吹到天涯海角!吹到…呃…吹到魔界粪坑里去!”
沈斩极其听话,立刻扭过头,瞪着墙角那撮不知积了多少年的灰尘,眼睛一眨不眨。神情专注得如同在参悟绝世功法。那傻愣愣的侧影,配上他曾经冷峻无双的侧脸,反差感强得让人想捶地。
我憋着笑,悄悄后退几步,一**坐在我的破藤椅上,翘起二郎腿。怀里揣着沉甸甸的百万灵石袋,袖子里还兜着星辰铁和丹药,这感觉…啧,比当年当仙君夫人时还踏实!
我美滋滋地掏出账本,翻到最新一页,舔了舔笔尖,运笔如飞:
【入账:沈斩-重修根基学费一期】
极品灵石x1,000,000
星辰铁(上品)x3块(市价约50万/块)
凝碧丹(上品)x2瓶(市价约20万/瓶)
无名古玉x1块(待鉴定,暂估10万)
合计:1,000,000+150,000+40,000+100,000=1,290,000灵石!
【备注:人傻,钱多,速来…咳,速坑!】
写完,我欣赏着账本上那串喜人的数字,再看看墙角那个对着灰尘“练忘”的傻狍子,只觉得天也蓝了,水也绿了,空气都带着灵石的甜香!
这买卖,太划算了!
我正盘算着下一步是忽悠他买“独家忘情心法”还是“根基重塑营养套餐”,门口那破门板子又响了。
这次不是踹,是敲。哆哆嗦嗦,有气无力,跟闹鬼似的。
“阿…阿忘大师在吗?”一个带着哭腔、蔫了吧唧的声音传进来,“救…救命啊大师!我…我把我藏宝洞的入口给…给忘了啊!半辈子积蓄都在里头呢!您行行好,帮我找回来吧!钱…钱好说!”
生意上门!
我眼睛一亮,蹭地站起来。看了一眼还在跟灰尘“深情对视”的沈斩,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我几步走到门边,没全开,就拉开一条缝。外面是个穿着锦袍,但脸色灰败,眼圈乌黑的中年修士,一看就是急火攻心。
“嚷嚷啥?没看见大师我正忙着指点新来的‘保安’练功呢?”我故意板着脸,声音拔高,确保里间的沈斩能听见,同时侧了侧身,让出一条缝隙,正好能让那中年修士瞥见里间的景象——
只见昏暗的光线下,曾经威震三界的斩情仙君沈斩,正盘腿坐在冰冷的地上,像个入定的石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撮墙角的灰!神情之专注,态度之虔诚,堪称感人肺腑。
中年修士:“???”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下巴砸到脚面。这…这画风不对吧?斩情仙君…在…在参悟墙角灰?这是什么新型大道?灰烬道?
“看啥看?”我“不耐烦”地挡住他的视线,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不懂了吧?这是本大师独创的‘观微忘情大法’!看见没?连斩情仙君都慕名而来,虚心求教!效果杠杠的!专治各种忘性大、记性差、脑子进水!”我指指沈斩,“瞧人家这悟性!这定力!学着点!”
中年修士看着沈斩那“高深莫测”的背影,又看看我“权威”的脸,眼神从震惊到茫然,最后竟透出一丝…敬畏和信服?好像真信了这墙角灰是什么了不得的悟道媒介!
“大…大师!我信!我信您!求您一定帮帮我!”中年修士抓住救命稻草,声音更急切了。
“好说好说!”我笑眯眯地把他往外间引,“来,咱们外头详谈,别打扰仙君‘悟道’。”顺手把门带上,隔绝了里间那个盯着灰尘的傻狗。
外间,我熟练地开始忽悠…哦不,是提供专业咨询。唾沫横飞地分析他可能把入口记岔的各种原因,开出天价“记忆检索与空间坐标定位服务套餐”,还暗示可能需要“斩情仙君同款观微辅助疗程”,收费另算…
就在我唾沫横飞,即将拿下这单大生意时——
“轰隆!!!”
一声巨响,伴随着稀里哗啦的破碎声,猛地从里间炸开!地皮都跟着震了三震!
“**!”我和那中年修士同时一哆嗦。
我心头一跳,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瞬间笼罩!也顾不上客户了,猛地转身,一把推开里间的破门!
眼前的景象,让我血压“噌”地飙上了九重天!
只见沈斩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刚才“悟道”的那片墙角,此刻一片狼藉!我那张堆满瓶瓶罐罐的破木桌,被一股蛮力直接撞翻在地!瓶瓶罐罐碎了一地!五颜六色的液体混合着草药渣滓流得到处都是,跟打翻了染缸似的!
而罪魁祸首沈斩,手里正抓着一个东西。
一个圆盘状的边缘刻满玄奥符文的法器。盘体中心,一道狰狞的裂纹,几乎贯穿了整个盘面!
正是我之前随手丢在角落,某个倒霉蛋的“记忆备份盘”!据说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孤品,里面存着他祖宗十八代的修炼心得和藏宝图!当年被我忽悠瘸了忘了备份,后来人财两空,这盘也成了废品,一直丢在角落落灰。
此刻,这盘被沈斩抓在手里。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好奇和烦躁的表情,似乎不满意这“灰扑扑的石头”打扰了他“悟道”,又觉得这玩意儿手感奇怪,下意识地用力…捏了一下?
就这一下!
“咔嚓嚓——!”
本就布满裂纹的盘体,在他那能捏碎山石的指力下,如同脆弱的蛋壳,瞬间…四分五裂!化作一堆毫无灵气的碎片,从他指缝簌簌落下!
沈斩看着手里突然“没了”的盘子,又看看地上的一堆碎片,茫然地眨眨眼,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心梗!
“沈——斩——!!!”一声凄厉的、带着滔天怒火的尖叫,瞬间刺破了忘忧小筑的屋顶!
我再也顾不上什么“苏晚”的伪装,什么仙君形象,整个人像颗被点燃的炮仗,炸了!
我顶着苏晚那张绝美的脸,一个饿虎扑食就冲了过去,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揪住沈斩那身价值不菲的白衣前襟!力道之大,差点把他提溜起来!
“你个杀千刀的傻狗!憨批!败家玩意儿!!”我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声音尖利得能震碎玻璃,“**眼睛长腚上了?!那是老子的东西!老子的!!值多少钱你知道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沈斩被我揪着领子,近距离遭受着“亡妻”的愤怒咆哮,整个人都懵了。那双混沌的眼睛里,瞬间被巨大的惊吓和无措填满。他像只做错了事被主人抓包的大狗,高大的身体僵着,手足无措,眼神慌乱地在我愤怒的脸上和地上的碎片之间来回扫视,喉咙里发出可怜兮兮的意义不明的“呜…呜…”声。
“呜你个头!”我气得肝疼肺疼浑身疼,手指头恨不得戳到他脑门里去,“赔钱!立刻!马上!现在!!”我松开他的衣领,手一伸,掌心摊开,几乎要怼到他高挺的鼻子上,“一百万灵石!少一个子儿,老娘今天就把你剁碎了喂王八!!”
沈斩被我吼得缩了缩脖子。他看着我摊开的手掌,又看看我因为极度愤怒而扭曲的“苏晚”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委屈?
他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刚才还温柔引导他“悟道”、教他“杀阿忘”的“妻”,突然就变得这么凶神恶煞。
但他精准地捕捉到了我的情绪——愤怒,以及核心诉求——赔钱。
他再次低下头,开始在怀里、袖子里摸索。动作笨拙又急切。哗啦啦,这次掏出来的东西更多、更杂:几块零散的灵石,几张皱巴巴的低阶符,一个空了的丹药瓶子,甚至还有半块啃了一半的灵麦饼…
他把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堆在我摊开的手掌上,然后抬起头,用那双湿漉漉充满讨好和“求原谅”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说:给…都给你…别生气…
我看着掌心那堆加起来可能值不了五百灵石的破烂玩意儿,再看看地上那堆价值无法估量的记忆盘碎片…
又看看眼前这个一脸“我很乖我赔钱了”的傻狗沈斩…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垮了我的滔天怒火。
我攥着那堆破烂,手抖得比沈斩刚才拿剑还厉害。
报应啊!沈斩!
这他妈…就是你的报应!
爽是爽…
可他妈…真费钱啊!
我攥着沈斩“赔”给我的那堆破烂儿——半块能当板砖使的灵麦饼,几张擦**都嫌硬的废符箓,几个还不够买碗面的下品灵石——手气得直哆嗦,眼前一阵阵发黑。
墙角那堆记忆盘的碎片,跟嘲讽似的闪着微光。那玩意儿,当年那倒霉蛋哭爹喊娘说值三百万!虽然水分大了点,但一百万绝对是实打实的!现在?一堆垃圾!
再看眼前这傻狗。沈斩被我吼得缩着脖子,高大的身子微微佝偻着,那双混沌的眼睛里盛满了巨大的困惑和无措,还有一丝丝……被冤枉了的委屈?他瞅瞅我手里那堆破烂儿,又小心翼翼地抬眼瞄我愤怒扭曲的脸,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可怜声响,活像条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的流浪狗。
我他妈……
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报应!这绝对是报应!沈斩,你当年捅我那一剑的报应,就他妈是派你来当我的讨债鬼!破产鬼!
“滚!”我气得浑身发颤,一指墙角,声音都在劈叉,“给老娘滚那边站着去!面壁!没我允许,不准动!不准看!不准出声!再敢碰坏老娘一根毛!我…我…”我卡壳了,总不能真把他剁了喂王八,这傻狗现在是我唯一的“长期饭票”加“人形沙包”,虽然费钱了点。
沈斩被我吼得又是一哆嗦,眼神里充满了对“面壁”这个新指令的巨大茫然。但他捕捉到了我极致的愤怒和指向墙角的手势。求生欲或者说对“苏晚”脸的盲目服从占了上风。他极其笨拙地、一步三挪地蹭到墙角,面对着那撮曾经“悟道”过的灰,僵硬地站定。高大的背影透着浓浓的委屈和不安,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
我扶着桌子,深呼吸,再深呼吸。默念:灵石!这都是为了灵石!忍!就当养了头拆家的二哈!费钱,但能薅毛!
刚把那股子邪火勉强压下去,外间就传来一个声音。不是敲门,是直接推门进来的脚步声。
“阿忘大师?阿忘大师您在吗?上次您帮我‘忘’掉的那段糟心孽缘,效果是真好!就是…就是那尾款…”一个略显油滑的男声传了进来,带着点试探和心虚。
我眼皮一跳,是上个月那个抠门抠到骨子里的散修赵老六!尾款还欠我五十块中品灵石呢!这孙子,终于舍得露面了?
我立刻把对傻狗沈斩的火气暂时打包封存,脸上瞬间堆起职业假笑,转身就要迎出去。
就在我转身的刹那——
一股子风,裹着浓得化不开的甜腻香气,跟不要钱似的灌满了整个忘忧小筑。那味儿,像打翻了十八罐劣质蜂蜜,再掺上陈年的脂粉,熏得人脑仁儿疼。
“哟~~~”
一个能拧出蜜汁儿来的、拐了十八个弯的娇媚女声,跟那香气一样,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这破地方,味儿可真够冲的!一股子穷酸气儿,还混着股…啧,药渣子发霉的味儿?”声音的主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和优越感,人还没到,话先到了。
紧接着,一道窈窕的身影,摇曳生姿地挤了进来。一身火红的、薄得几乎透肉的鲛绡纱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乌发如云,斜插一支流光溢彩的凤头金步摇,随着她的步伐叮当作响。眉眼精致,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只是那眼神,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打量和…刻薄?
我脑子里“嗡”地一下!
林媚儿!
沈斩当年还没捅死我证道那会儿,宗门里跟他明里暗里给我使过不少绊子的那个“好师妹”!仗着自己爹是宗门长老,眼睛长在头顶上,看谁都像看土坷垃!这娘们儿,她跑我这破庙来干嘛?闻着味儿来落井下石的?
林媚儿扭着水蛇腰,旁若无人地走进里间。那挑剔的目光像探照灯,扫过我这破败的屋子,扫过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瓶罐碎片和五颜六色的药汁,最后,精准地定格在——墙角那个高大而僵硬的背影上。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脸上的媚笑瞬间僵住,如同精美的瓷器裂开了一道缝。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一点点地瞪大,瞳孔深处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见了鬼似的惊悚!
“沈…沈师兄?!”她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尖锐得刺耳。那声音里的娇媚荡然无存,只剩下见了鬼似的骇然。她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死死捂住了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尖叫出声。
墙角那个面壁的身影,听到这声尖叫,似乎被惊扰了。他带着点被打断“面壁”的不情愿,笨拙地转过身来。
于是,林媚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沈斩的脸。
那张曾经令无数女修痴狂、冷峻如冰雕、眼神睥睨万物的脸。此刻,却是一片茫然的空白。眼神空洞得像蒙了层雾,没有焦距,没有情绪,只有孩童般的懵懂和…一丝被打扰后的茫然无措。
他甚至还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对这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感到陌生和好奇。完全没有了昔日斩情仙君那看一眼就能让人血液冻结的威压和冰冷。
林媚儿彻底石化了。她死死盯着沈斩的脸,眼珠子都快瞪出眶了,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表情,活像是亲眼目睹了九天玄女在跳脱衣舞,还是老年迪斯科版的!震惊、荒谬、难以置信,在她那张涂脂抹粉的脸上轮番上演,精彩纷呈。
“你…你…”她指着我,又指指沈斩,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你把他怎么了?!沈师兄…沈师兄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声音尖利,充满了质问和一种被打败了认知的恐慌。
我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麻烦精认出沈斩了!还看到了他这副傻狗样!这要是传出去…
电光火石间,我脑子飞速运转。脸上却瞬间切换成“苏晚”模式,带着三分恰到好处的惊讶,七分“专业权威”的从容。
“哟!我当是谁呢!”我拍了下手,脸上堆起热情洋溢的笑容,几步上前,巧妙地挡在了林媚儿和沈斩之间,隔断了她的视线,“这不是咱们合欢宗一枝花,媚骨天成,人见人爱的林仙子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稀客稀客!”
林媚儿被我这一打岔,稍稍回神,但眼神依旧死死盯着我身后的沈斩,惊疑不定:“少废话!阿忘!我问你!沈师兄他…他怎么会在你这儿?他…他这是怎么回事?!”
“哦!你说沈仙君啊?”我恍然大悟状,脸上带着一种“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轻松笑意,侧身让开一点,指着依旧茫然、眼神空洞看着我们的沈斩,“嗨!林仙子您有所不知!沈仙君这是…在体验生活!感悟大道呢!”
“体验生活?感悟大道?”林媚儿一脸“**在逗我”的表情。
“对啊!”我一拍大腿,唾沫星子差点喷她脸上,开始我即兴发挥的忽悠,“您想想!沈仙君修的是什么?无情道啊!那是什么境界?高处不胜寒!斩断七情六欲,跟块石头似的,有意思吗?没意思!对吧?”我自问自答。
“所以啊!沈仙君痛定思痛!决心反其道而行之!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返璞归真’之旅!”我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主动封闭记忆,摒弃修为感知,以最原始最本真的状态,融入这滚滚红尘!体味人间烟火,感受凡俗悲喜!从‘忘’开始,探寻无情大道更深层次的奥义!这叫什么?这叫破而后立!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格局!这魄力!啧啧啧…”我摇头晃脑,满脸的崇拜。
林媚儿被我这一通天花乱坠的胡说八道砸得有点懵。她看看沈斩那副傻狍子样,再看看我“专业权威”的脸,眼神里的震惊和质疑开始动摇,混杂着一种“这听着好像有点玄乎但好像又有点道理”的茫然。
“真…真的?”她狐疑地问,声音没那么尖了。
“那还有假?!”我立刻挺直腰板,一脸“你质疑我就是质疑真理”的正气凛然,“这可是沈仙君闭关三百年悟出的无上秘法!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要不是看在林仙子您跟仙君昔年同门之谊的份上,这等天机,我阿忘可是要发心魔誓保密的!”我故意把“同门之谊”咬得意味深长。
林媚儿被我唬住了。她看看沈斩,又看看我,脸上表情变幻莫测。震惊过后,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和优越感开始在她眼底滋生。曾经的冷面仙君,高高在上,对她不屑一顾,如今却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里,被她俯视?这感觉…似乎…还不赖?
“呵…”她忽然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带着点解气和轻蔑,重新扭起了水蛇腰,那股子甜腻的香气又浓郁起来,“原来是沈师兄在‘悟道’啊?我说呢…这模样,可真是…返璞归真得很呐!”她故意拉长了调子,眼神在沈斩茫然的脸上扫来扫去,充满了玩味和嘲讽。
沈斩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空洞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本能的排斥,微微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缩了缩,像个寻求庇护的孩子。
林媚儿看到这一幕,眼里的轻蔑更浓了,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笑意。她刚想再说什么风凉话——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比上次沈斩打碎盘子还要猛烈十倍!整个忘忧小筑都跟着剧烈摇晃!房梁上的陈年老灰跟瀑布似的哗啦啦往下掉!
“阿忘!!!你个黑心烂肺的庸医!骗子!给老子滚出来!!!”
一个如同炸雷般的咆哮声,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狂暴的灵力,从门口轰了进来!那声音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心脏都跟着漏跳一拍!
只见一个铁塔般的巨汉,像头发狂的蛮牛,直接撞碎了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板!门板碎片四处飞溅!
来人满脸横肉,双目赤红如血,脖子上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扭曲的蚯蚓。最扎眼的是他手里那柄门板大小的巨锤!锤头黝黑,泛着金属的冷光,上面还刻着狰狞的兽纹,一看就不是凡品!此刻,那巨锤正被他单手拎着,锤头重重地砸在地上,硬生生把青石板砸出一个深坑!碎石飞溅!
狂暴的灵力威压如同实质的浪潮,瞬间席卷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是王铁锤!那个号称“撼山锤”、脾气跟他的锤子一样火爆的体修!上个月他来找我“忘忧”,想忘掉一段被道侣卷走全部家当还给他戴了十八顶绿帽子的糟心往事。我收了钱,操作也很“成功”。可这孙子…怎么又回来了?还一副要拆了我骨头的架势?!
“王…王道友?您…您这是唱哪出啊?”我强作镇定,顶着“苏晚”的脸,试图安抚,“有话好好说,动什么锤子啊?伤着花花草草多不好…”
“好好说?!我好好说你祖宗!”王铁锤眼珠子瞪得溜圆,唾沫星子横飞,巨锤指向我,锤风激得我脸颊生疼,“你个**庸医!骗子!**给老子‘忘’干净了吗?!啊?!”
他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老子今天刚回洞府!发现!发现老子藏在茅坑底下第三块砖缝里的最后三块压箱底的上品灵石!也没了!全他妈忘了!忘得一干二净!连茅坑底下有砖这回事都忘干净了!是不是你搞的鬼?!说!是不是你趁机把老子这点棺材本儿也给‘忘’没了?!!”
我:“……”
**!茅坑底下藏灵石?还第三块砖缝?这操作也太味儿了吧!这能怪我吗?!你自己藏得那么刁钻那么有味道,怪我清除得太彻底?!
“王道友!冷静!冷静!”我一边后退,一边试图解释,“这…这纯属意外!意外啊!我们这行有风险,清除需谨慎,合同…呃,口头协议里都说了,清除范围可能存在微小误差…”
“误差你妈!”王铁锤彻底暴走,理智全无,脑子里只剩下他茅坑底下的三块上品灵石,“老子不管!赔钱!三块上品灵石!少一块,老子今天就把你和你这破店一起砸成肉饼铺!!”他咆哮着,巨大的身躯猛地前冲,那柄门板大小的撼山锤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裹挟着万钧之力,朝着我——或者说,朝着我顶着的“苏晚”的脸,当头砸下!势要将我砸成一滩肉泥!
这疯子!来真的!
我头皮瞬间炸开!这锤子可不是沈斩那带着迷茫的剑气!这是纯粹的物理毁灭!我这点小身板,挨上一下,甭管顶着谁的脸,都得变成相片!
躲!必须躲!
可这锤风笼罩范围太大!这狭小的空间!根本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我甚至能闻到锤风裹挟来的王铁锤身上汗臭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茅坑余韵的生死关头——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挡在了我的身前!
是沈斩!
他被王铁锤那狂暴的怒吼和恐怖的杀意彻底惊扰了!面壁的指令在感受到“苏晚”脸面临致命威胁的瞬间,被一种更原始的、混乱的本能覆盖了!
保护!保护“她”!
他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爆发出一种极其混乱、极其暴戾的凶光!不再是执行我指令时的茫然凶狠,而是一种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般的狂怒!目标:眼前这个拿着锤子、咆哮着要伤害“她”的巨汉!
他甚至忘了拔剑!或者说,他混乱的脑子里只剩下最直接的攻击方式!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充满了野性和狂暴的低吼,从沈斩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高大的身体微微前倾,周身那属于斩情仙君、被遗忘却冰冷刺骨的煞气和剑意,如同沉睡了万年的凶兽骤然苏醒!轰然爆发!
虽然失去了记忆和理智,但那刻在骨子里的战斗本能和曾经睥睨天下的气势,在这一刻,被“保护苏晚”这个混乱的指令彻底点燃!
他猛地抬起右手!并指如剑!
没有剑,只有两根手指!
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的、幽暗冰冷的剑芒,骤然亮起!带着撕裂虚空冻结灵魂的恐怖气息!那气息,比当年捅穿我心脏时更加纯粹,更加…无情!
“嗡——!”
一道细微却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剑鸣响起!
沈斩那并拢的剑指,对着那呼啸而至、势不可挡的撼山巨锤,就那么简简单单点了出去!
指尖的幽暗剑芒,如同流星划破夜幕!
无声无息。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只有一种仿佛空间被强行切割撕裂的“滋啦”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那柄带着毁天灭地气势,门板大小的撼山巨锤,在距离沈斩指尖不足三寸的地方,骤然停滞!
紧接着——
“咔嚓嚓…哗啦!”
如同被最锋利的冰刃瞬间切割过千万次!
那黝黑坚固刻满兽纹的巨大锤头,连同后面那根粗壮的玄铁锤柄,在王铁锤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在他依旧保持着前冲挥砸姿势的瞬间,无声无息地——解体!
化作无数指甲盖大小的边缘光滑如镜的黑色金属碎片!如同被狂风吹散的黑色雪花,稀里哗啦,洒落一地!堆在了王铁锤的脚边,堆成了一座小小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碎渣山!
王铁锤保持着高举的姿势,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的横肉僵住了,赤红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死死地盯着脚边那一堆曾是他心肝宝贝的锤子碎片。那表情,像是被人迎面塞了一吨屎,还是冰冻的。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刚才的狂暴怒火,只剩下彻骨的冰凉和茫然——我是谁?我在哪?我的锤子呢?我那能撼山的锤子呢?!
沈斩点出一指后,眼中的狂暴凶光迅速褪去,重新被一片空洞茫然取代。他放下手指,似乎对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毫无概念。只是本能地微微侧身,依旧挡在我身前,空洞的眼神带着一丝残留的警惕,茫然地看着对面那个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巨汉。
一旁的林媚儿,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俏脸煞白如纸。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尖叫出声。看向沈斩的眼神,不再是幸灾乐祸的轻蔑,而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惧和…更深层次的忌惮!即使傻了,即使失忆了,斩情仙君,依旧是那个弹指间能让神兵灰飞烟灭的恐怖存在!刚才那一指蕴含的冰冷剑意和毁灭气息,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我站在沈斩身后,心脏还在狂跳,后背一片冷汗。刚才那锤子砸下来的瞬间,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提前去见阎王了。此刻看着地上那堆锤子碎片,再看看身前这个傻狗茫然的背影,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上来,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复杂的情绪。
这傻狗…下意识地护着我?护着这张“苏晚”的脸?
就在这时,沈斩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目光,他极其缓慢地、带着点迟疑地转过了头。
那双空洞茫然的眼,不再是看我,而是越过了我的肩膀,看向了我身后——那个位置,空无一物,但在他混乱的感知里,或许是他一直要杀的“负心人阿忘”的本体所在?
他的目光,就这么茫然地“看”着我身后的那片虚空。
几秒钟的死寂。
突然!
他毫无征兆地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高大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那张俊美却空洞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种极其痛苦极其困惑的表情!像是被一把无形的钝刀子狠狠捅了进去,在心脏里反复搅动!
他张着嘴,发出无声的痛苦的喘息。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不解,死死地盯着那片虚空,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让他痛彻心扉,却又完全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瞬间攥紧!
“哐当!”
一声脆响打破了死寂。
是我下意识后退时,手肘撞翻了旁边一个空茶杯。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声音像是惊醒了所有人。
王铁锤猛地一哆嗦,从石化状态回过神,看着地上那堆价值不菲的锤子碎片,又看看捂着心口一脸痛苦茫然的沈斩,巨大的恐惧终于压垮了他。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的哀嚎,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撞开残余的门框,瞬间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儿。
林媚儿也被这破碎声惊醒。她惊魂未定地看看沈斩,又看看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又看了一眼沈斩捂着心口痛苦的样子,如同躲避瘟疫般,扭身就往外走,那甜腻的香气都带着仓皇逃离的味道。
狭小的里间,瞬间只剩下我和沈斩。
一地碎片,五颜六色的药汁,黑色的锤子碎渣,还有摔碎的茶杯瓷片。
沈斩依旧捂着心口,眉头紧锁,痛苦地喘息着,茫然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虚空。仿佛那里有一个无形的黑洞,正在吞噬他空白的灵魂。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那副痛苦的样子,又低头看看自己下意识攥紧的微微有些发抖的手。
刚才茶杯掉下去的时候…
我的心口,好像也跟着…莫名地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