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项目经理的激光笔在屏幕上画出一个箭头,
停在预算超支的红色数字上。姜辰盯着那个数字,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移动,
准备敲出解决方案的代码。他喜欢这种感觉,所有混乱都可以被逻辑理顺,
所有问题都有一个出口。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我怀孕了。”声音来自李悦。
她坐在姜辰的斜对面,是设计组的组长。两人在工作上一直不对付,她的感性与他的逻辑,
如同油和水。此刻,她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池塘。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屏幕转向她。
李悦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她的脸上没有喜悦,只有一种表演出来的决绝。
她的目光越过长条会议桌,精准地锁定在姜辰的脸上。“孩子是姜辰的。”嗡的一声,
姜辰的脑子空白了。周围同事的目光瞬间从同情转向震惊,再从震惊转向审视。
那些目光像探照灯,要把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都照亮。他看见项目经理张大了嘴,
看见旁边新来的实习生拿起了手机,看见了对面人事主管皱起了眉。“李悦,你不要胡说。
”姜辰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我胡说?”李悦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响。“上个月公司团建,在度假村的晚上,
你敢说你没进过我的房间?”姜辰的瞳孔收缩了。他想起来了,那天他喝多了,
确实走错过房间,推开门看到李悦在里面,他立刻就退了出来,前后不过几秒钟。
但这个过程,没有证人。“你要对我负责,对孩子负责。”李悦的声音提高,带着哭腔,
像一个受害者在控诉。整个会议室变成了一个法庭。李悦是原告,他是被告,
周围的同事是陪审团。而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为自己辩护。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这场荒谬的指控活埋。他的人生,他一直努力维持的、有秩序的生活,
正在出现一道裂缝。他看着李悦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看着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快意。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一次偶然的事件,这是一场为他精心准备的围猎。他笑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暴怒或者辩解的时候,他笑了。他低下头,打开了自己的随身背包,
从一个文件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他站起身,走到会议桌的中央,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展开那张纸。“很抱歉,李悦,”姜辰把那张纸放在桌面上,
推向人事主管。“恐怕我负不了这个责。”那是一份体检报告。来自市中心医院,
出具日期是上周。在报告的最下方,一行黑色的诊断结论,清晰地写着:先天性无精症。
医学诊断为不育。2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人事主管拿起那份报告,
镜片后的眼睛扫过上面的文字,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为困惑。他把报告传给旁边的项目经理,
像传递一个烫手的山芋。报告在会议桌上悄无声息地传递,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抬起头,
用一种全新的、复杂的目光看着姜辰,又看看李悦。李悦脸上的悲愤凝固了,
血色从她的脸上褪去,留下一片惨白。她的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份报告,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打在她精心策划的戏剧**上。姜辰坐回自己的位置,
打开电脑,仿佛刚才的一切与他无关。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同情、怜悯、好奇,
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他不在乎。他只想让这一切尽快结束,回到他熟悉的代码世界里去。
“咳咳,”人事主管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今天的会议,
就先到这里吧。关于刚才的事情……公司会进行调查。李悦,姜辰,
你们俩下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人群散去,窃窃私语声在门外响起。李悦没有动,
她依然坐在那里,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姜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准备离开。
经过李悦身边时,他停下脚步。“为什么?”他问,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李悦缓缓抬起头,眼中没有了刚才的嚣张,只剩下一种混杂着怨毒与恐惧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姜辰没有再追问。他知道,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场如此公开的、毁灭性的指控,背后必然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那份不育报告,虽然暂时救了他,却也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人生中一个无法回避的黑洞。
他走出会议室,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有些刺眼。他回到自己的工位,
周围的同事立刻停止了交谈,假装在忙碌地工作。他能感觉到那些黏在他背后的视线。
他成了公司的焦点,一个巨大的、行走的八卦。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女友发来的信息:“中午一起吃饭吗?”姜辰看着那行字,手指悬在屏幕上,
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一切?
如何向她解释那份连他自己都还无法完全接受的诊断书?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冷水。
水流过喉咙,却浇不灭心里的那团火。他再次打开那份不育报告的电子版,
目光落在诊断结论下面的那行小字上。
“注:患者体内检测出微量T-23号工业化学物残留,其关联性待进一步研究。
”T-23。一个陌生的代号。像一个凭空出现的变量,打乱了他所有的代码。他隐约觉得,
这行字,或许比李悦的指控,更接近风暴的核心。3下午,人事主管的办公室。百叶窗关着,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暗。姜辰和李悦分别坐在主管办公桌的两边,像两个等待判决的犯人。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了解了。”主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李悦,对于姜辰的体检报告,
你有什么解释?”李悦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我……我不知道。
我以为……我以为就是他。”她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底气,
像一个蹩脚的演员在念着忘词的台词。“以为?”主管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关系到两个员工的声誉和公司的形象。你单凭‘以为’,
就在公开场合做出那样的指控?”“我……”李悦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是我搞错了,
对不起,我向姜辰道歉。主管,你不要开除我,我需要这份工作来养活孩子。
”她把姿态放得很低,用一个未婚妈妈的弱者形象来博取同情。姜辰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她动机的时候。在公司的管理层看来,
这只是一场需要尽快平息的闹剧。一个“误会”,一个“道歉”,就能让一切翻篇。
如果他继续纠缠,反而会显得小气,得理不饶人。“姜辰,你的想法呢?
”主管把问题抛给了他。“我接受她的道歉。”姜辰平静地说。
“但我希望公司能发布一个内部通告,澄清这件事,消除对我的负面影响。”主管点了点头。
“这是应该的。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希望你们以后能……和平共处。”走出办公室,
李悦快步跟上姜辰。“等一下。”她叫住他。走廊里没人,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脆弱,
多了一丝警告的意味。“姜辰,算你狠。但你别得意,这件事没完。”“我等着。
”姜辰看着她,试图从她的眼睛里找到答案。“你背后的人是谁?”李悦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随即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小说男主角吗?别自作多情了,我就是单纯看你不顺眼。
”她说完,转身踩着高跟鞋走远了。姜辰知道她在撒谎。她的反应,恰恰证明了她背后有人。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对付自己?一个普通的程序员,值得谁这样大费周章?
他回到工位,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打开公司的内部通讯录,看着上面成百上千个名字,
感觉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公司组织架构图的顶端。
一个他平时几乎不会有交集的名字,跳进了他的视野。副总裁,陈东海。一个念头,
毫无根据,却像闪电一样划过他的脑海。他想起了一件事。公司上次团建,
在度假村的那个晚上,他去餐厅的路上,好像看到过陈东海的身影,
从李悦住的那栋别墅的方向走出来。当时他没有在意。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一个巧合。
4接下来的几天,公司发布了一份内部通告。通告的措辞很模糊,只说是“一场误会”,
要求员工不要再传播谣言。姜辰的名字没有被提及,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走在公司里,
依然能感觉到那些异样的目光。他没有被定罪,却得到了一份“无罪但可疑”的判决。
李悦请了长假。她的工位空着,像一个无声的提醒。姜辰试图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
他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用一行行的代码来构建防御工事,抵御外界的纷扰。
但“T-23化学物”这个词,像一个幽灵,总是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开始在网上搜索这个代号。公开的信息很少,
只提到它是一种用于高精度电子元件清洗的溶剂,对人体有潜在的生殖毒性,
几年前已被列入限制使用的名单。他的心沉了下去。他开始回忆自己过去几年的工作经历。
他想到了三年前,他刚入职时参与的一个项目——“星尘计划”。
那是一个为军方提供芯片的保密项目,项目的实验室,设在郊区一个废弃的电子厂里。
他记得那个地方,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品味道。当时所有人都抱怨过,
但项目负责人说那是旧设备残留的气味,对人体无害。“星尘计划”的项目负责人是谁?
他打开公司的项目档案库,找到了当年的资料。项目总负责人:陈东海。
两个看似无关的线索,在这一刻,连接到了一起。姜辰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
这不再是一场办公室八卦,也不是简单的私人恩怨。他可能无意中,
触碰到了一个被刻意掩盖的秘密。他需要证据。他想到了一个人,老张。
老张是当年“星尘计划”的设备管理员,一个快要退休的老员工,项目结束后,
他就被调到了公司的档案室,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姜辰借着查询技术资料的名义,
走进了尘土飞扬的档案室。老张正戴着老花镜,在一个旧报纸堆里打瞌盹。看到姜辰,
他有些意外。“小姜?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张哥,想跟你打听点事。”姜辰开门见山,
“你还记得三年前的‘星尘计划’吗?”老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放下报纸,扶了扶眼镜。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那半年,可把人折腾得够呛。”“那个项目的实验室,用的化学品,
你还有印象吗?”老张沉默了。他看了一眼档案室门口,压低了声音:“小姜,
你问这个干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张哥,这对我,可能对很多人,都非常重要。
”姜辰的语气很诚恳。老张叹了口气。他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陈旧的笔记本,
翻到其中一页。“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爱记东西。”他指着本子上一行手写的记录,
“当年采购部送来的化学品清单,我偷偷抄了一份。你看,这里……”姜辰凑过去,
看到了那个让他心惊肉跳的代号。T-23清洗溶剂,五十桶。“这东西,
当年就有人说有问题。”老张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后来,项目快结束的时候,
有一天晚上,储藏室好像还出过一次小小的泄露事故。第二天,陈总亲自下来处理的,
让我们都别乱说。”泄露。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所有的锁。5姜辰走出档案室,
感觉自己像一个潜水员,浮出了水面,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风暴的中心。老张的话,
证实了他的猜测。“星尘计划”不仅使用了T-23,还发生过泄露事故。而陈东海,
亲自掩盖了这件事。他的不育,很可能就是那次事故的后遗症。那么,李悦的诬告,
是不是也是陈东海计划的一部分?陈东海或许早就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让李悦指认自己,是算准了自己无法辩驳。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提前去做婚检,
拿到一份铁证。这是一个巧合,一个打乱了他全盘计划的巧合。现在,姜辰面临一个选择。
是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过自己的安稳日子?还是,
把这个盖子揭开,为自己,也为那些可能同样受害的同事,讨一个公道?
他想到了老张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想到了那些同样参与过“星尘计划”,
如今或许正饱受病痛困扰而不知情的同事。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置身事外。
他需要找到更多的受害者,组成一个联盟。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
无法对抗陈东海这样的公司高层。他开始梳理当年参与“星尘计划”的员工名单。
名单上有一百多个人,大部分在项目结束后都陆续离职了。还在公司的,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他决定先从一个叫林峰的人开始。林峰是他的大学同学,当年和他一个小组,关系还不错。
项目结束后,林峰就结婚了,听说一直在备孕,但始终没有好消息。
姜辰约林峰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见面。“找我什么事?神神秘秘的。”林峰喝了一口咖啡,
笑着问。“你还记得‘星尘计划’吗?”姜辰没有绕圈子。林峰的笑容僵住了。
“怎么突然提这个?”“你这几年,身体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姜辰紧盯着他的眼睛。
林峰的脸色变了。他放下咖啡杯,沉默了很久。“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我跟我老婆,备孕三年了,一直没动静。去医院检查,
医生说我的……我的**质量有问题。我们都以为是压力太大的原因。”姜-辰的心,
一点点往下沉。他拿出自己那份体检报告的复印件,推到林峰面前。林峰拿起报告,
当他看到“T-<strong>T-23</strong>化学物残留”那行字时,
他的手开始发抖。“这……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们可能都不是偶然。”姜辰说,
“当年那个项目,有毒。”林峰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但此刻,
他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与痛苦。他想起了这三年来,他和妻子为了孩子,吃了多少药,
受了多少罪,听了多少闲言碎语。原来,这一切的根源,竟然是一场被掩盖的事故。
“陈东海……”林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对,是他。”姜辰说,“现在,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们需要找到更多像我们一样的人。”林峰抬起头,
眼中闪着一种复姓的光芒。“算我一个。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联盟,在这一刻,
正式成立。6接下来的一个月,姜辰和林峰利用下班时间,
秘密联系了所有还在公司、并且参与过“星尘计划”的员工。过程比想象中更困难。
有些人一听到这件事,就立刻挂断了电话,唯恐避之不及。有些人表示同情,
但不敢参与进来,害怕丢掉工作。有些人甚至认为他们是想闹事,讹诈公司。
但他们还是找到了五个愿意站出来的同事。这五个人,无一例外,
都在近几年遭遇了各种健康问题。有像林峰一样,长期不孕不育的。有不明原因的皮肤过敏,
反复发作的。还有一个,甚至得了白血病,正在化疗。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七个人聚集在姜辰租住的公寓里。小小的客厅里,气氛压抑而沉重。
每个人都带来了一沓厚厚的病历和检查报告。当他们把所有的报告放在一起时,
一个可怕的共同点浮现了出来。他们所有人的体内,
都检测出了不同浓度的T-23化学物残留。“这是谋杀。”那个得了白血病的同事,
一个叫孙涛的男人,虚弱地说。他因为化疗,头发都掉光了,显得异常憔悴。
“我们必须告他。”林峰愤怒地一拍桌子。“怎么告?”姜辰保持着冷静,
“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们的病,就是那次泄露事故导致的。时隔三年,
现场的证据早就被清理干净了。单凭我们的体检报告和老张的证词,
不足以在法庭上给陈东海定罪。”“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等着?”孙涛激动起来。“不。
”姜辰的眼中闪过一丝锋利的亮光,“我们不能走法律途径,至少现在不能。
我们要用他最在乎的东西,来攻击他。”“他最在乎什么?”“声誉,和股价。”姜辰说,
“陈东海能有今天,靠的是他‘儒商’和‘明星总裁’的人设,以及他老婆娘家的财力。
我们就要把这个假面,一点点撕下来。”他提出了一个计划:他们将化身为“吹哨人”,
利用网络,将“星尘计划”的内幕,以一种“挤牙膏”的方式,
分阶段地、有节奏地爆料出去。他们不直接点名公司和陈东海,
而是通过讲述一个个受害者的真实故事,引起社会的关注和同情,形成舆论压力。
“我们要制造一场风暴。”姜辰说,“当风暴足够大的时候,真相自己会浮出水面。
”众人陷入了沉默,都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赌注是他们的职业生涯,甚至人身安全。“**了。”孙涛第一个开口,“我烂命一条,
没什么好怕的。就算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他的话,点燃了所有人心中压抑的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