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我曾以为这是我一生最荣耀的时刻。
直到禁军的铁蹄踏碎了丞相府的门匾。
大火吞噬了喜庆的红,也吞噬了我所有的天真。
在漫天火光中,我的未婚夫,当朝状元郎陆景琛,越过跪地求他的我。
他抱起了哭得梨花带雨的庶妹沈柔柔。
他说:“柔柔别怕,我带你走。”
那一刻,我死了。
“轰——”
沉重的朱漆大门被粗暴地撞开,碎片四溅。
为首的禁军将领面无表情,高举着一卷明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沈从安结党营私,意图谋逆,罪证确凿。着即刻查抄相府,所有家眷,一律打入天牢,听候发落!钦此!”
尖利的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清欢的耳膜。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绣了整整一年的嫁衣,金线凤凰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
前一刻,她还是京城人人艳羡的相府嫡女,是即将嫁给新科状元郎的准新娘。
下一刻,她就成了谋逆罪臣的女儿。
宾客们作鸟兽散,惊恐地远离着这个瞬间变成瘟疫之地的丞相府。
丫鬟仆妇的哭喊声,甲胄的碰撞声,器物被砸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织成一张绝望的网。
沈清欢的脑子一片空白。
谋逆?
怎么可能!
父亲一生忠君体国,是两朝元老,是皇帝的肱骨之臣。
她踉跄着想上前理论,却被冰冷的刀鞘狠狠推倒在地。
凤冠歪了,珠翠滚落一地,发出清脆又凄凉的响声。
混乱中,她看到了陆景琛。
他一身状元红袍,本该是今天最耀眼的新郎官。
此刻,他站在院中,身姿挺拔,却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像。
他看着这一切,眼神里没有惊慌,没有错愕,只有一种……沈清欢看不懂的平静。
仿佛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景琛!”
沈清欢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朝他过去,拽住他的袍角。
“景琛,救救我,救救我爹爹!这一定是个误会!”
她仰着头,满脸泪痕,妆容早已花掉,狼狈不堪。
陆景琛终于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往日的半分温情,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
就在这时,另一个柔弱的哭声响了起来。
“姐姐……我好怕……”
沈柔柔,她的庶妹,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被两个粗鲁的兵士推搡着,跌倒在不远处。
她发髻散乱,小脸苍白,眼角挂着泪珠,我见犹怜。
陆景琛的目光瞬间就变了。
那片冰冷的湖面终于有了波澜,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与焦急。
“柔柔!”
他低呼一声,竟想也不想地就要挣开沈清欢的手。
沈清欢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死死地抓着他,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陆景琛,你看看我!我是沈清欢!是你的未婚妻!”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火光不知何时已经从后院烧了起来,映红了半边天。
浓烟滚滚,呛得人喘不过气。
一个火星燎着了沈清欢的裙摆,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景琛,你带我走,求你……”
陆景琛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放手。”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不放!”沈清uhan几乎是在嘶吼,“你今天必须带我走!”
“姐姐,你别为难景琛哥哥了……”沈柔柔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哭腔,“都是柔柔的错,是我们沈家连累了景琛哥哥……”
她一边说,一边咳了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
陆景琛眼中的焦急更甚。
他不再犹豫,猛地一甩袖。
沈清欢猝不及防,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甩开,后脑重重地磕在了门槛上。
嗡的一声,天旋地转。
她看着陆景琛快步走到沈柔柔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脱下自己的外袍,温柔地披在她的身上。
“柔柔别怕,我带你走。”
他的声音,是沈清uhan从未听过的珍重与温柔。
沈柔柔靠在他怀里,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胜利的笑容。
她透过陆景琛的肩头,看向倒在地上的沈清欢,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得意。
沈清欢的心,在那一瞬间,碎成了齑粉。
原来……
原来如此。
什么姐妹情深,什么温润如玉的未婚夫,全都是假的!
她像个傻子一样,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陆景琛!”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他的名字。
男人抱着沈柔柔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禁军将领走了过来,似乎是得到了什么示意,对着陆景琛抱了抱拳。
“陆状元,您可以带沈二**离开。但仅限一人。”
陆景琛点了点头,抱着怀里的人,头也不回地踏出了丞相府的大门。
没有丝毫留恋。
沈清欢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消失在火光与夜色之中。
大火越烧越旺,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轰然倒塌。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她没有躲。
也好。
就这样烧死在这里,也比被他抛弃,被这漫天的谎言和背叛凌迟要好。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一双黑色的皂靴停在了自己面前。
靴子的主人身上,带着比这冬夜更冷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