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江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的烟,神情漠然。
他的手臂和脸颊有几处擦伤,是跳楼时留下的,医生已经处理过了。
不远处,急诊室的门紧闭着。
苏晚正在里面接受检查。
她被消防员救出来的时候,除了受到惊吓和一点烫伤,并无大碍。
倒是她那个白月光陆洲,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然后又“英雄救美”般地将她抱上救护车,一路陪到了医院。
此刻,陆洲就守在急诊室门口,一脸焦急和担忧,活像苏晚的丈夫是他。
江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讽刺。
上辈子,躺在急诊室里抢救的是他。
而苏晚,也是这样,在陆洲的陪伴下,等在外面。
只不过那时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担忧,只有解脱和对新生活的向往。
真是天道好轮回。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苏晚的父母和弟弟苏浩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晚晚怎么样了?我的女儿啊!”母亲周美兰一看到陆洲,就扑了上去,哭天抢地。
“伯母您放心,晚晚没事,医生说只是轻微烫伤,情绪有点激动。”陆洲温声安抚,尽显体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多亏了有小陆你在。”周美兰感激涕零地看着陆洲,那眼神,仿佛在看自己的亲儿子。
父亲苏建国也跟着附和:“是啊,小陆,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一家人围着陆洲嘘寒问暖,完全把坐在不远处的江辰当成了空气。
江辰也乐得清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上面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苏浩眼尖,看到了江辰,立刻皱起了眉头,走了过来。
“江辰,你坐在这儿干什么?我姐在里面,你一点都不担心吗?”他质问道,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指责。
江-辰缓缓抬起头,黑沉的眸子看向他。
“我为什么要担心?”
苏浩一噎,随即怒道:“你什么意思?那是我姐,是你老婆!她差点死在火场里,你竟然问我你为什么要担心?”
“哦。”江辰淡淡地应了一声,又低下了头。
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激怒了苏浩。
“你……!你还是不是个男人!火灾的时候你跑哪儿去了?把我姐一个人丢在里面,自己先跑了?我告诉你,要是我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苏浩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周美兰和苏建国也走了过来,对着江辰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
“江辰,你太让我们失望了!晚晚怎么会嫁给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懦夫!”
“我们当初真是瞎了眼!”
江辰听着这些熟悉的咒骂,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失望?
他上辈子为了救苏晚,连命都丢了,也没见他们对自己有过半分满意。
在他们眼里,他永远只是个配不上苏晚的暴发户,是苏家的提款机。
他掏了掏耳朵,站起身。
一米八五的身高让他瞬间有了压迫感,苏家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江辰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周美兰身上。
“我自私?”
他轻笑一声,“妈,你上个月刚从我这儿拿了二十万给你儿子买新车,忘了?”
周美兰脸色一僵。
他又看向苏建国:“爸,你那个古董茶壶,五十万,是我付的钱吧?”
苏建国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最后,他的视线停在苏浩脸上,眼神冰冷。
“还有你,苏浩。你现在住的房子,每个月的房贷,是我在还。你开的车,是我买的。你用的手机,是我给你换的。现在,你用着我给的一切,来指责我自私?”
“你配吗?”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苏浩心上。
苏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周围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窃窃私语,看向苏家人的眼神都变了。
“嘎吱——”
急诊室的门开了。
苏晚在护士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脸色苍白,手臂上缠着纱布。
她一眼就看到了与家人对峙的江辰,也听到了他刚才那番话。
她的心猛地一沉。
“阿辰……”她虚弱地开口,眼圈泛红,试图唤起他的怜惜。
以往,只要她露出这副表情,江辰就算有天大的火气,也会瞬间烟消云散。
但这次,江辰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陌生得让她心慌。
陆洲立刻上前扶住苏晚,关切地问:“晚晚,你感觉怎么样?”
苏晚没有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江辰,“阿辰,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那些话说出来?”
在她看来,他资助她的家人,是爱她的表现,是理所应当的。
把这些拿到台面上来说,简直是在羞辱她。
江辰笑了。
“为什么?”
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因为我不想再当冤大头了。”
“苏晚,”他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响彻在安静的走廊里,“我们离婚吧。”
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晚的瞳孔骤然紧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你说什么?”
离婚?
江辰竟然要跟她离婚?
在他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在他们刚刚经历了生死考验之后,他竟然……要跟她离婚?
“我说,我们离婚。”
江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
他看着她震惊、受伤、屈辱的脸,心中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上辈子,他到死都没能等来她的一句“我爱你”。
这辈子,他不想再等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扔到苏晚脚下。
“这里面有五百万,算是给你的补偿。”
“房子、车子,都归你。我只要我自己的东西。”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留恋。
“江辰!”
苏晚尖叫着,想要追上去,却被陆洲一把拉住。
“晚晚,你别激动,他可能只是在说气话。”陆洲柔声劝道。
周美兰也反应过来,冲着江辰的背影大骂:“江辰你个白眼狼!你给我站住!想离婚?没门!”
江辰的脚步没有停下。
他甚至没有回头。
走廊尽头的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他的人生,也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
身后,是苏晚崩溃的哭声和苏家人气急败败的咒骂。
江辰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真正的,解脱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