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飘回自己房间的。
我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整个人都还是茫然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许芥,为了让室友半夜不睡觉,威胁他当我男朋友。
然后,他,那个叫沉沉死人的脸,答应了。
这件事说出去,谁信?
我自己都不信。
我抬起手,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背。
“嘶——”
他真疼。
不是做梦。
我结束了。
我埋头苦干,蹲在地上。
我这辈子,二十二年了,没干过这么离谱的事。
我这是图啥啊?
我图他长得帅?
我呸!帅能当饭吃吗?帅让我睡个好觉吗?
我许芥是那种看脸的人吗?
……希望是。
我脑子里头,又浮现出他那张脸。那双眼皮尾泛红的眼睛,那高挺的鼻梁,那薄薄的嘴唇……
操。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下好了,请上帝轻松送神难。我这个福利给自己挖了一个多大的坑啊。
男朋友?
我连他多大,哪儿的人,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他就成我男朋友了。
这比网恋奔现还**。
我一晚上没睡着。
不是因为他吵。他那边,从我回去之后,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安静得跟坟地似的。
我是自个儿心里头长草了,一宿,翻来覆去烙煎饼。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跟大熊猫似的,出了房门。
客厅里没人。
季沉的房门,也关着。
我心里头,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出的……失落。
也好。
就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忘了,我也忘了。大家还是清清白白的室友关系。
我趿拉着拖鞋,进了卫生间。
刚拿起牙刷,挤上牙膏,一抬头,从镜子里,我看见了季沉。
他就站在我身后。
也是刚睡醒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下面是条灰色的运动裤。裤腿有点短,露出了一截又细又白的脚脖子。
我吓得手一抖,牙刷差点掉地上。
“你……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
他没理我。
他越过我,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了他的牙刷和杯子。
他的杯子,是黑色的。我的,是粉色的。
两个杯子,并排放在一起,跟情侣款似的。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
他站我旁边,开始刷牙。
我俩对着镜子,一起刷。
我个子一米六五,在他旁边,就跟个萝卜蹲似的。
从镜子里,我能清楚地看到他。他刷牙的动作不紧不慢的,嘴边全是白色的泡沫。他的侧脸,线条**绝了。
我刷着刷着,就走了神。
他好像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从镜子里,瞥了我一眼。
我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刷牙。
脸,又开始烧了。
等我俩都洗漱完,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卫生间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我俩杵在里头,跟两根门神似的。
“那个……”我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要命的沉默,“昨晚的事儿……”
“嗯。”他应了一声,把毛巾挂好。
“就是……我当时,有点冲动。”我硬着生生地往下说,“我就是被你吵得睡不着,脑子不清醒,胡说八道的。你……你别当真。”
我说完了。
心里头,跟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
对,就是这样。快说你也没当真,快说你也是开玩笑的。
然后,我俩就还是好室友。
季沉擦干了手,转过身,看着我。
卫生间的光线很亮,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眼睛里头,我自己的倒影。小小的,怂怂的。
“我当真了。”
他说。
我:“……”
我感觉我脑子里头那根刚接好的弦,又有要断的趋势。
“你……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往前走了一步。
卫生间本来就小,他这一步,我俩之间的距离,就只剩下不到一个拳头了。
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薄荷牙膏的味儿,混着他自己本身那股子雨后树林子的味儿。
挺好闻。
呸!许芥,你想什么呢!
“许芥。”他叫我的名字。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叫我全名。
他声音本来就低,这会儿,又刻意压着,跟大提琴似的,在我耳朵边上震。
我腿有点软。
“你说的,”他顿了顿,好像在组织语言,“男朋友。”
“要做什么?”
哈?
我以为我听错了。
他这是……在问我,当男朋友的业务范围?
我看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甚至带着点求知欲的脸,我突然就觉得,这事儿,好像跟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这孙子,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他好像,是认真的。
认真的,在问我,怎么当一个男朋友。
我的脑子,飞速地转着。
我要怎么回答?
我要是说,男朋友就是要陪逛街,陪看电影,要说早安晚安,要送花送礼物……
他会不会觉得我烦,然后立马反悔?
我要是说,男朋友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晚上别吵我……
那不就显得我昨晚那个提议,特别像个脑残吗?
我卡壳了。
“那个……”我眼珠子乱转,最后,落在了他那件黑色的T恤上。
领口那儿,有点皱。
“男朋友……要,要帮女朋友……”我也不知道我哪根筋搭错了,伸出手,指了指他的领口,“整理衣服。”
说完,我又想抽自己了。
这算什么狗屁理由?
季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领口。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
“你来。”
我:“?”
“不是说,”他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男朋友,要帮女朋友整理衣服吗?”
操。
我好像说反了。
“你,”他伸出手,把我垂在脸颊边上的一缕头发,别到了耳后。他的指尖,冰凉,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耳垂,激起一阵小小的电流,“是女朋友。”
“你来帮我整理。”
他的声音很平,没什么起伏。
但是,这话听在我耳朵里,就跟平地一声雷似的。
我看着他,他那双黑沉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一点点,我看不懂的,笑意。
**。
我许芥,活了二十二年。
头一回,被人,撩了。
还是被一个,我自己作死,作来的,假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