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遇暮春的阳光斜斜切过图书馆飞檐,将满地玉兰花影揉成金箔。
林夏抱着《唐宋诗词选》侧身避让洒水车,却在侧门转角处撞进一片带着松木香的阴影里。
"当心!"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指尖突然触到温热的掌心。抬头时,
逆光中的少年正用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滑落的书本,衬衫领口的珍珠纽扣折射出细碎光晕。
顾轩腕间褪色的红绳掠过她的手腕,像蜻蜓点水般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淡痕。"真不好意思。
"他笑着挠头,露出右侧脸颊的小虎牙,"刚在顶楼天台写生,风把画稿吹跑了。
"林夏这才注意到他发间沾着几片白玉兰花瓣,画板斜斜插在背包侧袋,
炭笔灰在牛仔外套上晕开不规则的星芒。她接过书时,
瞥见摊开的图纸上画着图书馆穹顶的透视图,铅笔线条细密如蛛网。"唐宋诗词选?
"顾轩忽然凑近书页,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我爷爷书房也有这套线装本,
扉页上还盖着他的藏书章。"林夏的耳尖瞬间发烫,她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颜料气息,
与玉兰花甜香缠绕出奇异的韵律。窗外香樟枝头的麻雀突然振翅飞起,扑簌簌抖落满地碎金。
此后每周三下午三点,
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总会出现两本书:一本摊开的《营造法式》压着半支铅笔,
一本《人间词话》旁摆着玻璃曲奇盒。顾轩总在画到建筑细节时不自觉咬笔尖,
林夏则会在翻页时用指节轻叩桌面,惊飞停在窗台上啄食饼干屑的麻雀。"今天是伯爵茶味。
"她将盒子推向他微微颤抖的右手。顾轩刚完成一幅复杂的榫卯结构素描,
铅笔在图纸边缘留下几个墨点。"谢谢。"他接过曲奇时,指尖擦过她手腕内侧的脉搏,
像蝴蝶扇动翅膀掠过湖面。林夏慌忙低头翻书,却在书页间发现一片压干的白玉兰,
花瓣脉络里隐约透出铅笔勾勒的侧脸轮廓。2心动三月末的樱花节把校园浸成粉色海洋。
林夏站在染井吉野樱树下,淡粉色裙摆被春风掀起涟漪,几片花瓣轻轻落在她发间。
远处传来手风琴演奏的《樱花祭》,琴音混着甜腻的糖炒栗子香,在暖烘烘的阳光里流淌。
顾轩躲在假山后调整相机参数,镜头里的少女正仰头数着枝头的花苞,
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他深吸一口气,掌心的木雕被汗水浸得温热。
那是他熬了三个通宵完成的作品,木纹里还嵌着几星木屑,像她发间闪烁的碎钻。“林夏!
”他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却像被掐住脖子的风铃。少女转身时,一片樱花恰好掠过她鼻尖。
顾轩突然觉得喉咙发紧,那些排练了无数遍的台词卡在喉头。他只能把木雕塞进她手里,
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远处的手风琴声。林夏低头看着掌心的木雕,
指尖轻轻抚过人物微微卷曲的发梢——那是她在图书馆午睡时的模样。木头还带着体温,
混着淡淡的檀香,像极了他身上的味道。她忽然想起上周三,
他袖口沾着的木屑也是这个香气。“我……”顾轩的声音在颤抖,
“从你撞进我怀里的那天起,我的画板上就只剩你的影子了。”林夏猛地抬头,
撞上他湿漉漉的目光。周围的喧嚣突然退潮,只剩枝头樱花簌簌飘落的声音。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畔轰鸣,像暴雨打在玻璃窗上。
“我也……”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即将坠地的花瓣。话未出口,一阵强风突然掠过,
樱花如雪片般纷纷扬扬。顾轩下意识张开双臂护住她,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
“可以……”顾轩的喉结滚动,“抱一下吗?”林夏感觉有片樱花落在眼皮上,痒痒的。
她轻轻点头,下一秒,便被裹进带着松木香的怀抱。头顶传来他紊乱的心跳声,
与自己的心跳交织成一曲不和谐的乐章。风停时,满地樱花已堆成粉白的雪,而他们的影子,
正叠成一朵完整的樱花形状。3分离七月的蝉鸣在梧桐枝头嘶鸣,
图书馆外墙的爬山虎被烈日烤得发蔫。林夏蹲在宿舍地板上整理行李,
纸箱缝隙里漏出半块褪色的曲奇——那是顾轩去年冬天烤糊的作品。
窗外突然传来行李箱滚轮撞击台阶的声响,她心头一颤,指尖被胶带割出细痕。"夏夏。
"顾轩的声音带着晨雾未散的沙哑。他倚在门框上,手里捧着个雕花檀木盒,
发梢还挂着昨夜加班的疲惫。林夏注意到他衬衫第三颗纽扣歪了,那是她上周替他缝的,
针脚还留着樱花形状的线头。"伦敦那边..."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话。
阳光穿过纱窗在他脸上投下网格阴影,像张无形的囚网。
林夏突然想起他们曾在樱花树下约定的未来,此刻却像被揉皱的图纸,边角都泛着焦黑。
"我不想分开。"她的眼泪砸在纸箱上,洇开一片深色水渍。顾轩蹲下来将她拥入怀中,
下巴抵着她发顶,闻到她发间残留的伯爵茶香气——那是他送她的最后一罐茶叶。"等你。
"他的声音闷在她肩头,"等你考完试,我们在大本钟下重逢。"分别那天,
暴雨突然席卷机场。林夏攥着顾轩行李箱上的贝壳挂饰,
看着他腕间的红绳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那串贝壳是他们去年夏天在鼓浪屿捡的,
她曾用细银链将它们串成风铃,此刻却在狂风中发出破碎的脆响。"红绳系住,就不会走丢。
"顾轩将另一根红绳系在她颈间,雨水顺着绳结滑进衣领,像冰凉的泪。
飞机刺破云层的瞬间,林夏摸着颈间的红绳,看着舷窗外的雨幕将顾轩的身影切割成碎片。
那年夏天的暴雨特别漫长,像他们心里流不尽的思念。回到家乡的第一个夜晚,
林夏从行李箱夹层摸出木雕小狐狸。它的耳朵被压得微微变形,却仍咧着嘴笑着。
她忽然想起那个深夜,顾轩在图书馆赶方案时睡着了,她偷偷将木雕塞进他书包,
还在旁边留了张字条:"累了就看看我"。如今字条早已褪色,木雕却带着体温,
像极了他最后那个拥抱的余温。4等待林夏家乡的秋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银杏叶一夜之间染成金黄,簌簌落在她备考的书桌上,像一张张写满思念的信笺。
她对着视频里的顾轩举起刚烤的糖炒栗子,玻璃窗外的梧桐叶正打着旋儿飘落。
"今天的栗子特别甜。"她努力扯出笑容,却看见顾轩身后伦敦的夜空正下着冷雨,
雨滴在玻璃窗上划出扭曲的痕迹。"我这边凌晨三点。"顾轩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
"项目进入收尾阶段..."他的声音突然被远处传来的英文争吵声打断,"抱歉夏夏,
我得去会议室..."通话结束前,林夏听见键盘敲击声和咖啡机运作的嗡鸣。
她低头看着栗子在盘中渐渐冷却,糖霜凝结成白霜,像极了顾轩眼下的青黑。霜降那天,
林夏在图书馆背申论时突然呕吐。管理员大妈递来温水,
看着她日渐消瘦的模样叹气:"姑娘,异地恋就像这深秋的果子,看着好看,
吃到嘴里才知道多酸涩。"她躲进洗手间补妆,镜中的自己眼窝深陷,颈间的红绳已经褪色。
手机突然震动,是顾轩发来的获奖照片。他站在领奖台上西装笔挺,
身旁站着金发碧眼的女同事。林夏盯着照片许久,发现他腕间的红绳不见了。
"最近忙得晕头转向。"顾轩在视频里解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空落落的手腕,
"项目组要求统一着装,红绳..."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等我回去再给你编条新的。
"随着枫叶渐红,他们的通话从每天三小时缩短到每周半小时。
林夏的母亲开始频繁安排相亲,医生、公务员、银行经理的照片铺满茶几。
"顾轩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母亲将一杯枸杞茶放在她习题集旁,"你看窗外的银杏叶,
落了就不会再长回枝头。"立冬那日,
林夏在相亲对象的车上收到顾轩的消息:"今晚有庆功宴,可能要很晚..."她关掉手机,
看着车窗外的初雪纷纷扬扬。去年此时,顾轩还在视频里说要陪她堆雪人,可此刻,
他的消息像这无声的雪,落在她滚烫的掌心瞬间融化。回到家,
林夏翻出抽屉深处的木雕小狐狸。它的尾巴被压得有些变形,却仍咧着嘴笑着。
她忽然想起顾轩熬夜赶方案时,她总把木雕塞进他书包,附一张字条:"累了就看看我"。
如今字条早已泛黄,木雕却带着体温,像极了他最后那个拥抱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