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初有些意外,但很快镇定下来。她认真思考着,组织语言,将实践中的细节娓娓道来:颜料运输的周折、寻找合适墙面的不易、说服校长和村民的沟通成本、孩子们从拘谨到投入的转变……她没有刻意美化困难,也没有抱怨,只是客观地陈述,语气平和,带着一种脚踏实地的真诚。
在讲述孩子们的变化时,她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那份发自内心的热爱和成就感,自然流露。
楚淮序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她因讲述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上。她的纯粹,她的专注,她身上那种与体制内常见的圆滑或焦虑截然不同的沉静气质,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散发着独特的光晕。
这份独特,在楚淮序阅人无数、早已习惯各种面具的眼中,显得格外珍贵,甚至……动人心弦。他意识到,自己留下她,或许不仅仅是为了那几个问题的答案。
带着一丝会议结束后的疲惫,更带着一丝被省委书记单独询问后的莫名心绪,简初在周末回到了她长大的地方——城郊的“育婴之家”孤儿院。
院子里,孩子们看到她,立刻像小鸟一样欢叫着扑上来。
“简初姐姐!”
“姐姐回来啦!”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和拥抱瞬间驱散了简初心头的纷扰。
她笑着蹲下身,摸摸这个的头,抱抱那个,拿出带来的画具和糖果分给大家。
老院长张妈妈在一旁慈祥地看着,等孩子们散开去玩,才走过来拉着简初的手,细细打量:“小初,工作累不累?看你好像有心事?”
简初摇摇头,把在省委开会发言的事情简单说了说,隐去了楚淮序单独留下她的细节。
张妈妈听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小初啊,说起来,前几天有件事挺奇怪的。”
“怎么了,张妈妈?”简初问。
“就前两天,有辆挂着省里牌照的小轿车开到院门口,”张妈妈回忆着,眉头微蹙,“下来两三个人,穿着挺正式的,说是省里什么部门来调研基层社会服务机构的。问得可细了,尤其是关于你。”
“关于我?”简初的心提了起来。
“是啊,”张妈妈点点头,“问你是哪一年来的孤儿院,待了多久,性格怎么样,学习情况,后来考上了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现在在哪里工作……问得特别详细,还看了院里一些老照片和记录。我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这调研怎么像是专门冲着你来的?”
简初愣住了,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省委的座谈会刚刚结束,就有人来孤儿院调查她的背景?这太巧合了。
会是谁?目的是什么?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美术老师,有什么值得这样大费周章?难道……和楚书记的关注有关?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阵发紧,隐隐感到一种被无形之手窥探的不安。
她努力维持着平静,对张妈妈说:“可能……就是正常的调研吧,张妈妈,您别多想。”但心里的困惑和一丝警惕,却像藤蔓一样悄然滋生。
回到自己狭小的出租屋,楚淮序的形象在脑海中反复浮现,却蒙上了一层截然不同的阴影。
他专注倾听的姿态、他镜片后深邃的眼神、他公式化温和的笑容……这些原本让她感到一丝被重视甚至奇异暖意的细节,此刻都变得可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