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医者心结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林若薇坐在心内科诊室外的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捏着病历本边缘,纸张被她捏得微微发皱。
“第37号,林若薇。”听到自己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诊室的门。
桌后的医生低头看着她的病历,只露出浓密的黑发和一副金丝眼镜。“林若薇?
”医生抬起头,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他看上去三十出头,
眼神锐利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是顾云深医生。”“顾医生好。
”林若薇微笑着坐下,习惯性地观察着他。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
她习惯于通过微表情判断一个人的状态。这位顾医生虽然专业严谨,
但嘴角那道细微的纹路暴露了他长期紧绷的情绪状态。顾云深快速翻阅着她的病历,
“先天性心脏病...近期胸闷发作频率增加...”他抬起头,目光锐利,“林**,
你明白自己的情况吗?”“当然明白。”林若薇笑容不变,“我和它相处二十八年了。
”顾云深稍显诧异。大多数重症患者都会流露出或悲伤或焦虑的情绪,
而眼前这位女子眼中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根据检查结果,
我建议你尽快住院进行进一步检查和治疗。”顾云深语气公事公办,
“你的心脏功能正在下降,这不是可以拖延的情况。”林若薇轻轻点头,“我听您的安排。
不过,能给我一周时间吗?我需要安排工作和一些私事。”顾云深皱眉,
“健康不应该被放在第二位。”“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度,而在于质量,不是吗?
”林若薇温和地反驳,“我只是想把手头的工作做个交接,这是对来访者负责。
”顾云深沉默片刻,在处方单上写下几种药名,“这些药先吃着,一周后,
我要在住院部看到你。”“谢谢顾医生。”林若薇接过药方,起身时忽然轻声说,“顾医生,
长时间过度工作会加重心理负担,适当的休息不是偷懒。”顾云深愣了一瞬,
林若薇已经轻轻带上门离开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钢笔,慢慢放松了手指。
这位患者有种一眼看穿人心的能力,让他有些不自在。2生死边缘一周后,
林若薇准时办理了住院手续。傍晚时分,她正靠在病床上看书,
忽然听到隔壁病房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和顾云深冷静的嗓音。“很抱歉,我们已尽力了。
”一阵混乱的声响后,顾云深出现在她的病房门口,白大褂上沾着些许血迹,面色疲惫。
他看了眼林若薇,似乎才想起这是她住院的第一天。“一切还好吗,顾医生?
”林若薇轻声问。顾云深没有回答,只是走到洗手池前,用力搓洗双手,
仿佛要洗去什么看不见的污渍。林若薇注意到这是他第三次涂洗手液了。“又失去一个病人?
”她问。顾云深关掉水龙头,背对着她站立片刻,“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先天性心脏病,
等不到合适的心脏供体。”“我很遗憾。”林若薇说。顾云深转身,
眼中带着林若薇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求你立即住院。你们的心脏太脆弱,
随时可能崩溃。”林若薇没有被他尖锐的语气刺伤,反而微微一笑:“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
顾医生。即使健康的人,也无法预知明天会发生什么。”顾云深盯着她看了几秒,
突然问:“你不害怕吗?”“害怕过,但现在更想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林若薇翻开手中的书,“要听一段诗吗?有时候诗歌比药物更能安抚人心。
”顾云深没有反对,
于是林若薇轻声读道:“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中找到了天空你的眼睛是晨星,
会在我的心中闪耀我的爱在它们之间展翅翱翔...”她的声音柔和而平静,
顾云深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下来。“这是什么诗?”他问。“泰戈尔的《飞鸟集》。
”林若薇合上书,“顾医生,你今天挽救不了那个女孩,不是你的错。
”顾云深的表情瞬间僵硬,“谁说是我的错?”“你的行为说的。
”林若薇指了指他紧握的拳头,“你在自责,认为如果自己能更厉害一点,或许能救她。
”顾云深像是被看穿了什么秘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你懂什么?”“我懂这种感受。
在我的工作中,也曾有来访者在我面前放弃生命。”林若薇的声音依然平静,“我们不是神,
无法决定生死。我们只能尽力,然后在夜深人静时,学会原谅自己的无能为力。
”顾云深沉默良久,最终只是说:“好好休息,明天有一系列检查要做。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林若薇轻轻叹了口气。这位顾医生,把自己的心封锁得真紧啊。
3心灵触碰随后的日子里,顾云深每天都会来查房。
他注意到林若薇的病房总是充满着一种宁静的氛围,桌上放着书籍,
偶尔还有她做的简单手工艺品。“这是在做什么?”一天,他指着她手中编织的彩色绳子问。
“平安结。给一个小朋友的。”林若薇灵活地穿梭着丝线,“他下周要做手术,很害怕。
”顾云深想起那个八岁的男孩,先天性心脏病,即将接受第二次手术。
“你也是他的心理咨询师?”“不,只是邻床的小朋友。”林若薇微笑,
“恐惧需要被倾听和理解,而不是被否定。”顾云深观察着她灵巧的手指,
“你的心脏情况不稳定,应该多休息,而不是操心别人。”“帮助别人就是我的休息方式。
”林若薇递给他一个深蓝色的平安结,“这个给你,顾医生。”顾云深犹豫了一下,
还是接了过来,“谢谢。”“不客气。你知道吗?手工编织在心理学上是一种冥想,
能够缓解焦虑。”顾云深挑眉,“你又在我身上施展你的专业能力了,林医生?
”这是第一次,林若薇在他眼中看到一丝微弱的笑意。“职业习惯,抱歉。
”她俏皮地眨眨眼。从那以后,顾云深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天的查房时间。
林若薇总是能带给他不同的惊喜——有时是一首小诗,有时是一段有趣的心理学知识,
有时只是简单地问候他“今天过得怎么样”,然后真的停下来等待他的回答。渐渐地,
他会在她的病房多停留几分钟,甚至偶尔分享工作中的烦恼。而她从不给出直接的建议,
只是引导他看见自己的情绪。“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病人。”有一次,顾云深半开玩笑地说。
林若薇温柔地摇头:“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伤痕前行,顾医生。承认这一点不是软弱,
而是勇气。”在一个雨夜,顾云深值夜班时,路过林若薇的病房,发现她还没睡,
只是望着窗外的雨幕发呆。“不舒服吗?”他走进病房问。林若薇转过头,
他惊讶地发现她脸上有泪痕。“怎么了?”他急忙查看监护仪,数据基本正常。
“今天是我母亲去世十周年。”林若薇轻声说,“她也是先天性心脏病,
在我十八岁那年离开的。”顾云深沉默地拉过椅子坐下。“她走的那天,也下着这样的雨。
”林若薇继续说,“医生说她坚持了那么久,是因为想陪我长大成人。”“你很幸运,
有她这样的母亲。”林若薇擦去眼泪,“是的,我很幸运。所以我要连她的份一起,
好好活着。”顾云深犹豫片刻,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他而言却意义重大——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触碰别人了。“能告诉我,
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封闭吗?”林若薇轻声问,“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不必回答。
”顾云深沉默了很久,久到林若薇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但最终,他低声说:“三年前,
我的未婚妻在婚礼前一个月去世。车祸。”林若薇的眼中闪过理解和同情。“从那以后,
我意识到生命有多脆弱。”顾云深继续说,声音干涩,“爱意味着给对方伤害你的权利,
而失去的痛苦...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所以你把自己完全投入工作,救助别人,
却不允许自己感受任何情感。”顾云深没有否认,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很可笑吧?
一个医生,却治不好自己的心病。”“伤痛不会消失,但我们可以学会与它共存。
”林若薇的声音轻柔如夜风,“你的未婚妻一定不希望你这样囚禁自己的心。”那天晚上,
顾云深在医院走廊上站了很久,看着窗外的雨,感觉心中那堵冰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细缝。
4心之抉择随着时间推移,顾云深开始有了变化。他依然是个严谨的医生,
但面对病人时多了一份温和,同事们也注意到他不再那么拒人千里之外。这一切,
都被林若薇看在眼里。一天下午,顾云深带来了一本厚厚的医学期刊,
“这是一篇关于先天性心脏病最新治疗方案的论文,美国那边有了一些突破。
”林若薇接过期刊,看到他标注的部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你在为我寻找治疗方法?
”顾云深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作为你的医生,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若薇没有戳破这个显而易见的借口,只是真诚地说:“谢谢你,顾医生。
”“叫我云深吧。”他突然说,然后补充道,“在非工作时间。”林若薇微笑着点头,
“好的,云深。”顾云深的心跳快了几拍,那个简单的称呼从她口中说出,竟如此动听。
春去夏来,林若薇的病情时而稳定,时而令人担忧。有一次,她突然心脏病发作,
顾云深几乎是冲进病房的。在紧急处理后,他握着她的手,脸色比她这个病人还要苍白。
“别怕,我在这里。”他一遍遍地说,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自己。
等到林若薇情况稳定下来,顾云深仍然紧握着她的手不放。“云深,”林若薇轻声唤他,
“你弄疼我了。”顾云深这才如梦初醒,松开手,但目光仍然紧紧锁住她,
“你应该接受手术。有一种新的手术方式,成功率比传统手术高,
但风险依然存在...我原本犹豫是否该推荐给你,但现在...”“我相信你的判断。
”林若薇平静地说。顾云深深吸一口气,“我会请国内最好的心脏外科医生为你主刀。
我已经联系了李教授,他是这方面的权威,看过你的病历后表示有兴趣。
”林若薇惊讶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这几周我一直在研究你的情况,
与国内外专家交流。”顾云深的表情严肃,“若薇,这不是普通的手术,但如果你同意,
我愿意陪你赌这一次。”林若薇看着他眼中的担忧和希望,轻轻点头:“好,我接受手术。
”5爱在心头手术日期定在一个月后。在这段时间里,顾云深一有空就陪在林若薇身边。
他们聊天,看书,甚至偶尔在医院花园里散步。
